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一缕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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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太极

我经常到姚江、日湖边散步。广场上、操场边,很多人在跳广场舞,在练扇子舞;林荫道、湖滨曲廊里,很多人在小跑、漫步。但最多的还是练太极拳、太极剑的人。

其实,我与太极也有一段渊源。

我出生在江北洪塘下沈村,那是一个典型的江南鱼米水乡,在那儿我一直待到十八岁去从戎。村落西边,有条清澈的小河,小河边,坐落着一个国家粮库——下沈粮库。粮库的管事是位姓黄的师傅,村里人都管他叫黄师傅。黄师傅中等身材、微胖,有些秃顶。黄师傅是城里人,因为工作,与爱人同住在粮库里,已有十个年头了。他俩与人为善,待人和蔼可亲,与村里乡人关系融洽。粮库工作,有季节性,除了夏收、秋收这段时间格外忙碌外,平日里,大多就做做巡库、管护及常规性检测工作,还是很清闲自在的。清晨,村里人经常见到黄师傅在和风中练太极,午后喝喝茶、钓钓鱼,黄昏时分喝酒拉家常。那个年代,这样的日子,在农村人眼中,黄师傅的日子过得跟神仙一般。黄师傅练太极时那洒脱的把式,喝茶喝酒时那潇洒的模样,在孩子们的脑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于是,村里的很多孩子都想投在黄师傅的门下练习太极拳,这其中就当然包括我。那时,我的想法很简单,练太极一来强身,二来也能感受一下黄师傅那种别样的生活。

十一二岁的我,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在盛夏的一个清晨,起了个大早,约上村里几位相熟的小伙伴,来到了下沈粮库,我们投在黄师傅门下拜师学艺了。所谓的“拜师”,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隆重的仪式,记得黄师傅端坐在太师椅上,手捧一茶壶,我们几个懵懂小孩跪在地上,行三拜九叩之礼,这就算是“入门”了。在当时连个小费、报名费都没有,顶多逢年过节时,小孩的家长给黄师母送点鸡蛋、年糕,或河鲫鱼、泥鳅之类,算是酬谢了。那时,乡里人总是很简单、纯朴。

记得,黄师傅练的是杨氏太极,但究竟是几招几式,我已记不清了。印象最深的是黄师傅他那一身标志性的打扮——上身短襟小褂,下身黑绸纺灯笼裤,脚蹬一双绣花功夫鞋,神态自若,举止洒脱。刚入门不久,黄师傅倒并不着急让徒弟们练习太极拳法,而是领着大伙练基本功。蹲马步、吐纳气息、金鸡独立等动作都很简单,可往往一个动作一练就是二三十分钟,我们觉得枯燥乏味得很。当时年幼无知,我不懂这是师父在帮助我们打基本功,让我们静心,不懂师父的良苦用心,还私下嘀咕师父小气、偏心眼。好在农村的日子过得快,练基本功的一个多月很快就过去了。别看师父平时待人和蔼可亲,整天乐呵呵的,一进入练拳环节,他就变成了另一个人,严肃、严谨、严厉,一丝不苟,精益求精。那时,乡人经常在清晨见到黄师傅站在小树林最前端,后面跟着一帮小屁孩子在缓缓地练着太极。黄师傅示范了一招,就停下来,回过头来纠正徒弟们的把式。这个手高了,那个腿抬低了;这边拍拍肚子,提示要收腹,那边点点胸,要求其挺胸。黄师傅对太极拳法的一招一式、一吐一纳,拿捏、把握得十分到位。一招“白鹤亮翅”,一招“黑虎掏心”都要我们反反复复练习很长时间。这对一帮小屁孩来说,终究有些“折磨”。两个寒暑后,终于有一大帮孩子,包括我,开溜了。我最后还是没有学好太极拳,现在想来很后悔。

后来,我接触了更多的太极人,了解了不少他们的人生故事。再后来,我观看了电影《太极张三丰》,对太极有了更多的理性认识。我渐渐明了:太极与阴阳有关,与中庸有关,与平衡有关。太极讲究动静相宜、以柔克刚;练太极需要一份坚韧,一份坚持,需要持久不懈的进取心和毅力。有时,人生也是这般,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耐力赛。谁坚持到最后,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如今,我已至中年,更加懂得了沉静、收敛、无为的内涵。所以,我内心总有重拾太极的冲动,只是初心有了,不知恒心可久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