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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史进败家

史进是富户出身,祖居华阴县少华山下的史家村,家是转屋角牛羊满地,打麦场鹅鸭成群,负佣庄客有千人,女使儿童难计数。这史进从小不务正业,只爱刺枪使棒,母亲说他不得,怄气死了,史太公只得随着他的性子,不知使了多少钱财,请了许多教师教他,又请高手匠人,为史进刺了一身花绣,肩臂胸膛总有九条龙,满县人都叫他九纹龙。

话说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因恶了殿帅府太尉高俅,带着母亲逃往延安府避难,途中经过史进家的庄园借宿,正撞上史进使棒,王进见他使的棒有破绽,便与他点拨,史进不服,要与王进较量,那史进学的都是花拳绣腿,哪里是教头王进的对手,被王进一棒搠翻,史进便拜王进为师。

王进在史家村一住半年,每天指教史进,看史进将十八般武艺学得尽皆精熟,便告辞投延安府去了。这史进每日里半夜三更就起来演习武艺,白日里只在庄后射弓走马。又过了半载有余,史太公染病去世,史进无人管教,愈加放纵,每日里只要寻人较量枪棒,难逢敌手,九纹龙的大名在江湖上日盛。

却说少华山上盘踞着一伙强人,为头的唤做神机军师朱武,第二个唤做跳涧虎陈达,第三个唤做白花蛇杨春,武艺虽也平常,华阴县的官军更是酒囊饭袋,欺压百姓人人争先,遇到强寇个个逃命,三人欺华阴县无人,在山上聚集着五七百个小喽罗,有百十匹好马,耀武扬威,打家劫舍,华阴县官府擒他们不得,出三千贯赏钱招人捉贼。朱武三个怕真个厮杀起来,山寨钱粮欠少,欺史家村小却富足,便着陈达带一百多小喽罗去掳掠。史进得信,聚起三四百庄户抵敌,斗不几合,将陈达活捉。史进叫庄客将陈达绑在庭心内柱上,要等一发拿了朱武、杨春两个贼首,一并解官请赏。

那朱武、杨春不想史进如此英勇,知道拼了他二人之力也难敌史进,为救陈达,只好想了条苦肉计。

这天,朱武、杨春徒步来到史家村,并不带军马兵器,见了史进,两个噙着眼泪双双跪下。那朱武哭道:“小人等三个,累被官司逼迫,不得已上山落草,俺三人当初发誓不求同日生,只求同日死。如今小弟陈达误犯虎威,被英雄擒捉在贵庄,我等无计可施,径来受死,请英雄将俺兄弟三人一发解官请赏,誓不皱眉。”

史进听了,寻思道:“他们虽是草莽,竟直恁义气!我若如此拿他去解官请赏时,须坏了俺的名头,反叫天下好汉耻笑。”史进心中敬佩他三人义气,便放了陈达,管待了三人酒饭,让他们回山去了。

朱武号称神机军师,自然鬼点子也比较多,回到少华山,对陈达、杨春说:“我们兀自逞强,却抵不住史进一人!难得史进英勇,又如此义气,若能拉得史进入伙,史家村与少华山山寨互为掎角,剿捕官军怎能奈何我们!”

杨春道:“他是当地富豪,家有良田千顷,富贾一方,怎肯与俺草莽为伍?”朱武说:“且慢慢计较,总有机会让他也入伙。”

为感激史进不杀大恩,也为试探史进对他三人的态度,朱武收拾得三十两蒜条金,派两个小喽罗趁月黑夜送去史进庄上,那史进并不缺金银,初时推却,小喽罗死留,史进贪财,便留下了金子,还置酒管待那两个小喽罗。此后,朱武倘或劫得稀罕之物,都拣选些好的送与史进,时日久了,史进收受了朱武三人许多钱财,心中老大不忍,便让庄客寻了个裁缝,自去县里买了三匹红锦,裁成三领锦缎袄子,又做了许多上好酒食,派几个得力庄客抬了,去回访朱武等人。朱武等虽不见史进亲自上山,却也知他心动,大喜过望,殷勤招待那几个庄客。

自此,史进便频频与朱武等互送些金银财物或是美酒珍馐,感情日渐深厚,却似亲戚一般。

荏苒光阴,时遇八月中秋到来,史进看朱武等人这等孝敬,便让庄客去请朱武三人下山来到史家村一聚。当夜,史进看晴朗得好,心中高兴,吩咐庄客宰了一腔大羊,杀了百十个鸡鹅,准备下酒食筵宴。朱武、陈达、杨春只带三五个伴当,步行下山来到史进庄上赴宴。史进与三个山寨的头领轮流把盏,饮酒赏月,好不快活。

史家村有一猎户叫李吉,史进看他不起,多呵斥与他,李吉心存不满,却不敢言语,眼见少华山三个头领都到村里,又没带几个喽罗,想起史进平日里对自己恶语相伤,原来私通山上贼寇,天叫俺发大财,取那三千贯赏钱,便悄地连夜到华阴县出首。

史进与三位头领饮酒正酣,却被官军围困,知道如被拿住定是死路一条,喝教许多庄客收拾起金银细软,点起三四十个火把,就将庄前屋后尽皆点着,各自挺起兵器夺路杀出,那官军抵敌不住,被史进等突出重围,少华山的小喽罗接应回山寨。

朱武就劝史进入伙,当个寨主。史进没想到祖上几世置办下偌大家业,一朝竟在自己手里毁个殆尽,心里老大不快。朱武看史进踌躇,便说:“哥哥若不愿意落草时,待平静了,小弟们与哥哥重整庄院,再做良民。”史进苦笑着说:“杀了他恁多官军,还说甚重整庄院?我也是个清白好汉,把家业败了已对不起祖宗,如上山落草,岂不是再把父母清名来污了?还是去延安府投师傅王进罢,也好讨个出身。”

朱武看苦留不住,只得随他去。史进身上带了些金银,其余多的都寄留在少华山寨。

史进孤身一人千辛万苦到了延安府,却遍寻师傅不着,身上的银子也花费尽了,衣食无着,九纹龙史进哪里吃得了这等苦处,最后竟沦落到在赤松林干起了剪径劫道的勾当,偏又撞上了花和尚鲁智深,史进更觉面上无光,无奈之下,只得又回少华山落草安身,当上了少华山的寨主,直至被水泊梁山兼并,就在梁山当了个马军骠骑先锋使,后在随梁山军征讨方腊时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