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桂系统一广西以前,就不说了。在以后的20多年间,新桂系几进几出湖南,人们记忆犹新。第一次是新桂系刚刚统一广西大功告成,桂军被编为国民革命军第7军,誓师北伐。出广西首先要进湖南。当时白崇禧以保定军校同学的关系,到衡阳成功地说服了唐生智归附,避免了湘南一场血洗。但是桂军和唐生智的湘军这一仗最终还是没有躲过去。在湘南没有打起来,后来在湘北交了手。那是1928年初西征军占领武汉以后,尾随唐的余部进了湖南,而且攻进了长沙。新桂系的部队第二次进入湖南,是1930年蒋冯阎中原大战的时候。5月,作出进兵湖南的决定,6月8日,白崇禧以前敌总指挥令第7军、第14军、第15军向湖南出击。当时的推进计划明确规定:先头部队到达桂林、全州,后续部队应到达迁江、柳州一线;先头部队入衡阳,后续部队应到达桂林;先头部队占领长沙,后续部队应进占衡阳,先头部队进入湖北境地,后续部队应接驻长沙。白崇禧率先头部队接近衡阳时,衡阳只少数湘军部队驻守,未经接触,即行退去。桂军在衡逗留一天,征集船只渡河。全部人马经过一天一夜的时间,渡过湘江,然后推进到朱亭。第三日由朱亭向醴陵方向前进。此时何键部的湘军,凭借渌水,作顽强抵抗。激战两天,湘军终于大败而溃逃,桂军进醴陵,并缴获了七八千支枪。此后,白崇禧使用了究追猛打的战术,指挥桂军连日连夜地追击,仅用三天的时间,便从醴陵追进长沙,沿途不少湘军缴枪投降。桂军占领长沙后,委第8军军长李晶仙兼湖南省省长,压迫商会限三日内缴纳军饷200万元。这是桂军几次大的失败后的一次大获全胜,全军上下笑逐颜开,而长沙城简直成了他们的殖民地了,长沙的老百姓的日子,雪上加霜,几乎就是亡国奴的感觉。不过,没过多长时间,桂军又遭大败退回广西。以后新桂系的部队还曾两次进入湖南。一次是1931年5月宁粤分裂,于9月初桂军配合粤军行动,进入湘南,以图向两湖发展,当时是因为“九·一八”事变,仗才没有打起来。还有一次是1936年的“六·一”事变,又是粤桂联合发兵湘南。这次是因为多方面调解有效,也没有打起来。
新桂系最终目的,当然不是湖南,但是像这种三五年来一次的大进大出,让湖南人民实在是受不了。毕竟不是秦皇汉武的时代了,进入了20世纪,人们不可能真的愚蠢到把灵渠堵上,然后也真的去垒上一道长城。要修也不会是湖南人挑头,白崇禧每次都是冲着蒋介石去的,真在湘桂边界修一道长城,还得蒋公发话。不过,蒋公没有秦始皇那么大的魄力,当然也没有秦始皇那么愚蠢。像白健生这样的几乎可以称作智勇双全的大将之才,别说修一道长城,修上个十道八道,又能挡得住他吗?
这能不能说是灵渠的一种不幸呢?
对手平手高手
北伐军饮马长江以后,内部矛盾开始公开化和激烈化。在这种关键时候,要在国民革命军中,保住地位并一图发展,不仅需要实力更需要的是手腕、手段。在蒋介石和唐生智先后扩编了自己的实力之后,程潜和桂系应该说实力不分上下。程潜率部攻取了南京,功不可没,白崇禧率部占领了上海,也同样是有功之臣,基本是打了个平手,平起平坐,平分秋色。不过,就程潜的第6军和桂系的第7军相比,显然是6军占了上风。白崇禧当时曾感叹地说过:“第6军的团长,比第7军的师长强得多。”紧接着,两家都从“大局”出发,也都是为了“革命”的利益,先是联合反蒋,继而又联合倒唐,两次行动都取得了成功,然而成功后的结果却大相径庭了。
当程、桂联合反蒋并很快迫蒋下野以后,开始了西征倒唐的行动。桂系推程潜为总指挥,说起来好像是对程的一种信任,实际上是一副“迷魂药”。当他喝下李宗仁、白崇禧已经为他熬好的“迷魂药”,程就开始迷迷糊糊了。西征本就是湘军自残,可是程潜做得是毫不手软。唐生智倒台了,李宗仁、白崇禧又给程潜灌下去第二副“迷魂药”,让程当上湘鄂临时政务委员会主席兼湖南省主席,程潜这时便以为大功告成了,而且他非常庆幸,自己能交上李、白这两位如此胸怀宽广、如此推心置腹的朋友。其实没过多久,湘鄂临时政务委员会的实权,已落入桂系之手。在西征胜利之际,国民政府主席谭延闾从南京托人给程潜捎去一封长信,大意是提醒他,他的部队实力不及蒋介石,在党内的势力不及汪精卫,同时反蒋又反汪(西征是倒唐也是反汪),不是良策,恐以此招来祸端。并建议程对唐部不宜穷追猛打,而要做些安抚工作,以备己用,这犹如“家鸡打起团团转,野鸡打起满天飞”,唐部毕竟都是湘军,而联桂终不能持久。这封信送到时,正是程与李、白在长沙召开军事会议,程潜看了这封信后,显出不以为然的样子,说;“谭畏公坐在南京,完全不知道外边的情形。”期间,还有手下的人转告总参谋长何应钦提醒的话:“请转告程先生,不要上别人的当,他们三个人(程、李、白)联衔打的反蒋的电报,已有两个人出来否认,将来程先生一个人吃苦头,犯不着。”听了这话,程潜还是不以为然。他想起在南京商谈倒唐时,李、白曾先后两次访问他,并且在私宅宴请了他,席间,李赌咒发誓:倒唐之后,如果拥蒋,将为天地神明所不容。想起这一幕,程潜对部下说:“德邻、健生对我都很好,不必多疑。”接着,还有人向他建议,趁在长沙开会的这个时机,派兵包围会场,捕杀李、白,程潜听了十分不悦:我们不能丧失天良,害人之心不可有。
1928年春,蒋介石从日本回国,与汪精卫合作,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对蒋表示欢迎,唯程潜迟迟没有表态。谭延闿这时又写了封长信给程潜,叫他万勿反对蒋之复出,如能做到这一点,则两湖政务委员会主席和第4集团军司令,保证由他出任。程潜手下的人劝他,和谭的关系一直不错,这次一定要听他的劝言。程潜却严肃地说:“反蒋是我的一贯主张,不能以私人关系和个人利害有所变更。”
蒋介石复职前,与宋美龄结婚,多少人向蒋赠送礼品,唯恐巴结不上。程潜的驻南京办事处处长打电报来,建议也送些东西去,表示祝贺,程潜在电报上批道:蒋宋结婚无耻,别人送礼,也是无耻,我们若送礼,更是无耻之尤。
1928年2月28日,蒋介石以军委名义任命李宗仁为第4集团军总司令。3月7日,又任命李宗仁为武汉政治分会主席。程潜这个时候知道了蒋是在以桂系来压他。但是都到这个份上,程潜还在委屈求全。李宗仁上任后来长沙与程商谈大政方针,来去都被程安排得非常隆重。5月7日,程潜接到李宗仁要他赴汉参加政治分会成立大会,程潜接到电报后,决定如期赴会。当时不少人劝他,此次若赴汉必定凶多吉少。程潜坦然地说;“白健生反蒋,他是同我们一致的,用不着有什么顾虑。”结果,就是在这次会上,程潜被桂系给扣押了起来。桂系到此达到了铲除湘军两大势力;唐生智和程潜,以完全节制两湖军队的目的。从此,程潜在国民政府的政治舞台上,销声匿迹达6年之久。
程潜事到临头了还那么相信白崇禧,实在是太迂了一点,他不应该不知道,李宗仁的大部分思想是从“小诸葛”的脑袋瓜里面长出来的。就说这一次倒程,桂系中不少人看到程潜系党国重臣,势力不小,湘军也非等闲之辈,在数量上占有绝对优势,弄不好就会鸡飞蛋打,因而犹豫不决时,白崇禧却断然地说;“湖南人没有三个以上结合紧密的团体,可以大胆地干!”
健公这句话可以说是一言中的,一针见血,一览无余,道出了八桂子弟的最根本的一条优势——团结。从这一层意思上讲,白氏这句话不足以让湖湘众子弟羞愧一辈子、思索一辈子,当成座右铭而牢牢记住一辈子吗?
客人主人强人
这是新桂系又一次从华中往湖南的大败退,而且是行将灭亡前的最后一次败退,是和以前任何一次进入湖南的情况都是有着根本不同的败退。这根本的不同就是,以往都是和蒋介石交手失利后退下来的,这一次是被共产党连蒋带桂以及国军中的所有的派系喽罗,均像赶鸭子一般往长江以南撵,真是心匆匆如丧家之犬,意惶惶似漏网之鱼,只恨爹娘少给生了一条腿。
白健生此时此刻的心情也是可想而知的。人被逼到了绝路上以后,往往是有两种选择,一是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二是孤注一掷,或粉身碎骨,或绝处逢生。白选择的是后者。这样,本来桂系是兵败武汉,假道湖南以退回广西,白在长沙也应是程潜的客人,然而他却反客为主,强龙要压地头蛇。弄得程潜如亡国之君,任人骑在脖子上拉屎拉尿,受辱受欺,“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湖南的省政府也成了傀儡机构,一切都得听白的调遣,不得有半点违抗。
1949年3月份,白崇禧第一次到长沙,便强令程潜局部改组省府。邓介松、肖作霖、邓飞黄等程潜身边的几位最得力的干将,先后被一个个清出省府,程潜几乎一下子成了“光杆司令”。5月以后白亲自坐镇长沙,解散了“自救会”,撵走了唐生智,使原来充满和平气氛的湘江两岸,立刻笼罩上了一片战争黑云。白崇禧报请蒋介石、李宗仁,在湖南境内和边界地区增设了不少军事机构。在芷江,设立了湘西绥靖公署司令部,刘嘉树当了司令官,在湘鄂赣边境,增设了湘鄂赣边区绥靖总司令部,由霍揆章任司令官。计划在长沙、株洲采取守势作战,以江西的方天兵团10万人为右翼,以宜昌、沙市至常德一线之宋希濂兵团10万人为左翼,加上陈明仁的第1兵团和桂系主力,以为本钱不少,乃扬言“要在湖南和共军决一雌雄”。
白新成立的军事机构,为了扩充实力,大肆招兵买马,收编土匪。同时白又下令向湖南人民征兵征粮、敲诈勒索,搜刮、劫掠湖南钱财运往广西。据不完全统计,白崇禧在湖南的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从湖南劫走粮食500余万担,银元300余万元。本来就是已经在死亡线上苦挣扎的湖南人民,更是不堪重负,过起了“亡国奴”的日子。三湘四水,怨声鼎沸,哀鸿遍野。同时,白崇禧为了贯彻他的“总体战”、“总动员”的战争纲领,迫令湖南效法广西成立“反共救国宣传委员会”,用飞机散发反共标语,大造反共舆论。白还规定,他的军长可以指挥当地的专员,师长可以指挥当地的县长。湖南《中央日报》因刊登“国军撤离赣州”的消息,被勒令停刊三天,社长段梦晖遭到拘禁。长沙城内一片白色恐怖。中共湖南地下党领导下的学生运动骨干高继青、共产党员李克欧、“民促社”成员廖湘等,相继倒在蒋、白特务的屠刀之下。白氏得意之际,更是在一些公开的场合,当众羞辱、影射程潜。在一次省府扩大会上,白说:“近来无论党政军务方面、各阶层,都有少数负责人和共产党作战决心不坚,战斗意志薄弱,精神上已走上了投降的道路。”除了白指桑骂槐以外,其亲信、接任不久的民政厅长田良骥,也公然在会上叫喊:“要戡乱的配合起来,不戡乱的走开去。”
如果说是白健生是被共产党给逼到了绝路上,那么,程颂云是被白健生给逼到了绝路上。而且,在只有两条道路可供选择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地都选择了后者,即孤注一掷,要么粉身碎骨,要么绝处逢生。白健生的结果是“粉身碎骨”了,他原以为即使像过去几次一样,不剩一兵一卒,有个少则一两年多则三五年的喘息,又可以卷土重来。这一次,可没有那么便宜的事了,共产党对他客气过了以后,那是比蒋介石还更不客气了,几乎没有给他留下一丝喘气的机会,也没给他留下能放下一双鞋的那么块地方,于是他稀里糊涂、连滚带爬地就去了台湾,并且是有得你去就没得你回的了。程颂云呢?“往往胜利是在坚持一下的努力之中”。硬着头皮,心一横,牙一咬,两艰使劲一闭,要是过不去,也就是永远过不去子,要是过去了,也就是永远过去了。他到底还算是过来了。
二、排列与组合之四
新桂系从1923年的“讨贼军”和“定桂军”起步,经过统一广西、参加北伐、抗战以及后来的所谓“戡乱”,几度大起大落,同样是非常之不容易的。到1949年初,真正属于正宗桂系主力的也就只有三个军。其中以张淦为司令官的第3兵团的两个军:第7军,军长李本一,下辖171师、172师、224师,第48军,军长张文鸿,下辖138师、175师、176师。另外就是以夏威为司令官的第8绥靖区辖下的第46军,军长谭何易,下辖174师、188师、236师。其他还有不少这兵团那兵团,这绥靖区那绥靖区,大多不是桂系,而且很多是在内战中给共军消灭了一次、甚至多次,后又按原番号重新凑合起来的,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别说和共军相比.,和真正的桂军比较,各方面的素质也要相距甚远,如果健公真的是想靠这点实力和共军划江而治或在湖南决战,那他就是给打糊涂了,要不就是吃错了药。在白崇禧的华中军政长官公署里的几位副长官中,讲名字一大串:李品仙、夏威、张轸、徐祖贻、宋希濂、陈明仁,可是真正和白能尿到一个壶里的,只有李品仙和夏威两个人。说明白了,白崇禧麾下,也就只能集合起来这么点人马。无怪乎毛泽东早就对他下了定言:“白部本钱小,极机灵,非万不得已决不会和我作战。”
桂系“三巨头”合久必分
李宗仁、黄绍竑、白崇禧,为新桂系三巨头。按年龄分,黄季宽应为老大,1885年生;李德邻排老二,1891年生;白建生小李德邻两秋,应是老三。三人同为广西陆军小学同学。辛亥革命爆发以后,黄、白等辗转入了保定军官学校,而李一直留在广西。所以,开始是黄和白最先联合在一起,后来为壮大力量,统一广西,黄、白又和李拉到了一块。这一次的联合是带历史性的,可以说是迈出了开创新桂系宏图大业的第一步。这一步的迈出,全靠黄和白的宽广的胸怀。两支人马合为一股,谁为首将会是矛盾的焦点,而黄、白主动提出拥李,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特别是在“定桂讨贼军”占领了南宁,取得了初步胜利的时候,原属“讨贼军”里面的人,纵容黄绍竑以武力解决李宗仁之“定桂军”部队,然后取而代之,白崇禧听后认为极其荒谬,对黄绍竑说:“洪杨(太平天国之领袖洪秀全、杨秀清)之失败,非曾左(清军将领曾国藩、左宗棠)之功也。洪杨内讧,自毁其事业也,若以占领南宁,即起内讧,我不欲见失败之日,愿卸职他去。”白崇禧对新桂系有功,最大的功就在于此。黄绍竑当时也深明大义,不为小人所间。正因为这样,李、黄、白联合以后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便统一了广西,不到四年的时间,从镇南关杀到了山海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