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北大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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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爱与亲情(1)

引言:在爱情和爱情之间,谁重谁轻?泪在此时终于流下……

引言:在爱情和亲情之间,谁重谁轻?

一路为你而歌

屠萱/北京大学

作者简介:

屠萱,北京大学,平凡的面孔下,有一颗火热的心。

我们都站着,车猛地一晃,父亲下意识地用手拦了我一下,又很快缩回去了,握住扶手。我用眼角盯着这只手。我熟悉它厚而宽的手掌和粗硬的手指,它们曾修好过家里各种出故障的大小东西,甚至,在妈妈出差的日子里,为我补过袜子,前天,就是这只手,举起来,打了我,再有二十天就满二十一岁的我。

下了汽车,上了火车,这只手安顿好我的行李,下车去了。独自面对母亲的时候,我漠然的表情土崩瓦解,泪水一涌如潮,天地间有一种出奇的静,把我们和喧嚣的人群远远地隔了开来。

他们俩站在站台上,父亲装出强硬,内心却在午后阳光下刺眼地背叛表情,我无声地流泪,但泪却不是悔过的泪。我和父亲太相像了(所以才有这样的灾难),我们都不是真的心硬如铁,然而两只钢铁内壳的热水瓶却真会这样对视着屹立一辈子,肚子里的沸水无法移动凝固的距离。

地面移动起来了,树唰唰地退后。我的泪眼里有它最后的潦草轮廓——这座居住了二十一年的城市,依然肮脏依然亲切,我从此是一个没家的孩子。

“断哪一头,你自己决定!”父亲的语声和车轮锋利的“嚓嚓”声交织在一起,顷刻间切碎了许多东西。亲情与爱情,当真是女儿在二十一岁时所必做的“鱼”与“熊掌”的抉择么?八岁生日父亲送我美丽神奇的八音盒,十八岁一本《三毛全集》,二十岁有带锁的日记,到了二十一岁临来之时,我预先收到的,却是残缺……

我刚刚用沉默表示接受父亲的判决。不再交换意见,不再通信和通电话。迁出户口,毕业后搬出家是这样吗,父亲?假期回家还像这次一样拆掉电话线锁住我隔断我与外界的联系吗,父亲?不必要重复了,这些话听一遍就保证不会忘掉。再有两小时就要上火车了,父亲,无言里我愿您保重。这一走我不愿回来,再也不会有我喜欢而您不喜欢的声音和面孔来扰您清静了。远行的女儿,惟有日日在泪中为您默祷平安。

我并没有怨恨父亲动手打我,那一小块淡淡的乌青不几日就会消褪的;何况,小时挨打改了不少毛病,大起来了,难道因为父亲震怒下的一巴掌就记了仇么?然而,钥匙在门锁里的转动的声音却长久地激怒着我。我感到屈辱。在那耀武扬威地锁起的铁门之内,我成了一只野兽。那可憎的吱嘎声里,我咬着嘴唇暗想我已完成了自己同这座城市之间彼此的弃绝,儿时老人们的预言终于就要应验——筷子拿得远的孩子留不在娘身边!是的,我这就走了,曾经成长于斯的家和十九岁以来一心向往能拥有的未来的家都已在身后,从此我没有了“回”这个温暖的字眼儿。没有了导引返航的方向,从此我不再是一只振翼归巢的候鸟!我知道一路相遇的蜗牛将炫耀它的富有。

在上一个深夜,我把全身铺展在自己窄窄的床上,这是一个晴朗的夜,雨后的天宛如我仍有残痕的脸,星星的眼似乎也浮肿着,不怎么亮。这是在家的最后一夜了,我那咫尺而又天涯的深爱的人啊,我回来了反而隔绝了你的消息,我就要走了却无法真切地看到你!我们没有生生世世言语的契约,然而欲说未说的话我们的心都已听得懂。我知道你希望得到双方家长的认可和祝福。我知道你在努力,在默默地为我们的未来而奋斗着,虽然你不表白,不许诺。然而,我们的努力会带给我们往后相携的漫漫长路么?我无法割舍任何一方,我不敢问前路如何!

蜷起身子,闭上双眼,在那盏伴我多年的台灯下,我把脸贴在枕头上,给我久别的人唱歌:“你知道吗,爱你太不容易,还需要太多勇气……是天意吧,让我爱上你……一路上有你,苦一点也愿意,痛一点也愿意,就算只能在梦里拥抱你……”不知不觉中,泪又落满了脸。

列车踉跄着……昏昏与醒醒交迭……清晨,我终于提着父亲亲手为我打好的行囊,又一次走进北京的雨里。雨中的校园还没有睁开睡眼。积水处弄湿了裤脚。宿舍的灯刚亮。雪亮的灯下,同室三年的熟悉的脸显得遥远而陌生。我突然有晕眩虚脱的感觉。我又来了,北京,我也还是要走,不知道去哪里。为什么我竟没有学会任何一种方言土语呢?冰凉的普通话疏远了各种普通而混杂的气息,使我始终无法在一处找到稳妥的感觉。淳古的奏音里,我是永远无法谐和的异调。没有相融——永远都是镶嵌,或是楔入,像整齐的牙齿间一丝惹人生厌的肉屑。——也许,前生是没着着落的风絮吧。

然而,真是这样子,就从此离家了么?

每一个负气离家的孩子,总企图留下父母给的一切,发誓自己挣钱来买给自己,不再仰人鼻息——却忘了自己正是父母所赐。

我不是哪吒,一怒割还肉身,而后自有神仙来度他飘然出世;我也不是石里进出的精灵,天父地母餐风饮露五百载……我只是一对平凡父母膝下一个平凡女子,每刻,我感到根的牵绊。那是临行前父亲默然为我理好的行囊,那是站台上遥遥相对的母亲的泪眼,那是心灵深处最敏感易痛的一根神经,可能有的孩子曾麻木过(比如说我),却不会有任何人麻木一生而浑然未觉!

在北京,某个静夜里,脑中葛地升起一幅画面:一个老而赢弱的更夫微闭着眼,执着梆,在破蔽的青砖古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沙哑苍老的声音里,有一股特别的滋味泛出来,让人不由想起一只正在抚过心房的温暖粗糙的手,那样一种切切关爱,那样一番殷殷焦灼!——有一刻霍然惊觉:那竟是父母一生兢兢业业的守望!为了一声告诫,不惜哑了嗓子,艰难了步履,不惜在每个温温长夜睁眼巡视,替我警醒,只恐一颗小小的盲目火种,烧毁了女儿初长成的鲜嫩胞衣!那一刻,一切替自己所作的辩白突然无从出口。

他自千里外的家乡寄信来了,要我冷静理智,要我体谅父母,不许耍性子辞家不回。他能如此,我又怎会不肯呢。只是恐怕一次次争执过后,父亲的心已如剪得太深的指甲,已无法原谅我了吧?

长久地犹豫着,我一直没有给家里去电话。父亲的电话却来了。在宿舍楼下的传达室,透过嘈杂的重围,有一个遥远而熟悉的声音,嘱我注意身体,多吃瓜果;顿了顿,又说:“以前许多地方,太委屈你了。”我听不真切那边父亲的嗓音是否有一点异样,而这一点点不真切越发地揪心。鼻子一酸又强压住,恍惚中不知自己答了些什么。挂了电话怔怔往回走,一次和母亲的对答不经意地撞上心头——那时我理直气壮地说:“妈妈!我长大了!可以自己决定一切事情了!”母亲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温和地说:“孩子,还没有,等妈妈不在了,你才长大了,而且,不长大也不行啊!”

泪终于还是流了下来。

引言:诗人的一生是朝圣的一生,永远悲伤,永远快乐。悲伤的途中,有一种声音在不断地警示着:希望和快乐就在前头,山顶就在前头。到达顶峰会怎样?会看见幽深的悬崖,而立足之地则很宽阔。

诗的孩子

丹洲/北京大学

作者简介:

丹洲,男,北京大学,一个为诗而沉迷,为诗而痴狂的孩子,愿为诗奉献一生而痴心不悔。

诗歌孩子:

这是个诗的王国,我又是诗歌的后代,解开诗的谜团,本是我的家事。可直视水的悲凉、火的激情的,当它们迭加一身时,我柔弱的双肩开始震颤,又何以找到那收割的镰刀呢?这无援的孤苦何时是个尽头!更何况,今天的面包再不向诗人的饥饿微笑,诗人的牛奶只是想象中的一个玩笑。所以,原谅我吧,我将弃绝诗歌,就象我弃绝今夜的月亮和星星,要赶在明天早上面对太阳。不过,星星、月亮呀,你们要回答一个问题,全当是对孤独的赏赐,既然,你们给了我诗人一样的幻觉大脑,那就让它最后一次派上用场,我要问一问阮籍,那个第一个发现人在生命本质意义上是孤独的诗人,问问他,为什么司马氏的千坛酒灌不醉你的狂诗,你要说出这样使人绝望的话?阮籍,你是不是能够回答,在这弃绝的夜空?

幻觉(1):

“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徘徊河所见,忧思独伤心。”已听到你那孤单柔弱的声音,大可不必如此地弃绝,要知道清醒地孤独,会使你感到站立的姿势,会使你觉的自我的存在。而“自我”一天不去,孤独就永远跟着他。

孩子:这就是你的回答?月色如水、寒风拂衣,孤鸿悲鸣、宿鸟惊飞……,这就是你在冷漠中徘徊、寻找的原因吗?既然,孤独如此绝对,你的回答岂不是自欺欺人?

阮籍:(狂笑而下)

孩子:你不必如此狂傲,过了今夜,你的一切我都不会知道。更何况有人比你还狂,那个“狂歌五柳前”的人。此刻,我正需要他的酒,他的剑,还有,我要问问去天姥山的路途。那么,请你出现在今夜的星空中吧,为了这个灵魂中即将逝去的贞洁和虔诚而出现吧!

幻觉(2)

“花间一壶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青春的柔弱正在你的杯里跳下,所以,你不能安享你的孤独。可没了孤独,你与这酒、这杯,以及这明月,有什么相干。我把这杯酒给你,这千年诗歌所酿的盈盈美酒,会使你在千年的诗歌里任意遨游。要知道那些附庸风雅的妓女、嫖客要喝它时,酒,变成了千条万条的瞌睡虫。幸运的孩子,你即将喝下它。

孩子:我可不可以要你的剑呢?

李白:好的。不过,剑的寒光就是那诗中的理想。它所劈开的道路,正是诗歌在落日的光芒中的灿烂辉煌……(李白下)

孩子:(面对酒,手持剑)

我把影子丢了,月亮的眼睛一眨一眨,它不是我的朋友,我请不动它。所以,我别逼我喝,我一个人承受不了这杯液体。那么,请你放过我这微弱的生命呢,你可知道你已害死了许多高贵的生命。饶恕过我,我会祈祷,祝你万年兴盛。

(背对酒,持剑)哈……(无奈状的苦笑),剑啊,闪着寒光的你,可知道,就在我把你接过的一刹时,你就已经上当,你就要背叛你的理想。而这些,就是你那个朋友,酒,这千年文化的酒所教给我的骗术,唯独你何以就不知道兵不厌诈呢?你就暗暗地藏在我的腋下吧,用你的寒光、你的锋利,随时割断那杯酒的诱惑,好吧!(暗自语)也许,你还将割断我的喉咙。

幻觉(3)

辛弃疾:拿剑的,岂可说出这样没心没肺的话,那么,剑会在忠诚面前,永远选择诗歌,而不是你,它人割下你那随意的、幼稚的手臂,挥舞起高蹈的理想。也只有这样的理想,才能磨砺出剑的锋芒,闻鸡起舞、矢志不渝。可曾听过我的诗词?我吟颂一段,听听剑的激扬、剑的澎湃,还有剑的忠诚。“醉里挑灯着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辛弃疾下)

孩子:(突然猛烈地,把剑向幕后扔去)

去你的吧,这可恶的剑,转眼间你就用你的忠诚背叛了我。你不用再假惶惶的了,去找你的稼轩先生吧,找你的诗歌去吧。这样,我也不用提心吊胆地想着,你会随时割断我的喉咙。我只愿今夜的弃绝快乐地过,明天早上,我会看到那世俗的春暖花开。是的,太阳都肯把阳光分给芸芸众生的世俗,为什么我要拒绝呢?去你的诗歌,去你的理想吧!

(蓦然回想)

也许,也许“活着还是死去”已只成了我一个人的问题。我将活着,做物质的囚徒,做精神的尸肉?不,不,不会的。哦,我不要想这些地狱中的问题,我要去找那个草原上的瘦哥哥,他会背起黑夜,他会给我通向天堂的天梯。

幻觉(4)

海子: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

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

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

我把这远方的风归还草原

一个叫木头一个叫马尾

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

远方只有在死亡中凝聚野花一片

明月如镜高悬草原映照千年岁月

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

只身打驼过草原。

语外音:1989年3月26日,著名诗人海子在山海关卧轨自杀。

那天清晨,阳光灿烂,草原上野花一片……

孩子:为什么?,为什么你那么轻而易举地割舍了往昔,选择了新途。那通往天堂的天梯早已着火了吗?难道你真的找到了黑夜的眼睛?而又为什么,我还没看到光明,眼前又是一片黑暗?黑夜,那草原的女儿,还会聚集在蒙古色地,我又将用什么引来光亮,去辨认她的面容?

光?寒光?我的剑!我那可爱、善良的剑呢(扬剑)?忠诚的剑,请愿我的不敬,在我手中,你的委屈将重新变为你的锋利,割断我的喉咙!不,不,我不能这样。这历历的寒光,将是我辨别赤夜的希望。受伤的剑呀,如果你有血液,那血液会酿成血海深仇,那仇恨会更加你的寒气,增加你的光芒和锋利。而此刻我正需要你的寒光,需要你照亮前路,照亮那诗歌的草原。而不是要你割断那杯酒的诱惑。

那杯酒呢?(转身面对酒)

酒啊,谢谢你的忠诚!

对我这世俗的胃口,我将是最好的毒药!

喝下你,从此我把生命给你

(喝下酒)。

引言:男人可以……男人应该……男人不要……男人太累……

男人宣言

小周/北京大学

作者简介:

小周,男,1973年生。90年发表处女作《三月的季节》一首小诗,此后不断写作。现在中国信息报每周证券工作。我生性多愁善感,喜欢把男性的脆弱表现出来,一如我的忧郁……

A:男人可以……

他有点儿痞,就象王小波那种感觉。

他对我说男人应该敢爱敢恨。男人应该懂得什么是性爱、什么是情爱,男人可以爱得轰轰烈烈,但不可以爱得如痴如怨;男人可以懂得什么是性,但不可以用自己的灵魂与肉体做赌注……

初识姜培峰,他的目光在审视我。避开他的目光。说实话,我讨厌这目光。这个编辑部里我是唯一非正式人员,因此难抹我心中一丝自卑的阴影。上班,工作,吃饭,下班,每天重复着枯燥不变的旋律,我的无语是一种无声的抗争。这人群,我讥讽他们的存在,见鬼去吧:小叩柴扉久不开,是我当时心情最真实的写照。终于有一天,阴翳的日子里挤进了一丝阳光。

“怎么没吃饭去?”姜培峰夹着山东方言问我。

“没带饭卡。”我面无表情,之后继续看我的书。

二十分钟后,他回来了。

“给你买了一盒饭。以后没带卡就用我的,吃吧,我先回宿舍。”

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剩我一个人,那种心跳的声响我自己都能听到。

日子在指缝中溜走,我还没来得来看清每一天,模糊的记忆就已消失。但深刻的东西是永远挥之不去的。

下雨了,该死的鬼天气把我留在办公室里。百无聊赖地随便翻着报纸,心却不安地期盼着外面的雨停。越来越黑的天气,使我咬牙切齿地痛骂老天爷。尽管小时候妈妈对我说不许骂老天爷,否则会遭罪。

“小周,给你这个雨披用,早点回去罢。天黑了,路上小心点。”姜培峰的出现,可比这场雨得人缘极了。

“谢谢你:”

“别瞎客气了,咱们在一起没得说。”

雨仍在下,我在雨中穿梭。现在的心情却很豁朗,这雨滋润着我的心田,冲洗了我的头脑。

我在长大,一天比一天成熟。别人对我这样评价。

是吗?但我没感觉出来。

双学位的姜培峰看上去不漂亮,但内心很美、很真、很诚。

有一次我和他聊天,说出了我对某人的诸多不满及其缺点。他站起来拍着我的肩:

“做人要做得坦荡、真诚,不要背后议论别人。有什么事情可以当面向对方讲清楚,背后议论别人充分暴露了你的缺点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