李瑶
秋叶春花计日程,
寸阴真欲惜余生。
敢谋著述千秋业,
欲揽山川万里行。
挥翰尽偿儿女债,
推笺遍答友生情。
一囊芜稿须重理,
半世俗篇待辑成。
我一生从事文化艺术工作,唱秧歌半个多世纪,究竟唱了多少首秧歌,因为都是兴之所至,随口而唱,自己也没有一个准确的数子。今天,我重新翻检了《伞头秧歌》《秧歌精选》《阳歌史话》《湫水文集》等书,将我唱过的秧歌进行回顾整理,同时,动用亲戚朋友、子弟儿女对散落在村野民间的我唱过的大量秧歌进行搜集,这才发现,五十多年来,我唱了的秧歌竟数以万计。望着一沓厚厚的稿纸,听着朋友们口头吟诵我的秧歌,往事历历,涌上心头!老来心事浓如酒。直到此时,我才体验到生活对我的格外偏爱,才体验到我的一生竟如我的秧歌一样丰富多彩。
我于1930年2月3日出生在临县林家坪镇杨家山村。家乡虽然是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但是有着浓厚的群众文化传统习惯。每到农闲时节,村里的人便会三五成群地自发组织起来,击锣擂鼓热闹一番。热闹的主要内容当然是即兴编唱秧歌。这样的热闹,并不是简单意义上的闹红火,除了娱乐之外,还在为村里的秧歌队发现和选拔人才。我们村有一支秧歌队,每年的正月,都要到周边的村子里“道喜”。因为有了一支不错的秧歌队,村里的人自我感觉良好,与外村人相比,有一种鹤立鸡群的优越感!而在外村人眼里,我们村的人能演会唱,非同一般。我就是在这种浓郁的秧歌氛围中成长起来,从小耳濡目染,最后成为一个秧歌人的。
1949年8月,我由县师范班毕业,分配到县民教馆(文化馆前身),完全从事了文化工作,如鱼得水,对秧歌更是大唱特唱。1957年,我被调到临县晋剧团,由于工作的关系,唱秧歌的时间少了,只能偶尔过一下瘾气,但内心里对秧歌的情结,仍然系缚得非常牢固。1964年我回到文化局,兼搞文化工作队。原以为能好好地唱秧歌了,谁知,好景不长!“文化大革命”开始了,我只好缩骨闭气,躲在一旁,看着别人“造反有理”,自己却脑中构思秧歌,心中哼唱秧歌。秧歌伴我度过了那一段不平常的岁月。
粉碎“四人帮”后,能放开歌喉唱了,但文化工作百废待兴,唱秧歌的时间不多,只能偶尔为之。1984年,我退居二线。这个时候,精力未衰,心无旁骛,自我感觉良好,唱了不少秧歌,可以说过足了瘾气。1991年离休后,仍然歌不离口。进入新世纪,渐觉腿脚不灵,气运不畅,但脑子里考虑最多的还是秧歌。有时候在秧歌爱好者们的邀请之下,还到那些红火场所凑凑热闹,兴致所至,还能唱上几句。然而,毕竟是年龄不饶人,再也不能像当年那样风头十足。
这里特别需要提及的是我的老伴渠英,她也是一个不错的伞头。共同的爱好,把我们俩紧紧地维系在一起。秧歌是我们家庭生活的润滑剂,在那艰苦的岁月里,我们用秧歌解愁、用秧歌倾诉、用秧歌慰藉、用秧歌激励,相伴相依,风风雨雨,走过了五十余年的人生旅程。可叹的是,老妻却已先我而去!但她所唱的歌时时在我耳边回响,好像还在不断提醒我吃药,提醒我穿衣……我知道,虽然到了另一个世界,她仍然在一刻不停地关注着我。我们这个家没有老妻不行,我也离不开我的老妻。好在她的歌声还在,她的歌声如同她那一双温暖的手,时时在抚摸着我哀伤的心,轻轻地将我按入沉沉的梦中,在梦中,我们又到了一起。
细想自己五十多年来所唱的秧歌,虽然只是祀神、颂人、咏事之类的应景之作,但也符合孔老夫子说的“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的思想,也符合晋西北乃至陕北广大地区劳动人民的需求。唯其如此,我唱的秧歌才得以在民间流传。
《湫水谣》收录的秧歌,只是因地、因时、因人的一些口头歌谣创作,并无多大的保存价值,况且“书不尽言,言不尽意”,更谈不到文化上的分量。之所以要辑录成册,付梓传世,完全是为了完成一个使命——回报生我养我的这块土地;报答在这块土地上生活的父老乡亲;告慰相依相伴五十余年的老伴。
歌曰:
一路走来伴歌行,
咏山咏水抒激情。
黄河文化再传承,
湫水歌谣唱不停。
丁亥冬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