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永远的情怀:粤海知青散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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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灰窑救人

方金呜火炬农场(七师二团)

那年我在兵团七师二团汽车排当司机。

这是夏天里一个星期天下午,为着多作贡献,车队放弃了休假,拉队来到海康港装运石灰。

海滨队的男女职工已登上窑顶,举铲挑担为我们装车了。此刻,天色晴朗,海浪轻拍海湾的岸边,海风轻吹山坡的草木,一片诗情画意,我正想拿出随车带着的速写本,突然窑顶上传来阵阵惊呼:

“窑塌了!”“救人啊!”

烧石灰是在窑底架好大量木柴,石灰石垒在木柴上边,柴烧完了石灰亦烧好了。待窑中温度降下来就出窑。这回是石灰石垒得稍紧,柴烧成了灰,石灰石却没有随之塌下,窑底成了一个大洞,出窑的众人在上头一踩,才轰然坍塌。居中的一位女工当即掉了下去并被继续塌下的石灰深深埋没了。那女工的丈夫被压住了腿,奋力挣扎着爬了上来,与侥幸没被压住的人们在惊慌呼救。

我马上就想到了张思德。他当年是中央警卫团的战士,因炭窑坍塌而牺牲。毛主席在追悼会上作了《为人民服务》的著名讲话,激励了千千万万中国人,当年我们都会背读的。救人要紧。我第一时间冲上了窑顶,想都没有想就跳下去,好几位司机也跳了下去。大家拼命用手扒、用铲挖,用筐装,只想着把整窑石灰石搬掉,好把人扒出,外面的同志也在全力支援我们。里外的配合是如此默契,防佛是一支训练有素的专业队,一场从死神手中抢救生命的战斗就在短短的十来秒内有序地展开了。

灰窑余热尚存,热气腾腾,灰尘滚滚。我们几个都像石膏塑像一样上下一般白了,呛人的石灰粉还直往眼里、鼻里、嘴里、气管里、食道里灌,让人无法呼吸。汗水、泪水、鼻水糊满脸,你不得不用沾满石灰的手去擦眼抹嘴,结果当然是越弄越糟。心肺欲炸、头痛欲裂……这滋味,这感觉,令我终生难忘!这时被埋女工的情况更是可想而知,我们可不敢有半点松懈。扒呀扒,挖呀挖,一分一秒部觉得如此漫长。

为了争取时间,我们采取“中间突破”的战术,从中间直往下掏。不觉之中,我们已在石灰中挖了一个宽约2米、深约3米的深洞,我们几个人正身处洞中,而四周的石灰石龇牙咧嘴,还在不断跌落,随时可能发生第二次坍塌。死神在向被埋女工步步逼近之际,亦悄悄来到我们的身边。我偶一抬头,发觉情况不妙,冷汗刷的下来了。我们是在学张思德,但可不能做张思德呀!人未挖出,抢救决不能半途而废,我眼光触到一架木梯,那是刚才人们站在梯上往上传筐子用的,现在挖深了,要用绳子吊,故用不上了。我赶紧把梯子搬过来,用它支撑住最感危险的那片“危崖”。

挖着挖着,在白白的灰石中,我看到出现了一只同样是白色的手在微微动着,我心中一阵狂喜,轻轻握住摇了几下,我是告诉被埋者:“请放心,我们正救你出来。”又把好消息大声告诉同伴们:“她还活着,手还会动!”

这时已快挖到窑底了,我已看到窑口处,部分司机正把耙子、锄头伸进来向外扒石灰,进度大大加快了。真是“人心齐,泰山移”,大半窑石灰很快就被搬掉了,被埋女工的手臂、头颈、身子依次露出来了。我们惊喜地看到:一个空簸箕反扣在她的胸前,使石灰没直接压迫她的胸肺并分散了石灰的重压;而石灰石的间隙又使她尚可吸到一丝空气而不致窒息,并支撑到获救的一刻。真是不幸中之大幸啊!

我不知挖了多长时间,感觉是很长很久,但想来应该是很短很快,我记得我把她背了起来,大家七手八脚台力把我和她一起弄上去的;我记得她一被搬上那辆停在窑边并发动着的汽车,车马上就吼叫着、蹦跳着,向二三十公里外的七师医院飞驰而去;我还记得,事后我用本文的题目给团广播室写了篇简短报道。

人救出来了,我们也终究没做张思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