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谷,又名叶脉,1978年生于浙江一小乡村,主要作品有长诗《迷失与挣扎》、《面对一面墙》、《野兽》等,短诗《为艺术双手合十》、《曼妙的火》、《歌剧院幽灵》等,诗论《未来的可能:兼论先锋及其他》等。
语言在冷餐盘里搅拌着
台风混淆着视听
台风,从小门缝里
挤进来一些刀子
那时,我在拆卸
父亲的肩膀
重又安装起来
多么清晰,像棵树站着
然后在屋角来回地走
像在修补这坏脾气的天气
我多想说——
在万籁嘶鸣之时
好好辨认完整的父亲
还有完整的行程
我一开口,就成哑子
而语言,在冷餐盘里
搅拌着,搅拌着
随后就被吃进了腹内
我彻底被自己
扔在了风暴中心
无题
用橡皮擦掉历史
我就有理由
重新做一次你的恶人
向多多致敬
反复地磨,把他
磨成粉齑
直至把蜜周也磨得
也像一团和泥
这才站起来,长长舒一口气
大骂一声——
他妈的,有他在
我还写狗屁诗啊
这才想起,这也是一条
通往父亲的路
谁都不能长吁短叹
否则,只好跪着
为记忆的钟鸣
为嫉恨的男孩
梦标着价格,生一场病
然后,留一颗痣
在不痛不痒之处,星云
也映衬在伤口的眼上
身体的河流,流过墓场
他用花白之发,狠命
抽打我的面庞
红肿的,还有
一面旗帜,滚烫滚烫
故事会被取走
故事会被取走
在袋子里藏着掖着
直到生养出另一则故事
你一定要相信
直到昏黄灯火灭失之时
还有一个故事
在袋子里藏着掖着
它不知道
自己做了故事的种子
而这多么多么像
从你嘴里说出的话
一下子就生养出了
一个屋子的流言蜚语
浓得化不开
如此最好,在野菊花开的天台
如此攀不上月华天梯
最好在南国河岸死掉几株梦想
直到你一口戾气,忿忿吐出
——早该恨你!杀你!
真中掺假,假中乱真
把记忆倒在沼泽里
如一团和泥搅着混着
早已是浓得化不开,一如
初识时那浓得化不开的春情
没有意义的身体
像是被荒弃的牧野
他突然蓄起了胡子
吹起口哨,胡子就一根根竖起
仿佛他积蓄起来的骨气
而且,声音越是锐利
越是察觉身体里的秘密伪装外逃
他停不住,嗓门标价半枚银币
声音价值五文铜钱
买主站在高台之上冷眼观看
只有耐心地吹,吹出高音低调
直到被掏空成一具尸骸
才能爬回到相框之中
病毒式的侵略1一切都很妖艳
你飘忽不定的眼色
逐步沦为危险的信号
即使,虚假的事实
迫切想成为永恒的真实
即使,有过伤痕
把对抗变成符号
然后,吐气如兰地说——
我们之间,扑朔迷离
像是被下了蛊惑的毒
说完,你吐出一口
走过了身体迷宫的烟
2
一切都很坚忍
你必然掐灭关于时间的
一切传说:这很无辜
开始清洗,从洁白起步
到苍白终结,剩下
关于城堡的种种设想
关于阳光的种种猜测
交给冬夜的风来实施隔离
你终于把自己
洗成了一面无意义的镜子
你清楚地看到自己
3
一切都很孤独
像是被某种事物控制了
你不哭也不笑
不知道等谁,等什么
墙角的空间渐变成黑白
情绪趋向于简单
直到身体里的海
还冷不丁地长出花草来
你才嘘地一声,打破
这死了很久的寂静
而这固执的回避
逃不开某种命定的维系
4
一切都很无奈
尽管,回忆是危险的
还是经不住暗香浮动
你没能藏住月光的希冀
湖泊侵袭而来
痛楚的历史像一把刀子
把整个空间又搅了一遍
你在梦中惊醒,忽又
觉得那片树林该有碎片留下
你只是不再忍心
把苦苦的微笑捡起
5
一切都很自然
没来得及温暖早餐
你加饮了两杯红酒
咳干净昨夜胃里的残液
加妆,换过套装
把影子藏起来,一切
得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这样才够匹配,让自己
装出无动于衷的样子
趁着花期未过,好好再
挥霍一次霓裳黎明
有意义的开始
有大把的往事往衣兜塞,你开始收集时间的灰尘,屋角里有奇怪的声音。
“还是给未来一点希望的色彩吧。”其实你清楚,这个屋子的冬天已经来了。
哦,疯狂一点吧,玛丽亚。其实就差一个节拍,就可以完成整个乐章。
有一些让人疼痛的梦想,围着火堆跳着恰恰舞,你的眼睛可以看到。
哦,高尚一点吧,玛丽亚。还等着什么?从羞涩的眼神看,还会走入敌对的状态,
你的笔锋藏着可怕的力量,这邪恶,这挥霍,把一切情绪溶在十寸大的宽屏里。
开始了,报复!顺理成章该有一个情节,左手和右手孤独地握在一起,
而你会说:“那不是现实!现实是——从某个时点起,我已经死过一回了。”
冷酷从脸上生长出来,你涂脂抹粉,粉饰成片刻的太平,而光明早就落幕了。
巨大的剪刀剪断了红丝绳,你被漂浮在竖起来的海洋上,潮水倾泻下来。
哦,冷静一点吧,玛丽亚。即使,那个深情的紧紧拥抱,也把它注解成
风景里的几丝心动,黄昏也会收起最后的幕场,剧院已经闭上大门。
哦,生动一点吧,玛丽亚。你的指夹上还有几只花蝴蝶,即使,春天
不会提早到来,旅行者的背囊里还有关于记忆的标本,和关于时间的传说。
你说得继续下去,让愤怒的余光铺满墙面,然后狠命抓开道道裂痕,
有意义的开始,种在伤痛的口子里,像种籽埋在肥沃的土里。“春天会来的!”
是的,春天会来的。春天会来的。春天会来的……你重复了很多遍。
在寻找自己的苦恼中,你把自己塑成了一尊雕像,冷冰冰地站在夜里。
而你所忽视的一切,正在你秀美的脚底下,悄悄地,蠢蠢欲动……
从另一个方向看你的面庞
忍不住,你打开了
魔鬼的匣子,不知对错
——你会走吗?不该问!
从另一个方向看,悄悄
藏几句没头脑的话
等她领悟之时,脸上
阴晴未定,偶有风雨
把议论压仓底
明着在餐桌上说美食
怀疑论者的面庞
犹如冷餐会冷着
——该走了吧!谁知道呢?
就像说着一个噩耗
虫子蚀尽了丝绸的光泽
旋转餐厅里,风和日丽
野蛮的行径,公开掠夺
颜面上的最后一点春风
此时,障碍来自于
脑袋里的一场暴风雨
深深藏着,你轻轻地
吐出来,像几声轻叹
——不说了吧,一场梦!
虚构
情节很好
电灯亮起的那刻
你不小心咳出了
血的心脏
你以为要死了
静静地等
它没来临
空虚却偷偷来袭
填充你腹内
空缺的位置
情节还将继续
你闭起眼睛
这才看到火红的球
一晃一晃
蹿入夜的冷宫
内与外之间
互相勾结着
演一出意外之戏
你听不出弦外之音
情节还将有高潮
你设想不出
香烟燃尽的那刻
房间多么地冷
你却关起了电灯
把自己扔在黑里
手握自己的心脏
任由它晾在
漆黑之处
扑通地跳
想象一座城堡
好了,画只勤劳的手
往糖罐里灌上蜂蜜
再种上点郁金香
糊两个蝴蝶风筝
点缀满圆形天花板
你遥控这个私密花园
在曲折的回廊里
一切取决于孤单的心情
如果黑蝙蝠悬挂在
拱廊上,夜色不堪开口
如果壁橱打不开
通往纳尼亚之路
神奇会在你嘴里
化为平淡,趋于虚无
好了,画一对俊男靓女
让墙壁多点色彩
吸血鬼少来烦扰
过多的历史梦魇
太少的红丝线绳
如果空气是亲密的
如果时间是炙热的
你将孕育出百分百的
情爱走廊,留一丁点
情色想象给冷凝的火炉
好了,好了,画幸福生活
画悬崖边的美好蓝图
画护城河里的大嘴鳄鱼
争斗与和平绞杀一起
像是被施了恶咒的
不能合并的两片剪子
你遥控它们
看戏
这多么奇怪!你应该
在斜风中梳理珠玉和情节
那个故事从你的指缝间
漏出来,你还会哭
两个幕间你偷着学会烦躁
在蝴蝶夫人的嘴里
你以为自己丢在舞台上了
一场游戏一场梦
不过等待是没完没了的沉默
你起身,被无辜的眼神喝斥
在和曲里,舞伎突然复活过来
披着熟悉的人皮面具
混杂在熙攘人群,是你
就是你,捂着樱桃小嘴
刮一阵艳色旋风,那时
你就不是你了,你
藏在一幕戏的卷轴之中
似梦非梦,又如梦初醒
大蟒
像是被人剪断了
腥臭、恶心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