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永远的情怀:粤海知青散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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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猎蛇

李新苗中坤农场六师四团

海南热带雨林中潜藏着各种各样的蛇类,它们有的凶猛剧毒、有的硕大无比,令人生畏、使人谈蛇色变。然而在特定的时空里,事情却又会出现相反的情形。

在那个上山下乡接受“再教育”的年代里,一方面,连队的大伙房常常是几个月都飘不出一次肉香,盐水泡饭亦是常有的事情:另一方面,是大开荒强突击搞得热火朝天。由此,这年轻的一群更成了“饿鬼”一族。

记得那是到农场的第一个夏日,烈日炎炎,我们四班在一片低洼的山坑田里收割水稻。歇息的时候,突然对面山坡上有人用海南话惊呼:“蛇、蛇……”叫声在山涧中形成了清亮的回响。听到喊声,我不假思索地翻身操起了坐在身下的扁担,一阵风似地随着大伙儿跑了过去。

在那里,养猪的桂梅姨手指着一丛数月前砍倒的小树告诉我们,她正准备割取枯树丛上爬着的黄花藤用作饲料,无意中却发现了树丛底下一条大蛇正在睡大觉。情急之下她便大喊了起来。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着那蛇有茶杯那般粗。我们一听,全都乐坏了,心想这大家伙肯定是大南蛇(大蟒蛇)。只要它无毒,凭着我们这么多人,还怕斗它不过吗?这可是送上门来的肥肉啊!

我操起扁担走到了前头,绕着那倒卧的小树丛转了两三圈,没发现什么敌情。一心要开荤,焦灼之间,提起扁担对着树丛我就横扫了起来,干脆实行“火力侦察”。猛然之间,只听“哗啦啦”一阵声响,一条黄黑花纹、吐着舌信的大家伙从树丛底下窜将出来,腾空而起、气势汹汹,目标直指我而来。一见猎物出现,我心一乐“太好了,找的正是你”,在毫无畏惧、毫不迟疑的情形下,说时迟那时快,我那横着的扁担瞬间又猛地反手打了回来。这一击虽然未使上十足的力气,亦没有打中要害,但那勇猛的劲头却比那“黄黑”还凶。“倏”的一下,“黄黑”掉头窜出了树丛,沿着山坡草地像支箭一样逃逸。

见此情形,人们发出了大声的呐喊,同伴中拿扁担的就只有我与来自大埔的老罗,其他人则手持镰刀,男男女女像发了疯一般尾随“黄黑”追去,就像是馋不可耐的人追着一桌丰盛的美味一样。约跑出二三十米之后我终于赶上了这逃窜之“肉”,一扁担下去,又只打中了蛇腰。但这一下是由上往下敲,用足了力气,可把“黄黑”的腰打折了:长长的躯体顿时像舞龙一样上下翻腾了起来。但它困兽犹斗,嘴巴几乎张成了180°,呲牙咧嘴地晃动着脑袋,显得十分凶悍。眼看猎物跑不了啦,我们也本能地向后跳离了几步。随后,老罗瞅准机会一个箭步冲前一棍打在蛇头上。跟着我也上去了,两根扁担雨点般地砸了下去,只一会儿工夫就把个张牙舞爪的蛇头打得稀巴烂。

当我们高高兴兴扛着战利品凯旋时,队里马上来了许多围观的大人和小孩,一位海南籍姓王的老工人从人丛中钻进来一看,倒抽了一口冷气,然后大叫:“啊呀呀!你们真好命啊,你们打的这并不是什么大南蛇,而是咬一口就要你命的最毒最毒的眼镜王蛇啊!”听此一言,我才回想起来,当那长虫窜起来的时候,蛇嘴大张,蛇脖子上还确确实实曾扁起像碗口般大的一片。只有在此时我才真是有些后怕。

翌日,知青彭文强把那蛇皮钉在一块床板上吹晒,去了蛇头蛇尾,两米长的床板一面没铺完,床板的另一面还挂了近30公分长呢。

来到农场转眼间已是第三年,我任一个生产班的班长,十几个人管理着500多亩的中小苗林段,每天的工作几乎都是没完没了的砍芭及控萌,与海南疯长的杂草(几乎两个月就能长得比人还高)搏斗。

那天上午,雨后初晴,牛公岭下一块次生林里湿漉漉的,到处都挂满了露珠。工人们每人手持一把一米多长的弯头砍刀,准备砍掉这片长满山麻及三菱草的次生灌木丛,以保证橡胶中小苗的健康生长。

劳动开始了不到一个钟头,一阵恐慌的叫声就从近处的陡沟边传来,接着汕头青年小林惊慌失措地拖着刀边跑边喊了起来:“班长、班长,不好了,有蛇、有蛇!”处在30米开外的我稍一犹豫,提着刀就跑了过去。

来到了陡沟边,我定睛一看,不禁又惊又喜。在青翠湿润的三菱草丛里正缓缓地蠕动着一条黄黄钝钝、硕大无比的大蟒蛇。说话间蛇已见身不见首了,它绕过了一棵棵小山麻树,半身已探下了陡谷。此时若用刀去砍,蛇头无法打到,而势必会令受伤的巨蟒瞬间没入乱石杂草遍布的谷底,那么难得的美味将成泡影。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我二话不说,扔下了手中的砍刀,飞身就扑了下去,双手准确无误地一下子就揪住了巨蟒的尾巴。同时我也作好了准备,一旦大蟒回过头来攻击,我想凭着我多年在学校运动场上练就的敏捷身手,自信还是来得及撒手逃命的。

一把拖着大蟒的尾巴,我转身就往回拖。不想,这笨家伙见尾巴被人抓住,惊慌之间非但不会反击,相反地只会拼命地往前拱,与我比起了拔河赛。由于草丛湿滑,三下五去二,我已经将这“傻大”倒拖出了有四五米远。正当我打算乘胜前进的当儿,忽然间那“傻大”任凭我如何用力都拉它不动了。原来这家伙并不尽傻,在草棵上它使不上劲,于是就死死地缠住了一棵山麻树,用力一卷,一伸一缩,就这样形势立时发生了逆转。大蟒强大的拉力让我难以招架,几乎就要松手了。

我大叫:“还不赶快帮忙!”遗憾的是,围上来的几位工人都十分紧张,只有动口声援的而没有谁敢下手。情急之下,我瞥见了草丛间横卧着一条枯木,于是我狠命地把握在手里的蛇尾一下子按在了枯木上。这样,我与“傻大”的角力暂时形成了均势。然而好景不常,渐渐地亡命的大蟒缠着的山麻越来越多,伸缩也越来越频,角力的天平已向“傻大”倾斜,眼看着我就要支持不住了。于是我又大喊“快打”,“快打”,一言惊醒梦中人,那些早被蛇肉馋急了的一群,旋即冲到了前头,一阵乱刀之下,很快就将那负隅顽抗的大蟒制服了。回到队里一称,这家伙竟有三十余斤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