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从小跟着姥姥长大,姥姥是他的“后勤部部长”,也是他的学习督导员。儿子很懂得体贴老人,低年级时,姥姥不放心,每天总要亲自送他到公交车站,望着他上车才能安心回家。后来,儿子见姥姥脚不方便,就不让她送,每次出门之前,总要加上一句:在家要小心,门要关好啊!姥姥出门几天,他就不停地念叨:姥姥在外面不知吃得饱吗?睡得好不好?
姥姥总是被他感动得眼泪汪汪的,觉得这些年没有白辛苦!
那年姥姥腰椎间盘突出,无法下床,他也会按姥姥的交代买菜了。
每年的母亲节,他都会买两束康乃馨,对姥姥说:一束是我送给妈咪的,一束是我代表妈咪送给你的。
爱的磁场,用心感应
我很年轻的时候就有了儿子,有人开玩笑说,我和儿子一起长大。特别是现在,站在高大的儿子面前,我感到特别踏实。
平时,我更愿意把他当作朋友,不愿意以家长的身份去压制他。小时候我的父母对我管教很严,我对父母又爱又怕,长大后发誓如果我有了孩子一定不要像父母那样待他,我愿意让他有个健康的心态、自由的心灵。
由于工作原因,很长一段时间我和他分居两个城市,周末才能见到他,姥姥开玩笑地对他说:你妈妈不爱你。当时还小的他自信地说:妈妈最爱我!姥姥说:她都不在你身边,还能说最爱你吗?他说:妈妈的爱我心里知道!孩子,你对妈妈的爱,不说,妈妈心里也知道。真爱,像无处不在的磁场,被爱的人总会用心感应到!
有一次,我要走时,他哭着说:你什么时候再回来?我说:你想妈咪时,妈咪就回来了。他说:我现在就想了!我心都碎了,孩子,我多想时时刻刻陪在你的身边,可是谋生的艰难让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硬着心从你身边走开,我心底对自己说过,再累再苦也要让你保持一定的生活水平。
周末我回家时,我们有时一起下棋,有时一起去书店,更多的时候是听他海阔天空地聊天,从古到今,从中国到外国,从学校到社会热点问题,他都自己的观点。每次要走时,他都会搂搂我的肩膀,感到孩子传递过来的温暖与爱,我就觉得今后的人生之路再远再难都不怕,身后有一个小小男子汉呢!
记得有一次他父亲说,从来没见我对儿子生过气,而且我从来是笑着对他说话,我一直觉得儿子是上苍送给我最好的礼物,想到他我心里就充满阳光,生命因为有他才充满希望。我知道儿子并不是完美无缺的,有时他不听话时,我也会装着生气的样子说他几句,可是我心里已经在为自己的“装腔作势”偷笑了,孩子,是上苍对父母的恩赐,是我们心中永远的宝贝,我的眼睛里只见他的好,我心只记得他的好,他带给我的欢喜时时充盈着我的心灵。
我最喜欢听他讲笑话。去年春节,是在泉州的房子装修好的第一个春节,按当地习俗,要在新房子里过年,吃完年夜饭,我们一家人坐着车子去看夜景,儿子一个接一个冷笑话,让大家笑个不停,最让人“气”不过的是,他自己居然一脸正经,最多是微笑地着看一车子的人前仰后合。虽然窗外很冷,浓郁的亲情却让车内温暖如春,那是我最快乐的一个春节!
时常有人在我的面前夸儿子,说他懂事、成绩好,我听了心里喜滋滋的,可是让我感到自豪的不仅是他的成绩,还有他的善良与爱心,以及对生活的阳光心态。
儿子前面的路还很长,无论是作为家长的我们还是他自己,都还要付出许多,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要有成绩,就必须辛苦!”就像每一次他做出重大选择时我习惯说的那样,我再次在心里对他说:儿子,妈咪支持你,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
有一次,我开玩笑地问他,你自己给自己一个评价会是什么呢?他想了一会说:现在是有志青年,将来是国家栋梁!
我坚信,今天的小树一定会长成明天的参天大树,成为国家的栋梁!
见字如晤
我有几个收藏“宝贝”的抽屉,这些“宝贝”可不是金银财宝,而是从小到大,随着时光的流逝沉积下来的一些旧物。有儿时收藏的“糖纸”“火花”“小人书”及生日礼物什么的,其中有一抽屉的书信是最让我珍惜的。这些书信中有我与朋友诉说友情的信件,有恋爱时的情书,也有与编辑、评论家探讨文章的信件,还有与出版社商讨出书事宜的信件,这一封封信像一个个脚印,见证了我从幼稚到成熟的成长历程。
最为珍贵的是我的第一封信。我的第一封信是写给妈妈的。当时我们家还在三明地区明溪县,妈妈到泉州华侨大学医学院进修中医三年。我和妹妹都还年幼,后来妈妈回忆说她要放下家里的一切去进修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还好爸爸很支持她学习。
妈妈给爸爸来信说最牵挂的是我和妹妹,怎么办呢?爸爸念叨着说,总不能把孩子送过去给她看看再带回来吧?以当时的交通条件,从明溪到泉州坐公共汽车得一天的时间。爸爸想出了一个办法,他拿来了信纸和一支笔,说:“给你妈妈写封信吧!”当时,我还没上学呢,怎么会写信呢?爸爸又拿来一张纸,他在上面写一个字,让我在边上依葫芦画瓢地画一个字。可是对从未写过字的我,画一个字也是天大的难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画出来的字东倒西歪,不成样子,而且常常会写错,我一着急就哭。爸爸却不着急,等我哭够了,他继续教。他就这样耐心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教我写。而且,他是很认真地按着书信的格式教我写的,怎么写开头的称谓与问候,中间写什么事,最后怎么写敬语和祝颂。信写好后,随着爸爸给妈妈的信一起寄给当时在泉州读书的妈妈。后来,妈妈告诉我第一次看到我写得歪歪扭扭的信,她高兴得都哭了!长大后,我看到“见字如晤”这四个字,就特别有感觉,亲笔信总能给读信人以“见字如面”的亲切感,怎能不让被思念折磨已久亲人泪流满面呢?
收藏中还有一样“宝贝”是爸爸的信。那是我刚考上大学时,爸爸写给我的,也是爸爸给我的唯一的一封信。爸爸用楷书工工整整地写的,足足有九页。最为奇特的是爸爸用了公文的格式,第一、第二,给我写了十几条注意事项。印象最深的一条是专心学习,不要过早谈恋爱。开始我心里很是不服气,好歹我已经十八岁了,还把我当成小孩,摆出一副家长尊严的样子,真是对我太不信任了!后来我才我品出了父亲十二万分的不放心背后是对女儿深深的疼爱。女儿一直都在他的呵护下长大,如今独自一人到异地求学,长年在司法部门工作,看到了太多人间丑恶的他怎能放心?那浓浓的父爱在日后长长的岁月里一直温暖着我。
那些旧书信的纸已经发黄生脆,每次重新阅读时,我都要小心翼翼地捧着,在我心目中它们远胜于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我喜欢找一个风静心静的日子,坐在地板上,慢慢地翻看,过去的好时光都会如潮地涌上心头,那些淡化了的音容笑貌在眼前缓缓闪过,尘封中的爱恨怨啧化成烟、化作诗、化成音乐在心头静静地流淌,慰藉着在红尘中日渐疲惫的心灵。
遗憾
父亲走了,走得那样猝不及防,一家人顿时失去了主心骨,好像一座房子被抽去了顶梁柱。只有在目睹了最亲的人去世后,你才会真正懂得什么叫悲痛,那种撕心裂肺的创伤使我在很长一段时间无法恢复。在整理父亲的遗物时,我发现他有几张精美的明信片及几封大伯的孙子的来信。从信中看出父亲和这位从未见过面的小孙子笔谈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他们谈话涉及的内容并不广,但彼此间回信却很及时,看着、看着,我的心突然感到痛楚,长久以来我忽略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一种深深的自责撕扯着我的心,让我惭愧,让我悲痛欲绝。
我的父亲在当地称得上是一个“官”,同时他也是一个十分廉洁自律、谦恭善良、正直质朴的普通人。1947年,十九岁的父亲应征入伍,从此远离家乡,转战南北,最后扎根福建闽西北的山区小城。几十年如一日吃苦在前,享受在后,把毕生的精力奉献给了他所信仰的革命事业,无怨无悔。关于他的工作业绩、为人品德在我生活的那个小城里,是有口皆碑的。
然而在我的记忆里、在我的心灵深处,对于父亲的印象更多的是父亲“俯首甘为孺子牛”那仁慈厚爱的一面。小时候的我体弱多病,不爱吃饭,父亲急得要命,到处打听偏方。甚至写信到千里之外的山东老家去问,等我长大回老家去探亲时,老人们还不住地在我面前提这件事,叹道:天下少有这样的慈父。
在我上一年级时,母亲到医大去进修了,妹妹也寄养在保姆家,家里只有父亲和我。他像慈母一样关心我、照顾我。每天清晨都给我梳小辫子,决不因为母亲外出而让我剪去心爱的辫子。记得开始父亲的动作很笨拙,惹了很多笑话,但这其中包含着父亲怎样的一种深情!当时,物质很贫乏,有了什么好吃的东西,父亲一点儿也舍不得吃,他总爱看着我一点点地吃下去,然后露出满意的笑容。
那个年代,市面上没有什么好看的童装,父亲总是念叨着要做好看的“跳舞裙”给我。他买来了一些剪裁的书,依样画葫芦地给我做,自从第一条裙子“诞生”后,每年的“六一”节,父亲都要给我做一条新裙子。因为不常做,他做得很慢,我在旁边总是好心急,怕耽误了第二天的庆祝活动。有一年,为了一个新式样的领子,父亲忙了一个通宵,总算让女儿在“六一”节那天早上穿上了样式新颖的裙子,像只轻盈的小鸟一样飞向学校。时至今日,我依然记得那条裙子的式样与花色,它有着太阳一样光亮的黄颜色,上面缀满了可爱的小动物,领子就是现在流行的圆盘领,即使现在它也是一条时尚漂亮的裙子。
时光匆匆,在匆匆中我长大了。到了高考前一年,恰逢母亲又要到省立医院去进修,父亲再一次肩负起慈母严父的双重职责。在学习上,他对我要求很严格,不让我浪费时间。他经常对我说,人一定要有真才实学,不要有依赖父母的思想。为了确保我有足够的时间,他不顾自己身体不好,坚持早早起床做饭,然后叫我起床念书。看到我念书,他心里就特别踏实。当时,我的外语成绩跟不上,他就到处咨询。有位教师告诉他学外语要多听录音,父亲马上为我买来了电唱机,又托人到上海买来了中学英语课文的全部唱片。后来我居然成了一名英语教师,这和父亲的努力是分不开的。虽然父亲在单位是一名“官”,职业又是一名威严的法官,但在我面前,从不摆架子,他总是那么宽容地待我、爱护我,不让我爱一点儿委屈。在父亲的爱护下,我像美丽的花儿一样自由开放。
我考上师专,父亲十分高兴,尽管离他对我的要求还有距离,他还是逢人便夸我,自豪之情溢于言表。只有我才知道这份通知书包含了多少父亲的辛劳。女儿长大了,要离开他去寻求自己的天空了。临别时,父亲慎重地对我提了几点要求,内容大概是要好好学习、遵纪守法之类,我已记不大清楚了。使我感到终生难忘的是父亲送给我的礼物——一把精致的小刀。开始,我很吃惊,他解释说,平时可以削削水果,必要时可以防身。刹那间,我理解了,泪水悄然滴落。作为一位慈父,长期以来,他在女儿的成长过程中,一直当着保护神。今天,女儿自己要去面对生活。他再也无法时刻护在她的身边了。作为一名法官,他看到的社会上丑恶的东西比一般人多得多,他实在是不放心啊!虽然一次也没用过,但那把小刀却像护身符一样代替父亲守护着我,看到它,就让我想起那深深的、浓浓的父爱。
渐渐地,时空拉开了父女之间的距离。虽然我时刻体会得到父亲对我的关注和爱护,可我的注意力已转移到外面更精彩的世界,去寻求更多更广的东西。父亲在我心中虽未淡忘,但却没有了小时候的依恋。有时也感到父亲想和我交谈的欲望,我却装作不知道。记得有这样一件事,由于时代的缘故,父亲没有机会接受系统的教育,这是他心中的一大遗憾。有了自考以后,已近离休年龄的父亲出人意料地参加了法律专业的自考,而且各门功课均在80分以上,他自豪地把成绩单给我看,现在想来,父亲多么需要我的一声肯定。可是当时的我,是那么不以为然,甚至说了句:“爸,你这么辛苦干吗呢?”当时父亲脸色大变,喃喃地走开了,看到父亲那郁闷的样子,我的心揪了一下,可很快地又给自己找了很多辩解的理由。慢慢地,父女之间的情感只在一定的距离中保持着。
今天,当我再也呼唤不回父亲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未尽的职责,假如当初我能花一点儿时间陪陪父亲;假如当初我能认真地听一听父亲诉说自己的心事;假如当初我能像小时候父亲照顾我那样多照顾父亲一点儿;甚至于假如我能像对待同学那样,在节日的时候给父亲寄上一张明信片……而这一切已为时过晚,我心中的内疚和忧伤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
父亲走了,他走得那样匆忙。每当想起他,我就觉得自己应该多为别人做些什么,让自己的心中不要再有更多的遗憾、更多的内疚,我知道这很难,但我会努力……
开在彼岸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