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当一棵小草有了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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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小美好成就的大美好(5)

冷漠是冰,用冷漠回报冷漠,这个世界只能会越来越冷,爱是阳光是种子,用爱来回报冷漠,沙漠上也会生长出生命的绿洲。他,用一份温暖的生命守望,向世人,诠释了这个并不复杂的道理。

爱是善良开出的花

很陡的一座拱桥,刚刚新买的125大踏板摩托车,才从车行里骑出来,心里既兴奋又紧张。紧握车把,加足油门,眼睛直盯着桥中间的路面,咬咬牙冲上去……

只听“哎哟”一声,我就闯祸了。一位站在桥头的老大爷被我撞上了。大爷的右眼角,生生被摩托车镜子给剐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红的血,正从那道口子里呼呼向外冒,一会儿功夫就把大爷的手全染成红的了。

“大爷,对不起,对不起,我……”我跳下车,语无伦次。

我被大爷额上汩汩的血吓着了,也被自己瘪瘪的口袋吓着了。省吃俭用攒点儿钱,一下子全捐给车行,骑上新车刚出门,就闯了这么大的祸。

“……”大爷蹲在地上不起来,身边围观的人却越来越多。听边上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我的手心里攥了一大把汗。

众人从来多向着弱者说话。那会儿,受伤的大爷是弱者,我是万恶的肇事者。

“小姑娘看上去文文静静的,骑车倒很野。”

“这下赔吧,把人家老人撞得这么厉害,没个三五千怕是下不来喽。”

……

我呆呆地站在老人身边,眼泪都要下来了:“大爷,我带您去医院吧……”

老人不推辞,气哼哼地捂着半边脸跟我朝不远处的中医院走。一路走,一路唠叨:“我牙疼,好不容易抽点农闲时间来城里看看牙,又把脸上划这么道口子……家里的玉米该收了,山上的果子该摘了……这倒好,还没收就‘光荣’了……你知道眼下俺们农村人要雇个劳力有多难不?一天三顿管吃,还得一天六十呢。就那,也不一定能雇着。年轻人全走了,出去打工了……”我一声不吱地听大爷数落,心里的算盘早已噼哩啪啦响得让我心惊肉跳。牙疼啊,伤口啊,全身体检啊,营养费啊,还有误工费……天,我拿什么来给人家。再看看大爷那架势,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到医院,挂号,送大爷进外科门诊。出来,急急给朋友打电话求助:“赶紧给凑三千块钱来中医院,我撞了人……”

朋友倒是个爽快人,听我说完,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只在电话的最后跟我说了句:“乡下人很难缠,小心别让他讹了你。”其实,不必他说,我心里早在敲这样的小鼓了。大爷说的那些,会是白说?

清洗伤口,上药,包扎,一切打理好了。从二楼外科门诊出来,再带着大爷去三楼的CT室。走到二楼楼梯拐角处,大爷却不往楼上走。径直拐下去了。

“哎,大爷,楼上走。”

“楼上走?走什么走?”

“去做个全身检查。”

“不用了,自己的身子骨自己知道。没事儿,一点儿皮外伤。”那会儿,大爷的整个右边脸已慢慢肿起来,紫红透亮。右眼睛被纱布裹住了,下楼时明显有些步履蹒跚。知道无大事,才渐松一口气,慢慢将大爷打量了一番:六十岁上下年纪,脸色是庄稼人那种常年被风吹日晒的古铜色,脸上皱纹纵横交错,头发已白掉了大半,有点脏乱,想是有段时间没理了。身上穿一件破旧的圆领白T恤,胸前已破了好几个小洞,像衣服的眼睛。

大爷微驮着背走在我前面,我的目光落在老人背后那行已退色的红色小字——“某某技校”上,心像被什么狠狠咬了一口,没来由的疼了。一定是穿着儿子或女儿打下来的旧校服。我父亲常常这样穿。

朋友带着临时凑齐的三千块钱来医院时,大爷早已坐上回乡下的汽车走了。只有我,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医院门口发愣。

“怎么?真被人讹了?”朋友跳下车,第一反应就是我被人讹了。

“小人!真小人!我们都是小人!”我转头,望着大爷远去的方向,莫名地向朋友发火,眼泪却肆无忌惮地冲出来。

其实,我是向自己发火。

在医院大门口,我支支吾吾欲跟大爷讨价还价,关于他的“营养费”“误工费”,却被大爷一句话就堵在了那儿:“回去吧,闺女,这半天没回家,你爹妈在家不定有多着急呢,谁的儿女谁挂心啊。以后骑车,可得小心……”

趁暑假时间装修房子,只为能有足够的时间每天前去看看。

往楼上运沙子的那天,是那个暑假气温最高的一天。42度,人坐在呼呼的风扇底下还不住地冒汗。

他是帮别人往六楼上运完整整一车沙子之后又来我家的。大中午,小区院子里静悄悄的,家家户户都猫在家里避暑呢。他打电话给我:“主家,打扰您休息了,我们把沙子给送过来了,过来开下门?”

“这么大热的天,休息下再干吧,别再中暑。”在新楼楼下看到赤脚光膊的他时,我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句。

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带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看容貌,像是父子俩。

“没关系的,往楼上运沙也没多少动静,不影响大家休息。”

真的就不顾外面毒花花的大太阳,摔开膀子就干了。

我家在五楼,他们要把那满满一大车沙子一袋袋装好,再扛到楼上去。决对不是个轻松活儿。

小伙子显然不经揣,没几趟下来就已经脸色通红直喘粗气。他“呼哧呼哧”坐在树底下,拿背心当扇子扇风。倒是那位年长的,上来下去,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意思。

“师傅,停下歇个凉吧。”我站在树荫底下,心里有隐隐的不忍,觉得自己心里有种罪恶感。

“不用,再加把劲儿,今天下午还能去干一家。”男人说着,又弯腰去拾地上的沙袋子。不知是因为沙袋子装得太满了,还是因为他的力气已渐渐败下去。拾了两次,都没拾起来。最后是那位小伙子帮忙,他才重新将沙袋扛着上楼去。

大朵大朵的水渍,印在他走过的路上。是他的汗水滴在了台阶上。

“你们,是爷儿俩?”看着男人一直不停的干,小伙子却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心里有点莫名的烦。

“不是。我们只是一个村儿的。我叫他叔。”

“哦,你叔真能干!”

“不干没办法。家里有两个正在读书的孩子,婶儿前年走了……那个家,叔一个人扛着。不过,两个孩子真听话,都考了重点中学呢。这样,叔就又有了奔头……”小伙子嘴里叼着一根草叶儿,有一搭无一搭地跟我聊。“我是吃不上叔这个苦来,我只负责开车运沙子,偶尔也会帮下叔的忙,毕竟叔也不年轻了……”

听小伙子絮叨着他叔的故事,再看那个中年汉子整个人已如水洗,心里头蓦地就酸了。

整整四个小时,中年汉子把那一大车沙子蚂蚁搬家一样从楼下运到了五楼。

数运费给他时,原本想多数出一张给他的,想想,不妥,又悄悄将那张斩新的票子放回去。只按原来说好的给了他。

“大哥,辛苦您了!卫生间里有洗发水沐浴露,洗下再回吧。”为了方便装修的工人师傅每天下班后洗洗,我特意在卫生间里放上了那些东西。

“主……妹子,您心眼儿真好。我走了那么多主家,还没遇上您这样儿的呢。人家都觉得俺一身泥水一身汗味儿的,躲都躲不及呢,卫生间,进都不让进的……”中年汉子接过钱,数也没数就揣到了口袋里。可我分明看见,他接钱时,一双手抖得厉害,眼角亮晶晶,一片水光。

他还是没进卫生间去洗。也许,他已经习惯了带着浑身的汗味儿走在这个城市的街道上。可他却在临走时,悄悄将他走过的楼梯打扫干净了。

那里,没有一粒散落的沙子。

父母早逝,家境贫寒,哥哥妹妹相依为命。其实他们不过相差一岁,相差一岁的哥哥却在父母走后无悔地担起父亲与兄长的重担。

哥哥与妹妹同时考取县里的重点中学,哥哥的成绩比妹妹的成绩更高,可他却将自己的通知书悄悄地烧掉。家里只能供一个人读书,应该是妹妹。他曾答应过妹妹,父母走了,他仍然能让她坐在宽敞明亮的大教室里读书。

妹妹读大学,每年近万元的学费。建筑工地,工厂车间,能干的不能干的,哥哥咬咬牙全都应承下来。他答应过妹妹,在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之前,由他一个人来挣足她的学费生活费。

妹妹毕业,参加工作,也找到了自己心爱的男人。妹妹终于有足够的能力来回报哥哥,哥哥却平生第一次失约。他答应过她,将会在她的婚礼上,亲眼见证她的幸福降临,可在她婚礼前半年,哥哥就走了。

癌症晚期,神仙都不能帮着哥哥来实现当初的诺言。

婚礼那天,美若天仙的妹妹站在高高大大的新郎身边,幸福流溢在脸上,忧伤却塞满心怀。喜庆热闹的人群里,哪里去寻那双最深爱的眼睛?

那三个人的到来,让新郎新娘都觉得有些突兀。不请自到的三位神秘嘉宾,他们两个竟然都不认识。直到那三位客人含笑走到新娘身边,又深情款款地轻轻捉住她的手:“妹妹,我答应过你,会在今天亲眼见证你的幸福……我来了,我们来了……”

三位神秘来宾,是哥哥器官的受捐者。他们听说了那对兄妹的故事,不请自来,来延续哥哥对妹妹的那份牵恋。

热闹闹的婚礼上,妹妹的泪倾盆而下。亦苦亦甜。

当年,面对我闯下的祸,那位与我素昧平生的老大爷,没有责难,没有纠缠,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你爹妈在家不定有多着急呢”就转身离去,一个背影,在我心里越聚越高大,也把一份尘世的温暖深深地植入我的心底。今天,面对与我同样仅有一面之缘的搬运工师傅,我也摆不出主家高高在上的姿态。在心底有份于他的疼惜,在表面却不敢有半点于他的同情表现出来。面对那个要强的男人,我也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大哥,辛苦了”。坚硬的男儿眼角竟为此湿。一份深情的诺言,生命逝去也不曾空许。只为哥哥找到了另一种爱的延续方式。这种爱的延续,让闻者无不泪湿。

一句话,一份情,一颗心,一份爱,有时会暖人一辈子。那一朵又一朵芳香四溢的小花,是包容,是理解,是尊重,是彼此的关怀,是人间无处不在的大爱。那样的爱,不管彼此之间是否有着浓浓的血缘,都会从善良人的心田里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