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读与行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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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牵挂东欧(3)

宾馆的身后就是成片的海滩了,我们看到了在沙滩上打排球的年轻人,在阳光下享受温暖给自己镀色的少女,在遮阳伞下喝酒和读报的老年人,他们肤色不同,年纪不一,但都一脸的惬意和舒坦。我分不清这其中有多少的保加利亚人、瓦尔纳人,但我肯定为他们服务的都是瓦尔纳人,他们在沙滩上摆起各样的商亭,顶着烈日向游人兜售各种海产品、工艺品,为游人送上饮料食品。他们不辞劳苦、热情洋溢,有时还赔着笑。旅游度假从来就是富人的游戏,也为穷人提供了生机。现在神秘的东欧成了西欧最大的旅游市场,满世界走的西欧富人,最想看一看自己的邻居,那里的山水和那里的人过什么样的日子。于是东欧的所有国家都把兴办旅游当成摆脱经济困境的重要出路。作为旅游资源丰厚的“玫瑰王国”保加利亚当然不甘人后,有“黑海之珠”美称的瓦尔纳更是保加利亚发展旅游的重点。受保加利亚记协委托,这次出资接待我们的保私人旅店协会抓住机会让中国记者参观了许多饭店和宾馆。在长四公里的著名的“金沙滩”上,那十几家国际一流的豪华宾馆像排着队向我们展示风姿的模特儿,每一座都亮丽非凡。馆内的设施,更是应用尽有,我们看到了可以举行国宴的富丽堂皇的餐厅、如梦幻般效果的歌舞厅和如拉斯维加斯一样的赌场。主人特意告诉我们,这样的场所是专供外国人使用的,因为保加利亚是禁赌的。这一点和我在越南亚龙湾看到的台湾人开的赌场、在朝鲜平壤的羊角岛上看到的香港人开的赌场一样,都是专供外国旅游者用的,但是在那里挥金如土的最多的是中国人。因为没有中国人来,这里的赌场真有些冷清。也许过不了多久,有钱的中国人就会跑到黑海之滨的瓦尔纳了。在这个世界上,中国人无处不在,有挥金的富人,也有淘金的穷人。

和中国的许多旅游城市不同的是瓦尔纳的干净和宁静。这个城市和海水一样一尘不染,路是干净的,街是干净的,简陋的旅店的房间里也是干净的,连进行水疗、泥疗的房间里,你也闻不到令人不愉快的怪味。在中国的一些名城,只有主要街道是干净的,领导经常光顾的地方是干净的,有外国人出入的地方是干净的。除此之外都是脏兮兮的。借口是因为中国人太多,本质是中国人的卫生习惯太差。太多的中国人卫生习惯太差,中国必然很难干净了。瓦尔纳更让人喜欢的是它的宁静,海边是宁静的,花园是宁静的,宾馆是宁静的,餐厅是宁静的,市场也是宁静的。而中国无论哪个城市,这些地方都是热闹的,甚至人声鼎沸。中国人特别爱热闹,即使海滨大道也能建上熙熙攘攘的市场。在宁静中体味自然,在宁静中休养身心,这旅游度假中的最高境界如果都破坏了,谁还愿意到你这个地方来。

远离祖国、远离纷忙的中国记者们终于在宁静的黑海里感受自然、享受生活了。那深深的海洋比海边沙滩上流动的“三点式”“一点式”和“天体”的风景对我们更有吸引力,我们劈波斩浪向大海的深处游去。我想起在前面遥远黑海的那一边,有一个著名的疗养地索契,苏联作家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大部分创作生涯是在那里度过的。他以重病之身,在此完成了巨著《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并构思了《暴风雨所诞生的》初稿。带着与奥斯特洛夫斯基相见的梦想,我们向远海游去。北京的肖培在前,显示时代先锋的勇往直前,我和老杜紧随其后,表明当年老知青的“宜将剩勇”。海鸥在我们的头上呼叫,白帆是我们前进的旗帜。我们在风浪中搏击,放松身心,贴近自然,感受自由。徐书记不肯像我们一样冒险,海边长大的辛梅更迷恋海滩上的胜景,他们都在浅海处戏水。

每一次在大海中游泳,都是对人生的一次洗礼,和大海比我们太渺小了,如那无边汪洋中的一滴水,如那漫漫沙滩中的一粒沙。每一个人都是很平凡的。而当自己看到别人或者自己也在风浪中激流勇进,你又感到人的力量和智慧——可以战胜一切艰难险阻而有所前进。敢与大海搏击的每一个人都是伟大的。

大特尔诺沃在何处

告别瓦尔纳,像告别久别又刚刚重逢的老朋友;告别黑海,像告别新婚的恋人,那滋味那情景,当然是可想而知的——访问保加利亚的五天就是都安排在瓦尔纳我们也不反对。我们还是狠了狠心,上了老巴的“老爷车”,然后东行,再次穿越保加利亚,回索非亚。

山重重,水复复。山还是巴尔干的支脉,漫山的绿树和植被遮不住它的陡峭和嶙峋,那是大山的骨骼。水是多瑙河的支流,她们像山林里跑出的野姑娘,一路欢笑,又把怀里的鲜花洒向河畔。看着山的风骨,听着水的欢歌,数着原野上的花朵,我们心情愉悦,尽管阳光还是那么严酷,车厢里还是那么闷热。老巴还是喋喋不休地诉苦,老百姓的生活到了谷底,知识分子的状况最差。

中午时分,我们到了保中北部的大特尔诺沃省的首府大特尔诺沃市,这是扬特拉河谷中的一座山城,那分明是挂在山坡上的风景画,房舍顺山势而上,层层叠叠,错落有致,多是尖顶的红色小楼。在山城的中间,我们隐约看到了高耸的教堂和宏伟的宫殿,那是大特尔诺沃往日的辉煌。说起这些,老巴又兴奋起来。现有居民不到7万人的特尔诺沃,历史上曾是保加利亚的首都,那时才称其为“大”。12世纪末叶,保加利亚贵族阿森兄弟在这里组建武装脱离拜占庭帝国统治,创建新王国。他们在扬特拉河畔的察雷佛茨山和特拉佩济察山上建筑城堡,以山壁为城墙,用河流作城池,形成易守难攻的山城。特尔诺沃定都时曾十分壮观。据14世纪作家格里戈里·察姆勃拉克描述此城“雄伟盖世,华美绝伦,城郭环抱,坚不可摧。其富无敌天下,其民群居若云。宫殿远近驰名;而教堂宏伟轮奂,亦誉满全国”。其壮丽使我们想起了中国的秦阿房宫。中世纪,大特尔诺沃是巴尔干半岛的第二大城市,仅次于土耳其的君士坦丁堡。可惜好景不长,1393年此城被奥斯曼的土耳其人侵占,遭到洗劫又被烧毁。不屈的特尔诺沃人民在18—19世纪奋起反抗,赶走了土耳其人,使古都重新崛起。但已很难重现往日的胜景了。我们现在望见的只是古城的废墟而已。

未进城先进了城郊的一座院落,石块垒砌的院墙,绿树和草坪间红砖红瓦的房舍,房前屋后有水井、炊房,随意摆着的老式马车、农具,还有蜿蜒在院中的小溪。一派温婉浓郁的斯拉夫农家的风情。昔日这里是躲避战乱的大户人家的庄园,现在是一家私营的旅游宾馆。总经理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笔挺的西装,挂着耳机,拿着对讲机,自信地指挥着这庞大庄园的运转。他领着我们在前院后庭参观,这看似朴素的房舍,内部都是国际一流的现代化豪华装饰,镀金的洗浴设备显示着总统套房的水准。不一会儿,大特尔诺沃的市长鲁曼·拉谢夫也从城里赶来和我们会见。在院子里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仪式。一位穿着鲜艳民族服装的姑娘端着一个金属的盘子,上面放着刚刚出炉的金黄色的面包,旁边摆一小盘盐和一小盘蜂蜜。随着主人的引导,由徐书记带头,我们一个个掰下一小块面包蘸点盐或蜂蜜品尝。我们感受到了斯拉夫民族对朋友的纯朴和真诚的最高礼仪。

拉谢夫市长的祝酒词,像餐桌上浓浓的葡萄酒一样,滋味绵长。他说:“保加利亚和中国一样都是古老的国家,向现代化进军的道路颇为艰难。现在保加亚利和中国一样向世界开放了,希望已经取得改革经验的中国来我们这里投资,更期望更多的中国人来历史悠久的大特尔诺沃参观游览。”他高兴地告诉我们,上海广电集团已在这个城市建设电视机生产厂了!在保加利亚所住的宾馆中我们看到的都是14英寸的小电视,老百姓家更不用说了。现在海尔的电器广告已做到了我们去过的保加利亚的所有城市。中国正在成为世界最大的家电生产基地,东欧当然是最好的市场。

席间,大特尔诺沃市的私营饭店协会的主席乔治·瓦列夫也赶来见我们,这位干练的年轻人,在德国留过学,说着流利的英语,他在这个城市经营了三十多家饭店。其中还有一家中国餐馆,员工都是当地人,中国人很少,他雇不起,所以这家饭店只算是中国风味或中国品牌的饭店了。他渴望了解中国,我们相约在北京见面,请他品尝北京烤鸭和许多正宗的中国风味。临分手的时候,这家庄园宾馆的小老板热情地送我们每人两瓶自己酿造的白酒,后来我们都转送给好酒的老巴了,他高兴地说自己成了地主了。

到索非亚还有大半的路程,我们走马观花地看了这座1965年挖掘和修复的古城,国王宫殿、古城墙、塔楼和佩特尔宫廷教堂。在那次发掘中还在教堂里发现了一口石棺,可能是沙皇伊凡·亚历山大(1331—1371)之棺。考古工作者还发现了保加利亚卡洛扬国王(1197—1207)的墓地和他一枚重达61克的戒指金玺。也许更值得纪念的是,大特尔诺沃王国的创建者阿森下令刻在皇家教堂大理石柱上纪念克洛科特尼察村大捷的铭文,经此战役后保加利亚成了巴尔干半岛最强大的国家。也是在这座教堂,保加利亚国王1908年宣布脱离土耳其而独立。值得大特尔诺沃人自豪的还有保加利亚从土耳其的统治下解放出来,这一次立宪会议在这里召开,第一部宪法在这里产生。还有保加利亚最早宣传社会主义的报纸在这里出版,第一个马克思主义小组也在这里诞生。大概大特尔诺沃在保的地位相当于费城在美国的地位。多年前我曾写过一篇散文《费城不是废都》。看来,此城也不是废都。

大特尔诺沃的朋友一定请我们看一看察雷佛次山的夜景,入夜时分,宫廷音乐响起,山上的各个景点星光灿烂,流光溢彩,使游人在如梦似幻的境界中领略皇宫的辉煌。我们说,不用了,大特尔诺沃在我们心中足够辉煌的了。

你好,普罗夫迪夫

昨晚下榻在索非亚郊区的“茉莉花宾馆”,这家由三座小楼组成的舒适干净的宾馆的主人是位民营企业家。他邀来了保加利亚国家旅游局局长巴西尔·亚拉莫夫和私人饭店协会的两位主席,一起招待我们。丰盛的宴请就在“茉莉花”的小院的树下进行,比葡萄酒还热烈的话题,是欢迎更多的中国朋友到保加利亚来。现在保旅游的收入占GDP的12%,要想再增长,非请中国人不可。在山东姑娘辛梅的进攻下,这家宾馆的老板满面红光,他慷慨地欢迎辛梅全家来保旅游,就住在这儿,在保的费用他全包。我们看得出,他说的不是酒话。和中国一样,财大气粗的老板,对漂亮的女人都很大方。

今天我们还是没进索非亚城,老巴拉着我们向西南方向150公里处的保加利亚第二大城市普罗夫迪夫进发。大约两个小时后,我们进入高山峡谷中的一座修道院。欧洲的修道院和中国的庙宇一样多,那里是宗教的场所,又是文化的标志,每一座都充满了神秘和神奇!沿着粗石铺就的甬道,我们走进这深深庭院,只见尖塔形和圆锥形的两座教堂并肩而立,那教堂由石块堆砌而成,粗粝而陈旧。教堂内灯光昏暗,圣像模糊,有人在合十祈祷。我们还钻到地下参观了当年修士修女的一座食堂,观赏那穹顶和墙壁上的圣画,图像斑驳色彩脱落如中国的莫高窟,但绘画水平还说不上艺术,只有施主的粗糙的画像,有一张国王的画像,也并不精彩。这座修道院大概建于中世纪,这个时期的欧洲的文化艺术既不如以前的古希腊古罗马时代,更不如以后的文艺复兴时期。

离开修道院,我们走过山谷中一条旅游品的销售大街,一家接一家的小摊上摆着各种具有民族特色的手工艺品,有的精巧,有的拙朴。 我买了一个色彩斑斓的挂盘和一个造型独特的陶罐,它们将坐在我的书架上,引发我对一个遥远国度的怀想。保加利亚的商贩真诚实在,你买不买,他送给你的都是微笑。而绝不像中国商贩那样的热情,在拉拉扯扯中把你的浪漫和兴致消耗殆尽。

吹着“盖伊达”羊皮风笛的老者和端着面包与盐的姑娘,把我们迎进了峡谷中的酒店。那酒店背靠着青山,脚踩着哗哗流淌的河谷。手扶那餐厅的栏杆,我们看得见山中的鹿跑,听得见林中的鸟鸣。普罗夫迪夫市私营饭店协会的主席也赶来,和这家酒店的女老板一起招待中国客人。主人精心安排了中国口味的煮芸豆、茄子酱、烤玉米面饼让我们品尝。更让我们惊奇的是,这家山间酒店设计得讲究,布置得古朴,而环境卫生和服务标准的国际化。这些方面中国的许多风景区的酒店就大相径庭了,要么外表豪华内容粗俗,要么价格吓人环境恶劣,实在让人望而生畏。请读者原谅我在文化比较中经常的自我批评,但和东欧的比较绝不是崇洋媚外!

下午,我们才走进拥有71万人口的保加利亚第二大城市普罗夫迪夫市。它相当中国一个中等城市的水平,新建筑不多,道路也很陈旧。我们左拐右拐找到这个城市最大的报社——玛利查报,这家以这座城市的母亲河玛利查命名的报纸,已经有125年的历史了,曾经是这个城市的党报,15年前在社会“剧变”中成为民营报纸,由三个记者组成的董事会负责经营和办报,没有党派倾向,靠广告维持生计。日发行量3万份,每天40个版。我们在楼里转了一圈,拥挤而简陋,采编和印刷设备不如我们的地市报社。就在院子的凉棚里,徐心华书记接受了玛利查报记者罗森·萨拉莫夫的采访,这个留着精心修饰的小胡子穿着红色T恤衫的小伙子,做了精心的准备。他用英语提出十几个问题,好在李秉新处长是英语翻译出身,徐书记又是中共十六大的发言人,这些问题对他都是小菜一盘。但从这些问题,我们知道了,东欧关心中国什么:中国发展为什么这么快,老百姓能感觉到发展变化吗?中国人能自由来往香港吗?中国产品为什么价格这么低?对美国和欧盟限制中国的纺织品,中国什么态度?中华民族在世界历史上曾经十分辉煌,21世纪是中国的吗?你们能成为超级大国吗?台湾问题是怎么形成的,你们准备怎么解决台湾问题,实现祖国统一?……

中国不了解东欧,东欧更不了解中国。东欧人更多的是从西方的媒体上知道中国,那是经过过滤和染色的信息,当然是不准的,有的是被歪曲了的。听了徐心华的回答,萨拉莫夫感叹说,我们对中国的了解太少了,我们的报纸上登载的中国的消息也太少了。我们欢迎他和更多的保加利亚记者能到中国看看,他们的感受会更深刻。“百闻不如一见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