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师主要讲了三个方面的问题。一是关于散文文体的问题;二是关于散文思想与观念的问题;三是散文创作与天地人心的问题。
首先是关于散文的文体。王老师从散文的历史发展谈起,认为散文分为广义的散文和狭义的散文。古人将不是韵文的散文统统称为大文章。鲁迅先生认为散文文体大可以随便写,所以后来的散文就越写越开放。到了20世纪60年代肖云儒提出散文的文体是形散而神不散。再后来是形神皆可散。到80年代后期90年代初期,余秋雨的大文化散文出现了,这时的散文不只是“散”的问题,而且加入了学术的问题。90年代以后散文风靡文坛。王老师认为,散文文体应该是形神凝聚。这样散文才内敛,才有光华。散文的最高境界就是平淡。对于散文的发展过程中,打破文体格局交叉写作的问题。王老师认为散文文体不能过分地杂交,散文不能失去真实性。随笔是智性的散文,是靠逻辑来打动人,靠说理来打动人,所以随笔是智性的散文。由此王老师认为有两种散文是垃圾散文,一种是收集资料的散文,一种是随意性的散文。
第二是思想和观念的问题。王老师认为当下的散文向西方的观念与理性发展。思想的深刻不是表现在表面上的,不是裸露的,是水乳交融的。对西方文化的引用要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要严谨慎用,对传统文化的理解要全面地评价,对历史人物不能随意解构,尤其要不得用西方一套理论来“套”着写,以此抬高自己。他由此谈到我们一些作家对待政治的问题。他认为文学与政治永远是坚实的关系,而我们一些作家却没有兴趣了解政治,也缺乏解释改革的能力,所以文学远离了政治,文学边缘化与作家的这种态度不无关系。
第三是散文的创作与天地人心。王老师认为当下散文的创作存在以下问题:一是焦虑,二是不动脑,三是不入心。所以他认为散文写作有如精耕细作,必须先用犁铧翻土,再用小锄刨地,要经过大脑,要入心思考。
在鲁22的结业典礼上,中国作家协会李冰书记重点给大家讲了文学风格的问题。他说,文学风格是非常重要的文学品质。文学风格是指作家在自己的创作实践中所表现出来的艺术特色,是一个作家创作趋于成熟、其作品达到较高艺术水准的标志。文学风格被称为作家的“徽记”“指纹”。他指出,现在文学创作中平庸化、雷同化、浅表化的现象严重,原因很多,主要有,文学经验同质化,文学修养贫弱,文体意识匮乏,商业化、娱乐化的诱惑等。他同时指出,文学风格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其形成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必须通过作家不断的社会实践与艺术实践。每个作家都应该有风格的追求。文学风格涉及创作的题材、体裁、语言、结构、原则、手法等。同时,文学风格还包括民族风格、地域风格、时代风格等内涵。李冰书记引用了作家孙犁的话说:“风格任何时候都不是单纯的形式问题,它永远和作家的思想,作家的生活实践形成一体。”作家的人格境界的高低最终会反映到写作视界上。没有作家人格人品的支撑,风格就会显得苍白无力。我们作家应坚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文学理想,不断锤炼自己的思想品质和人格情怀,不断积淀和提升自己的精神内涵,这是文学风格最坚实的内核。
鲁院的学员作品研讨会被称为“不打麻药的手术”,四个月内一共有五次集体大研讨,还有许多分组的小讨论。我主要讲一下大研讨会。我们到了学校后,50个学员分为5个生活小组,一组10人,每次研讨,各组推荐2名代表发言。研讨文章让学员自愿报名,校方最后决定研讨谁的作品。一般会选择比较成熟的作家作品。鲁22的短篇小说研讨选的是刚获鲁奖提名的黄咏梅的作品及在期刊上正走红的宁夏作家马金莲、《北京文学》编辑王秀云及备受评论界关注的安庆的作品;散文选的是获过冰心奖的杨永康、如水、汪瑞三人的作品。校方请重量级的评论家及有影响力的杂志社的主编参加研讨。小说研讨时就请了沈阳师范大学教授、中国文化与文学研究所副所长、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常务理事贺绍俊,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著名评论家陈福民,北京大学文学院教授、著名先锋评论家邵燕君等当代文坛知名专家学者亲临现场作点评指导。基本上是不说夸赞的话,专说批评的话。每次研讨都争论得面红耳赤,当然都是针对作品。
鲁22关于长篇小说的文学对话,那天的对话的嘉宾老师是现代文学馆馆长助理、作家李洱和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总编顾建平。
首先发言的是李洱老师。李老师从自己的创作经验入手,认为自己当前对长篇小说的创作存在着一个严重的障碍,即对现实世界没有稳定的看法。这对他的创作困扰很大,以至于他觉得一个作家对世界有稳定的看法,必须到50岁以后。他由此列举了著名作家王蒙的创作情况,王蒙在60至70岁十年间创作的作品,超过了过去30年间创作的作品数量的总和。还有贾平凹、严歌苓等作家,其重要的长篇小说都是在50岁以后完成的。
他觉得要克服这个创作障碍,当代的作家必须找到一种能够表达在当代多变的社会背景下,能深刻地反映自己的生活经验和进退维谷的社会体验的写作方式。
顾建平老师的发言,承接李洱老师的话题展开。他认为李洱的状态,是当下作家的普遍状态。他列举了著名作家格非的事例,说格非曾经在一段时期也存在写不下去的情况,特别是有了女儿后,每天都在哄孩子,李洱问他创作情况,他很焦虑地说自己写不下去了。后来他去韩国访问,用了四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长篇小说《人面桃花》的创作。究其原因,关键是格非远离北京的喧闹,让自己的心静了下来,重新进入了一种创作状态。他还谈到哥伦比亚作家马尔克斯,说马尔克斯的去世,在中国又掀起了一股风潮,有三家杂志的封面人物刊登了马尔克斯的照片。说明马尔克斯的去世直接影响了中国作家的名利观。马尔克斯的作品不断有中国作家模仿,但当前还没有模仿成熟的作品。因此他说,马尔克斯是中国作家的教父,却没有一个真正的传人。他认为马尔克斯作品的伟大之处就是他的作品是不可替代的,是不可被改编的。顾建平老师对当下长篇小说创作的看法是,真正的长篇小说,应该是不可替代的,不可改编的,是具有极强的文学性的。他认为小说家就应该思考创作中遇到的那些可操作的细节性的东西,而一些宏达的理论性的东西由评论家去思考。
在对话的环节,北京文学编辑部的王秀云的提了两个问题,一个是问李洱老师的,问写作中遇到那些写不下去的情况该如何处理?另一个是让顾建平老师提供一些可用来分析那些可操作的细节的文本的图书。
李洱老师回答王秀云问题时,认为自己是一个刻舟求剑的人,社会在变,他却不变,所以他是矛盾的。他觉得作家对社会稳定的看法很重要。要想克服写作中遇到的那些情况,最好的方法是找到一种艺术形式,这种艺术形式必须是能够表达我们生活中计划经济和商品经济的社会性质,又带有全球化色彩的社会内容的。他认为这种形式很难找到,因为当下中国的变化是瞬息万变的。欧洲的历史是静止的,一颗苹果树都有着明确的历史;美国的历史也是静止的,虽然社会发展快,但历史痕迹一脉相承。唯独中国当下的社会变化太快,人的观点变化也快。他列举了作家刘震云的创作,认为刘震云的世界观有宿命论的成分,所以他的创作无拘无束,而他自己的创作总是被某一时刻的某种困惑所困扰。所以他认为刘震云的作品接近于佛,而他却是被佛原谅和迁就的一个人。
顾建平老师主要推荐了索罗贝尔(音译)的《分析堂吉诃德》、美国作家的《小说鉴赏》。他希望我们在做文本分析的时候,要具体分析,要分析写作可操作性的东西。
河南的安庆同学的问题是如何理解在社会的变革中小说的变革?特别是过去的作家是将人物塑造成神,而现在的作家才开始写人的问题。
李洱老师认为过去的作家在塑造人物是总是让一个人物由弱小变强大,给人一种向往,将人塑造成了“小神”。如《射雕英雄传》中的郭靖的成长史,《西游记》中的师徒四人,《金瓶梅》中的西门庆及其《水浒传》中的人物,等等。而现在的作品是多侧面反映现状,是客观的提炼和反映。在某种程度上,作家写作就是在写自己,写自己对社会的理解,对社会中人的理解。如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的情人》,他写这么一位被道德家不齿的人物,还大段地为她辩护,说明作者是理解这个人物的。而我国直到20世纪90年代才肯定了这种自我认识。过去作家只喜欢远方的生活,喜欢和自己有距离的文学审美,现在才有相当多的作家开始关注近距离的生活。所以小说的变化是随着社会的变化,由写一个“大写”的人,到写一个“小写”的人。
在回答湖北的谢络绎同学的问题时,顾建平老师强调去写现实的生活,像马尔克斯一样去关注社会。
山西岳占东同学问题是,如何把握写作中的人生经验和对社会的思考之间的分寸?他说,过去一些老作家经常教导我们一句话是,青春作赋、中年治学、老年乡俚县志。好像老年人不适合文学创作。
李洱老师认为,我们必须找到那种可用来表达物理世界的严丝合缝、心理世界的千变万化的艺术形式,可借鉴的两个版本:尤利西斯和索罗贝尔。
鲁院四个月的时间有两次社会实践,短期的三天,长期的七天。我们鲁22短期社会实践去了山东,长期的社会实践去了四川。山东主要去看了台儿庄、孟良崮、马牧池,看的是中华儿女血性的抗战故事;在四川,神秘绵阳九院、剑门关、李白故里、杜甫草堂、都江堰……看的是科技的发展及厚重的历史。
此外,鲁院给每个学员安排了指导老师,指导老师是在京的评论家及大刊的编辑。
有人问我,去鲁院有收获吗?我这里引用李一鸣院长的一句话:“在鲁院的四个月里,哪怕听到一句话,有点点拨也是收获。”也有人说写作是不可学、不可教的,但文学创作也有一定规律可循,许多国家都专门开设了写作训练的课程。电影《归来》的原作者严歌翎曾经专门到美国去学习写作。
鲁院学习四个月,让我对文学创作的态度变了,原来我可能写得漫不经心,学习后,创作态度由自发创作转变为自觉创作。鲁院的郭艳老师说,当写作从自发状态进入自觉状态之后,才华成为一种写作的背景和精神特质,而写作技术、学养、眼界、对整体性社会经验的把握则成为一个成熟作家所应具备的职业品质,才能真正成为作家。
第二个感悟是,努力去寻找自己的创作的最大可能性。白烨老师说,当今文坛三分格局,一是以文学期刊为阵地的传统文学,二是以商业出版为依托的大众化文学,三是以网络媒介为平台的新媒体文学。每个人的成长经历与创作环境不一样,可以选择最适合自己的路走。鲁22有刚获得鲁迅文学奖提名的黄咏梅,也有网络大师月关。关键是如何在你选择的领域内挖掘出你才能的最大可能性。
第三个感悟是,一个成功的作家需要天赋也需要地赋,地赋指的就是勤奋。刘庆邦老师,四十年如一日,每天五点起床写作。很多作家都给自己规定每天的写作量、阅读量。长期持之以恒的修炼才取得了非凡的成就。
有人说:“鲁院这样一所学校的存在昭示着:中国人是优雅的,也是浪漫的,同时也是高贵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鲁院不仅仅是一所学校,它更是一种精神、一种信念、一个梦想,甚至是存在于我们作家内心的一个神话。鲁院所传承给我们的,是一种观念、一种意境、一种眼界,一种大美大爱的熏陶和濡染,一种更深远意义上的人文品质与情怀。”走进鲁院是文学的约会和修炼,告别鲁院是文学的再出发。我会用坚持不懈地努力回报鲁院对我的培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