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四溢,墨妙二王,幽芳小小剪轻罗 笔愁烟村,屏恨春山,逸韵淡淡描清溪
琴棋书画一直是伎家的当行本领。在书画艺术上,历代名伎表现出了非凡的才华和过人的灵性。
马伎,后赵石虎家伎,工书,常穿红衣服,戴进贤冠,立于马上,马走作书,字楷端庄,称“飞马书”。(马宗霍《书林纪事》)
崔徽,唐代河中府名伎。裴敬中以兴元幕使蒲州,与崔徽相恋数月,裴敬中离去,崔徽不能随裴去而愤恨,相思成疾。后有东川幕府白知退来见崔徽,崔徽对着镜子为自己画了一幅画像,交给白知退说:“请转达敬中,崔徽一且不及画中人,我就为郎而死。”可见崔氏画艺不凡。
薛涛的艺术成就除了诗歌就是书法,作书元女子气,笔力俊激,颇得王拳之、卫夫人的逸韵。南宋奸相贾似道家曾藏有薛涛宣草诗(《悦生堂古迹记》)。宋御府中藏有薛涛行书置草等诗。(侠名《宣和书谱》)
曹文姬,唐长安名伎,幼时娼家教她学歌舞,她说:“此为贱人之事,不足我为。且为我备下墨池笔山,使我能志于文字之间,则平生愿足矣!”从此专攻书法,才艺日进,终能落笔走龙,清新隽雅,自成一体。她师法钟蘸、王蒙之,气度不在同时代的颜真卿、柳公权之下,一时号为书仙,有人赞她是“玉皇殿前掌书仙”,可见其书法绝妙一时。
王英英,宋代楚州官伎,学颜公书,蔡襄教以笔法,晚年作大字书甚佳。梅光臣赠诗曰:“山阳女子大字书,不学常流事梳洗,亲传笔法中郎孙,妙画蚕头鲁公体。”
马盼盼,宋代徐州营伎,性慧丽,苏轼守徐州时,甚为喜爱。马民能学东坡书体,摹来惟妙惟肖。一次,苏轼书写《黄楼赋》,还没写完便辍笔外出忙于公务,马盼盼偷效苏轼字体续写“山川开合”四个字,苏轼回来一看大笑,不再重写。现在《黄楼赋》碑文中“山川开合”四个字仍为马盼盼所书。
李琪,宋代黄州营伎,聪慧,善于书札,苏东坡甚喜爱,曾留诗赠李琪,写在她的领巾上。
楚珍,彭泽美伎,草篆八分书皆工。董史云家藏长沙古帖,标签皆楚珍题署。宣和间有人跋其题后说:“楚珍盖江南奇女子,初垦豪放不群,终以节显,吾尝见其过湖诗,清劲简远,有丈夫气,故知其人不凡。”
谢天香,宋代巨野美伎。明代诗人梅鼎祥所著《青泥莲花记》载:巨野有“辙芳亭”,人们在此亭祭祀丰收,乡绅商量为此亭立一石碑,请学士王维翰书写。维翰有事未到,谢天香问:“祭祀完毕,为何迟迟不饮?”众人答道:“等维翰书写碑石。”谢天香昕了,未加思索,遂以袖代笔,书“旅芳”二字,父老看了十分满意,即令刻工雕刻。王维翰佩服谢天香的书艺高超,二人相爱成了夫妇。后维翰登进士第,与天香僧老。
温婉,甘棠美伎,字仲玉,初姓郝。本是良家女子,聪慧睿智,一日诵读千言,能通其大义。喜书法,落笔无妇人之气,道劲有格。时人若得到她的墨迹,视若拱壁,不啻金玉。她的染指书法尤为精妙。
唐宋以来,伎家书画与文人书画一样,发展到了鼎盛阶段。在表现形式上,融诗、书、画、印为一体,在山水与花鸟画的表现上,尤其具有这样的意味。小小的一幅兰草或墨竹,有诗歌的境界,音乐的旋律,舞蹈的风姿,万趣融于一体,情思所在,锦铸了高度的文化内涵。名伎信笔挥扫,往往意趣横生,雅韵高绝。除了以上提到的曹文姬、谢天香之外,还有宋代的苏翠、延平妓;元代的梁园秀、罗爱爱;明代的葛姬、朱斗儿、呼文如、呼举、马文玉、马如玉、赵丽华、徐翩、顿喜、吴绪、寇白门、范珠、郝赛等等,就是这样的书画高手,扶疏朗润,醉墨淋漓,留下了倾动海内的作品。
明代伎家,书画最为盛行,如春江潮汛,雪涛绿浪,耀人眼目,几乎人人擅书,个个能画,不论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压倒以往各代。明中叶以后,伎家以水墨写意为主,宣扬“人巧不如天真”的理论,贬低工笔院体。墨竹墨梅风行一时,竹兰虫草也作为画题,一时出现了薛素素、杨宛、马湘兰等一些巨壁明星,大腕人物。
林奴儿,明代金陵名伎,风流姿色,艳美著一时。画山水人物,师法马远,笔力道劲,可谓女中奇珍。山水画家沈周写词《临江仙·题林奴儿画》赞她道:“舞韵歌声都折起,丹青留个芳名,崔徽杨妹自前生,笔愁烟树杳,屏恨远山横。描得出风流意思,爱她红粉兼清,未曾相见尽关情,只忧相见日,花老怨莺莺。”(《金陵琐事》)
薛素素,又名薛五素素,小字润娘。明代嘉兴名伎,姿志艳雅,言动可爱,擅书法,作黄庭小楷,特精于画兰草墨竹,下笔横扫,无不意态人神,即便名家高手,也难于超过她。能弹筝,会刺绣,又善理眉掠鬓,人间可喜可乐之事,种种皆出于她的手中。晚年潜心绘制观音大士,为天下有情夫妇求子,由此推想素素也有“绿树成荫子满枝”之思。有位名叫“借闲漫士”的文人,曾见素素画兰草扇面,用印两方,一方为“薛素素”,一方为“五郎自文”,不知何意。(下永誉《式古堂书画汇考》、汪坷玉《珊珊网》等)
下赛,又名赛赛,秦淮名伎,后为女道士,自称玉京道人。爱书法,工小楷,善画兰竹,喜作风枝袅娜,一落笔尽画十几纸。有妹妹下敏,自如美玉,风情绰约,乍见如水晶屏风,也善画竹枝兰草一二,不像玉京纵横怒肆,笔墨淋漓。一个以多见长,一个以少为贵,各得妙意。眼光高远的人皆视为神品,同样加以珍爱。(汤漱玉《玉台圃史》)
张乔,又名逢永,宇二乔,广州人,工诗歌,爱颜色,歌舞妙绝一时。善画墨兰,曾以一幅赠给庞祖如,此兰有两丛生在石上,长叶五条,短叶八九条,花似开未开有七朵,叶细花柔,宛然有露笑烟啼之致,兰根旁,铃小印一方,为“逢永”二字。(《玉台画史》)
杨册,宇步仙,金陵旧院歌伎,能诗善书,主圃丛兰竹木,战乱后寓居武定桥南大功坊废圃内,吴文路写诗赞道:“轻孰画霆丛兰小,遮遍春风武定桥。”(《玉台画史》)
林雪,又名王友云,字天素,闽中名伎,来钱塘寄居西湖上。工诗善画,楷书为江南第一家。临摹古画,可以乱真。明代董其昌所著《容台集》载,三十年来,闺秀中善画者皆出于钱塘西湖,初为林天素,后为玉友云,天素秀绝,友云波远。可笑的是“天素”“友云”,本来就是一人。
范哇,字双玉,文静如美,常闭门焚香品著,对药炉经卷度日。性喜圃山水,模仿大痴顾宝幢,劈岩泼墨,搓椅老树远山,枯石绝涧,笔墨间有天然气韵,人称妇人中的范华原。
杨宛,字宛叔,金陵美伎,工小楷,善画兰草山石,清瘦如美,富于雅韵。大书法家董其昌说:“杨宛书真非媚秀取姿,而回腕出锋,绝无媚骨。”(陶宗仪《书史会要》)
顾媚,字眉生,号横波,金陵美伎。擅回墨兰,笔墨构图,独出己意,不袭前人的技法。陈维搭在《妇人集》中说她“潇散落拓,哇径都绝”。秦永祖评论说:“兰如绝代佳人,得夫人妙笔传神,真可谓语不负这名花。”龚之麓有《题顾夫人画兰》诗:“青楼人云笔床空,往事西州说谢公。犹有秦淮芳草色,轻孰匀染夕阳红。”诗中的“夕阳红”为兰花石名字,“肩楼”是顾媚在秦淮作伎时居住的艳楼。文人嘴臭,张口就揭人家的短处。俗话说,哪壶不开提哪壶。厉鹊题词中说:“往事眉楼有谁间。”彭孙遁题诗说:“断孰影里认前尘。”顾横波的传世之作有《九畹图》《墨兰图》等。
郝文殊,宇昭文,金陵珠市名伎,为人文弱,清致逼人,书法狂放,慷慨风声,下笔胜过唐琉、蔡琐,可令卫夫人倾倒。宁远李将军对郝文殊特别宠爱,载她于军中,令她掌记间,称她为“内记室”。凡有奏章和公文,一概交由文殊命笔。每见她信笔做书札,顷刻数百言,小楷胜过黄庭,见者无不赞叹。(姚旅《露书》)
马湘兰,字守真,秦淮名伎,因画兰出色,所以“湘兰”二字风靡海内。
她画兰模仿赵子固,画竹师法管夫人,皆能得其神韵。她常常在洒金方笼上着色,一花数叶,弱态不胜。不但风雅文士珍爱,而且闻名海外。逞罗国使者也购买她的画扇收藏。她在画幅上题诗:“幽兰生空谷,元人自含芳,欲寄同心去,悠悠江路长。”另有一幅双勾墨兰,旁边作修竹瘦石,气韵绝佳,题书是“翠袖拂湘江,清芬泻幽谷”。可说是马氏笔下的神品。(《玉台画史》)清人汪中评她的画说:“丛兰修竹,文弱不胜,秀气灵襟,纷披笔墨之外”。又说她“天生此才,在于女子,百年千里,犹不可期……”明末清初徐树敏及钱岳等所编著《众香词》一书中评马湘兰说:“书若游丝弱柳,娴娜媚人,词如花影点衣,烟靠着树,非无非有而已。然画兰最善,得赵吴兴、文待招三昧,姿容虽非绝代,而神情开朗,明秀艳异……”当代著名画家潘天寿先生在《中国绘画史》中专门论述了马湘兰的绘画艺术,给予了很高的评价。马氏的传世之作有《群仙高会》《兰竹图》《仿赵孟坚兰石图》等。
伎家才艺与我国“女乐即伎”的传统一脉相承。女乐出身于奴隶(或为罪臣眷属),生活上却附属于官绅皇家,享受很高的待遇。歌舞音乐琴棋书画是她们的看家本领,唐以来,深受士子名流的习染,伎家努力培养高贵典雅的气质,案头琴棋,壁上书画。她们活跃于特殊的环境中:"……细雨小楼,玉笙吹彻,繁花曲院,金缕歌残,画周防之屏风,与月二影,赋王珉之团扇,共珠一香,碧乳阪圆,赋新词于斗著,红丝研小,仿妨格于替花……”(《白门新柳记》)莺歌燕舞,吹气如兰,在这种浓郁的艺术氛围中,产生了一代又一代书画才女。中国艺术的园林中,不要忘了名伎创造的这片姑紫婿红!
杂技魔术,叠人走索 奇伟之戏,生红活绿,望若飞仙
据《列女传》记载,早在夏架时,倡优株儒就已从事杂技因素的娱乐活动了。这样算来,美伎从事杂技艺术已有五千年的历史。
秦时,美伎的杂技表演十分活跃,上自宫廷国宴,下至士民宴乐都可以看到她们表演杂技的身影。秦二世胡亥在甘泉宫观看角牺徘优,迷醉忘形,连宰相李斯也不予接见。以至史学家班固发出了这样的感叹:“先王之礼,没于淫乐中矣。”(《汉书·刑法志》)。汉代这种情况尤甚。汉武帝好“四夷之乐,杂以奇幻。”他曾在元封三年(公元前108年),举行了历史上规模空前的杂技百戏会演,以招待西域各国使臣。在宴会上,一些精于杂技魔术的美伎表演了精彩而壮观的节目(见《汉书·西域传》)。不仅宫廷如此,在其他达官显贵、豪强巨绅、富商大贾那儿,美伎们的杂技魔术也成了不可或缺的娱乐。御史大夫桑弘羊说:“夫家人有客,尚有倡优奇变之乐,而况县官乎?”(《盐铁论·崇礼篇》)。当时一般富户,甚至办丧事也要“歌舞徘优,连笑伎戏”(《盐铁论·散不足篇》)。这些在徐州出土的汉画像石中,都有丰富的表现。笔者曾在一幅汉画像石上,看到主人宴客,美伎们作杂耍百戏,有的爬竿,有的折腰,虽画面简约,却栩栩如生。
走索是汉代美伎最为擅长的杂技项目之一,当时又称踏索、戏绳、高短、舞桓等,犹如当今杂技中的走软索。南朝范哗所编撰的《后汉书志·礼仪》中说:“以两大丝绳系两柱间,相去数丈,两倡女对舞,行于绳上,对面道逢,切肩不倾,又蹋局出身,藏形于斗中。”表现了绳技高超精娴的技巧。汉代美伎走索,除文字记载外,还被大量地保存在汉画像石中,这是最生动形象的再现。如山东济南发现的汉墓画像石中,有这样的图像:两女伎手持舞竿各从两端对舞,向中间走去,中间尚有一女伎在绳上倒立,绳子下面对着四把尖刀,尖刃直指绳上的美伎,令人胆战心惊。这显示出古代杂技隐、险、美、准的高超艺能。
唐代美伎的杂技艺术更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以走索为例,不仅能在绳索上行走自;如,而且能在绳上踩高躁,叠人至三四层,险上加险,令观者陈心骇魄。“明皇开元二十四年八月五日(即上降日),御楼设绳技。技者先引长绳,两端属地,埋辘铲以系之,辘铲内数丈立柱以起,绳之直如弦。然后伎自绳端摄足而上,往来倏忽,望若飞仙。有中路相遇,侧身而过者;有着履而行,从容俯仰者;或以画竿接腔,高六尺;或踏肩踏顶,至兰四重;既而翻身直倒,至绳还往,曾元踵跌,皆应严鼓之节。真可观也。”唐诗人张楚金的《楼下观绳会赋》也有生动的记录:飞横亘百尺,高悬数丈,下曲如钩,中平似掌。初绰约而斜进,竟蹒跚而直上……窃究相遇,蹦迁却步……”绳伎们在高索上的精彩表演,真可谓神姿鬼态,险象环生,令人扼腕叹妙。刘言史《观绳伎诗》赞道:“泰陵遗乐何最珍?彩绳冉冉天仙人。广场寒食风日好,百夫伐鼓锦臂新。银画青绢扶云发,高处琦罗香更切。垂肩接立三四层,着履背行仍应节。两边围剑渐相迎,侧身交步何轻盈。闪燃欲落却收得,万人肉上寒毛生。危急险势无不有,侧挂纤腰学垂柳。下来——芙蓉怒,粉薄锢稀态转奇。坐中还有沾巾者,曾见先皇初教时。”这是唐代绳伎炉火纯青的表演,可说已出神入化。“先皇初教”,大概指唐明皇指导教坊梨园美伎练舞的情形。
除杂技魔术之外,美伎们在围棋、且就鞠、秋千、双陆、武术等方面也多有惊人的表现。
南宋孝宗时,皇帝做寿,御前应制,美伎沈姑姑棋艺精妙,为一时之选。
《潮嘉风月记》载:美伎艳妹,模小姑之妹。生平酷爱弹棋,客至其舟,有善弈者,即煮若对局,终日不倦。浙江名士沈静常劝她脱籍,艳妹不悟。沈静常赠诗道:“残棋一局费思量,小劫频惊未散场。困到核心才回首,满坪花影已斜阳。”艳妹得诗泣下,道:静常真爱我也,敬当什袭,无负明训。从静常诗推测,艳妹酷爱的可能是围棋。
金陵美伎绣琴,拜施定庵为师学棋。定庵《遗谱》有绣琴受十一子一局、受九子一局。绣琴棋艺于金陵南北曲,臻于上乘。
宋代向子理所著《酒边词》说,名伎赵总怜,能着棋分茶。萝林向子理写词戏赠:“若碗分云微醉后,纹揪斜倚譬鬓偏,风流模样总堪怜。”
在蹦鞠方面,元代名伎聂檀香可为代表。《青楼集》说她“小踢官场,世为魁首”,可见她瞒鞠技艺不凡。
在纺织刺绣方面,美伎也有出色的贡献。如南朝梁时,羊侃的家伎张静碗,会织花纹奇丽的锦,她有金梭、玉摄,还有一种优鬼辘萨。这些东西既是工具,又是精美的工艺品,上面镶饰着人间稀有的宝物。还有石崇的家伎翻风,织了一条寒萤图样的被面,被世人传为珍宝。
缠足从南唐宫廷舞姬管娘开始:后主命育娘以南缠足,屈上作新月状,着素袜,行舞莲中
中国举世瞩目的两大怪癖:一是男人的辫子,一是女人的小脚(缠足)。男人的辫子虽长,不过拖了三百年,女人的小脚却裹了一千余年。笔者亲眼看到偏僻的农村,五十年代初童女还裹着小脚。
女人缠足从何时开始?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比较可靠的说法,应该从南唐宫廷舞姬宵娘开始。余怀在《妇女鞋袜考》中说:
考之缠足起于南唐后主,后主有宫娱宵娘,纤丽善舞,乃命作全莲,高六尺,饰以珍宝,绸带缉络,中作品色瑞莲,令官娘以串缠足,屈上作新月状,着素袜,行舞莲中,回旋有凌云之志,由是人多效之。此缠足所自始也。
反对的意见很多,最权威的说法有两种,一是缠足从六朝潘妃始,一是从唐代杨玉环始。六朝时,齐东昏侯为潘贵妃“凿金为莲花以贴地,令潘妃行其上,日步步生莲花”。(《南史·齐东昏侯记》)既然是“步步生莲花”,当然是小脚如莲了。其实这是一种误解,“莲花”指地上贴的莲花,凿金而制,不是纤足如莲花。另一种说法是“杨太真(玉环)死之日,马鬼姐得锦瞄袜一只,过客一玩百钱”。据说这位老姐发了大财。勒袜,弓鞋里的纤袜,是尖尖的,按照这种理解,杨玉环为小脚,不然怎么吸引那么多人花钱欣赏,看一眼便心甘情愿付上“百钱”呢?其实唐代的勘袜是一种膝裤,男女都能穿,只是当今的膝裤有底,唐代的鞠袜没有底。所以勒袜并不是穿弓鞋时必用的尖袜。至于人们花钱欣赏杨玉环的锦袜,这是因为杨氏受玄宗的专宠名气太高了,她的任何遗物人们都想花钱看一眼,并非为欣赏她的莲足纤小,而是出于窥视宫廷秘密的好奇心。这更不能作为杨玉环缠足的凭证。(余怀《妇人鞋袜考》和袁枚《缠足谈》),缠足肇始于南唐,这个说法应该是可靠的。陆放翁《老学庵笔记》说:
“宣和末女子鞋底尖,以二色合戚,名错到底。”这是女子穿弓鞋的名证。到了宋代,女子缠足已经大盛。
女子缠足,为了纤小美观,满足男子欣赏的需要。“楚王好细腰,宫女多饿死”。当代女性为了线条倩美,避谷减食,本为杨玉环,偏要改造成赵飞燕,也是同样的意思。《修竹阁女训》中却是另外一种说法:本寿问于母曰:“女妇必缠足,何也?”其母曰:“圣人重女,使不轻举。”(《妇人鞋袜考·跋》)
“步步遵守妇道,不得轻举妄动,为此而缠足。”字里行间充满了腐朽昧,拆穿了不过是道学家的骗局而已。诗人则不然,对于纤足完全是用一种艺术欣赏的眼光来看待。
杜牧:
铀尺裁量减四分,纤纤玉笋裹轻云。李白:
一双全齿辰,两足白如霜。韩致光:六寸肤圆光致致。
李后主:
刻袜香阶,手提全缕鞋。白居易:
小头鞋履窄衣裳。
这是艺术家们的审美,并不针对缠足。文人喜欢倩女细步缓行,袅袅婷婷,大概这样会造成楚楚动人的美感。“罗袜摄躁而容与”(张平子),“足下摄丝履,纤纤作细步”(焦仲卿)写的都是这种感觉。长裙曳地,行不露足,造成的绰约风姿可想而知。女为悦己者容,结果是小脚越缠越小。古代宫伎跳舞穿一种弓鞋,跳起来炯娜多姿,分外优美动人。元代伊世珍所著《娜撮记》载:
徐玉英卧履,以薄玉花为饰,内加龙脑(香),为之玉香。
不但寻鞋漂亮,又加龙脑,尖尖玉笋,异香扑鼻,怎不令人陶醉!据说,有些韩国漂亮的女子,至今仍有穿弓鞋的习惯,但并不缠足,韩国唐化颇深,这大概是我国唐代的遗风。
因名士文人的欣赏和赞扬,女妇对小脚的修饰精益求精,余怀在《妇人鞋袜考》中说:“吴妇人,有以异香为底,围以精续者,有凿花玲珑,囊以香靡,行步靠靠,印香在地者,此则服妖。”余怀写有《板桥杂记》,是明末研究江南美伎的专家,他说的“吴下妇人”,很可能是苏州美位。古代女性的审美讲究含蓄,对于现代女性的“露”“透”“性感”等,绝对不能忍受,削肩束胸,躯体全封闭状态,这是古典美。古代品鉴女性,只能“品头论足”,所以伎家最重视头饰和小脚。
北宋时长安美伎就竟尚纤趾。到了南宋,有“小脚船”,专门运载贾客和美伎等。(《梦粱录》)后历元、明、清诸朝,美伎缠足风越来越盛,花样年年翻新。文人谈到美伎,特别是名伎,常常用“双钩纤小”来描绘。明代坊曲中,伎家无不以小脚媚感人。《板桥杂记》中说:
张元清,在少年场中,纤腰鹉步,亦自楚楚怜人,人称张小脚。相传马湘兰脚稍长,江都陆元从写诗嘲讽:“吉花屋角响春坞,沉水香残懒下楼,剪得石榴新样子,不教人似玉双钩。”脚稍长就成了蜡点,成为被嘲讽的对象,可见明代人对小脚的眷爱。清代美伎仍以小脚为争如斗媚的工具,如《秦淮画肪录》中说:
王小荐,莲瓣纤纤,花囊袅袅。
曹凤,品新声则朝朝蜡树,街选态乃步步金莲。王崎云,纤腰微步,罗袜生尘。蒋玉珍,全身之胜,尤在裙下双钩。
《续板桥杂记》中说:
徐二,雪肤花貌,丰若有余,而裙下弯弓,却又瘦不盈握。施四,唇一点小于樱桃,趾双翅瘦于莲瓣。
《扬州画肪录》中说:
小兴化,姓李,色中上,丰肌弱骨,雾鬓烟囊,足下不及三寸,望望亭亭,疑在云中。
马四小姐双脚不够纤巧,便成了白璧之瑕,说她故作忙忙碌碌姿态,为掩盖脚的微疵,这是当时一般男子的心态。反之,金莲纤小便成了求之不得的美品,这是人类审美上的倒错,或者说是一种嗜痴怪癖。
清朝末年,时有有识之士呼吁禁缠小脚,但伎家缠足依然如故,甚或有愈演愈烈之势。晚清王韬所著《花国剧谈》中说:
福喜,双翘纤削,锐如结锥。
翠翠,足下双翘,仅三寸许,凌波微步,炯娜动人。紫蓉,双翘瘦不盈指,凌波欲渡。
莲真,双翘纤瘦,不盈一握。金凤,柳黛描螺,莲钩就凤。
清未沪上红牌名伎林、陆、金、张四大金刚,都是莲钩三寸,瘦不盈握,汉口《繁华报》举办莲榜评选活动,条件是“必、须于色艺之外,具有潘莲育月之资格者,方能当选”。莲榜状元童爱爱,“双肤纤瘦,约两寸许,难禁一握,见者魂销”。榜眼黄缓缓,探花崔金喜,也都是“寸恰盈三,盈轻可作掌上舞”。(姚灵犀《采菲录》)
熟悉清末扬州美伎的芬利它行者在《竹西花事小录》中说:“步步生莲,美人所必不可少者,石榴裙底,罗袜一钩,最足令人魂销。乃遍览群妹,虽非白足摩登,大都有湘兰之病,使杨铁崖复生,不能更以鞋杯行酒矣。高家喜风,极为纤娇,双肤贴地,正如出水红菱,姻娜可爱,余者间有可取,而仿佛偏难。衣香鬓影,色色撩人,毕竟茹菲莫采,可称憾事。”按照这位夫子所说,美伎再美,尽管事事撩人,只要双足不够标准,却不为漂亮,应是憾事。直至清末,许多文人仍把“双弓纤小”作为品评美伎的头等要素。
20世纪初,河北丰润县(今唐山市丰润区)城内有一位姓王的美伎,以纤足冠压群芳,被誉为“小脚王”。小脚王的宅第车马盈门,夜无虚度,豪门显宦,如水就辈。小脚玉的客樵寓所,获利最为丰厚,城中没有哪家能够相比。人们把小脚主的住处与县公署并称南北衙门。可见小脚主的地位和声望。(《采菲录》)。侠名《薯菲闲谈》中说,清未汉口有益阳美伎,“足极小而好穿红绣鞋”,被称为“小红椒”。郑千里在《烟台要览》中说:有美伎“貌平而足小,适于之满握”,被称为“把握”。供名《莲影心痕》中说:湖北河阳有美伎因“足小而且软”,外号“软如绵”。因一双纤足而声播遐逛。可见人们对小脚的钟爱。
明代《嫖经》上说,“倒且妹有八清”,其四为手足,宇与足,全在雅致,指若粗蠢,脚若歪斜,如此貌比西施,不足观也。清客姐妹,露春葱,腻笋柔夷,步香尘,金莲正直,鞋袜精,斜阳沽,土客见之,谁不欣慕而爱乐。”足见一双小脚对美伎的重要性,它是抬高身价的首要条件。明代烟花中的“大同婆娘、扬州瘦马”艳名遍播天下,原因就是她们双莲纤巧玲珑,使人目眩神迷。
20世纪初,沪上的红牌馆人(名伎),几乎人人金莲三寸,双弓纤纤。莲船八寸的大脚板,只够做姆女或奴仆的材料。宣统年间的小说《新繁华梦》中有这样一段叙写:公辅看看菁芳道:‘她既是先生(美伎),怎么不缠足?’做美伎的不缠足,当时是咄咄怪事,会因此受到人们的轻视,哪里还能吸引嫖客!所以双脚不够标准的美伎,都要想方设法将一双脚伪装起来,伪装得越小越好,越瘦越好。通常的方法是穿双层鞋,露出来的三寸金莲是假脚,真脚藏在裙据内,好像当今京剧旦角“踩抹子”。还有一种,将足尖伸进小小弓鞋内,脚跟则悬虚于外。如此弄虚作假,往往被嫖客发现,传为丑闻。有一首《丑妓歌》唱道:“裙下双钩赛宵娘,姗姗人座冠群芳。谁知灭灯联余际,细度双肤较我长。”但是,一旦被拆穿,这位美伎就无法再在花界立足了。所以这样伪装小脚,要冒很大的风险。
供名《莲钩碎语》中说,当时人们选择美伎,“首注裙下,即姿貌不甚佳丽者,只要双莲纤小,绣履光艳,自可动人;反之,纵西施王婿复生,若莲船半尺,亦无人问津。”这话颇值得玩味,难怪当时风流浪子嫖妓,一旦登堂入室,迫不及待地索金莲人握。在这类嫖客眼中,纤纤莲钩是世界上最高级的艺术神品,他们一掷千金,不是嫖妓,而是嫖小脚。此种癖好,真令局外人无法理解。
伎家珍惜小脚,对弓鞋自然十分讲究。《海眼冶游录》中说:
青楼所著画展,锋空其底,中作抽屉,杂以尘香,围以雕纹,和以兰靡。凌波微步,罗袜皆芳,此尤服之妖者。或者直以全铃,隔帘未至,清韵先闻……
前几年读冯骥才的小说《三寸金莲》,鞋底注香等奇妙的细节,总以为是小说家杜撰,今天看来,并非虚言。记得《缠足史》上载有一则轶闻:大太监李莲英的妹妹长得很漂亮,颇得慈禧宠爱,曾留宿禁中,与太后平起平坐。李莲英的这位妹妹生活奢侈,所穿镶金红缎绣花鞋,每天换一双。宫中打扫的太监,一月下来可拾到两三筐,拿到外面市场上出售,得利颇丰。
一双金莲,做尽天下文章 是文人的灵慧,还是腐儒的无聊
鞋行酒、纤足敬烟均是风月场中的艳事,历史上多有记载。元代杨铁崖(廉夫)喜欢以美伎的弓鞋行酒。有一天,杨氏与倪璜(元镇)在友人家会饮,席上歌伎俯酒,铁崖兴发,脱伎鞋置酒杯于其中,使坐客传饮,名日鞋杯。倪璜有洁癖,见而大怒,翻案而起。(《敝帚斋余谈》)本来是一场闹剧,由此风流文士纷纷效仿,遂成了冶游押妓的一个传统项目。到了清代,又有人制造瓷质的鞋杯,还有人用金银制成鞋杯,供行酒时取乐。花样百出,不一而足。
灵犀在《知足谈》中说:“京津妓女有以足趾夹纸媒敬客吸烟者。”这样的纸媒点烟,大概别有奇香。乾隆年间,两淮盐政高恒,喜欢吸鼻烟,每嗅烟时,便命美姬赤着纤足,以足心为烟盏。(《茹菲闲谈》)高恒认为,这样比杨铁崖鞋杯行酒更为“潇洒风流”
不少人钟爱金莲达到了舍生忘死的地步。清末有个寓居上海的广东人潘兰史(名飞声),生平喜欢冶游押妓,选色时独爱小脚。有位名叫高梅云的美伎,貌仅中姿,但尖尖玉笋,纤小可怜,潘兰史一见痴迷,“两情锺缮,三年如一日,几有一日不见,寝食俱废”。后来需兰史回广东老家一趟,重来沪上,刚刚卸下行李,便携大批土产来见梅云,可情梅云已于前一日嫁人。潘兰史俯床’励哭,凄然而去,从此绝迹于欢场。有人认为像这样的莲迷,是蠢夫,巷间俗物,其实不然,像明未清初大戏曲家李植(笠翁)、清末精通西洋的大学者辜鸿鸣,都是彻头彻尾的莲迷。
李笠翁是位品鉴女性美的大家,他在《笠翁偶集》中,从肌肤、眉眼、手足、态度、盟柿、熏陶、点染、首饰、衣衫、鞋袜等诸多方面对女性美分别给以研究,特别谈到选足:
选足一事,如俱求窄小,则可一目了然。倘有粗及精,尽美而思善,使脚小而不受脚小之累,兼收脚小之用……其用为何?瘦欲无形,越看越生怜惜,此用之在日者;柔若无骨,愈亲愈耐抚摩,此用之在夜者也。
“日间怜惜,夜间抚摩”,笠翁品鉴小脚,有了些意淫的昧儿,怕是走火人魔了。辜鸿鸣是出了名的怪人,他对小脚的痴爱更显得’怪诞和乖张。辜氏十岁移居英国,在英国和德国读书,其后到过法、意、奥等国,肚子里装了不少洋墨水,精通英、法、德、拉丁、希腊等语言文字,获得十几个学位,又是宣统年代的进士,因此入了《清史稿》,官居外务省郎中和左塞。清朝覆亡后,任北京大学教授。辜鸿鸣在女性问题上最出名的两大怪论,一是主张纳妾,二是崇尚小脚。他所娶之妻是本国的淑姑夫人,他所纳之妾,是日本的蓉子如夫人。据说他写文章必须抚摩着夫人的小脚才行,一只手握着纤纤弯弓,一只手秉笔书写,文思泉涌,笔走龙蛇·一且无金莲可握,便文思枯竭,江淹才尽,你说怪也不怪?陈存仁的《女性酷刑缠足考》记述了辜鸿鸣与英国某报记者关于缠足的一番对话。英记者在北京中央公园看到辜鸿鸣品茶,便上前采访,两人由中国的纳妾扯到缠足,英记者问:“中国妇女缠足,以一百磅左右的体重,集中在一双小脚上,是否违背人体的生理?而且听说中国男子喜欢嗅小脚,请问辜先生有何高见?”辜鸿鸣微笑道:“英国人最高的艺术是跳足趾舞(芭蕾),如龙飞凤舞,回翔周旋,真是女性美的最高表现,不过你们是摆在台上供大众看的,我们中国的妇女小脚,只是私人欣赏的,与贵国各异其趣而已。”接着又说:“至于说会使生理畸形,也不仅我们中华一国为然,英国人在17世纪到18世纪,女性有缠腰之风,在腰部用其重不堪、高达一尺的缠腰夹,把腰身缠得像蜂腰一般,这对生理是否也会发生畸形,腰部内脏是否会退化?”英记者无话可说,双方相与柑掌而已。
谈到李笠翁和辜鸿鸣痴爱小脚,不能不想到清代品鉴香莲大师方绚。方绚自称评花御史,据笔者所知,他所写的《香莲品藻》《金园杂篡》《贯月查》《采莲船》等四篇文章,都是品鉴女人小脚的。方绚在《香莲品藻》一文中,仿宋代张功父《梅品》体例,分列憎、疾、荣、宠、屈、辱五十八章,品鉴香莲,如“香莲宜称二十六事”“香莲憎疾十四事”“香莲荣辱六事”“香莲屈辱十一事”“香莲五式”“香莲兰贵”“香莲十八名”“香莲十友”“香莲五容”“香莲九品”等等,共三十九目,二百五十三条。如“香莲三贵:肥、软、秀”,如“香莲九品——神品上上:浓纤得中,修知合度,如捧心西子,锺笑天然,不可无一,不能有二”,如“香莲九锡:红罗缠、鸳鸯息(副以凤御珠组)、生香卧履、芙蓉鞋褥、菊花袜勾、红藕狸覆(副以锦带)、锦文湘靴、香绚履……”,如“香莲三上三中三下:掌上、肩上、秋千上,被中、锺中、雪中,帘下、屏下、篱下”。方民品赏香莲,说不上博大,可算得上清深,有些言辞令人不敢琢磨,比笠翁更进一步。《金园杂篡》是方氏的又一篇奇文,方绚自称“唐突香莲,不仅画足,可堪柑掌也”。文中罗列九十三条,如“杀风景:踏月看灯,弓鞋踩落”,如“恼人:新制弓鞋被鼠晴”,如“不达时宜:在巨足人前,呵吾女牌不长进,不肯缠脚”,如“教子:守身如缠足”,如“教女:闲足以闲心”……《贯月查》《采莲船》两篇,均写鞋杯游戏。美姬弓鞋如新月,众客投掷鲜果其中,如星贯月。用这种鞋杯载酒行麟,周游座中诸客,面前如同浮查(搓),泛舟,故名叫“贯月查”。“采莲船”也是这个意思,仅以名字可以看出方氏良苦用心。具阳于筋游戏,洋洋洒洒,一大篇文章,在此不赘。方民品鉴小脚,可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面对这位“评花御史”,我们能说些什么呢?是文人的灵慧,还是夫子的无聊?
由于嫖客们对小脚的狂热宠爱,妓院对幼伎缠足特别苛刻,有的鸭母自己就精于缠足,有的专请脚婆为幼伎缠足。良家女子缠足只求瘦小,对于式样和韵味并不刻意追求。美伎缠足,瘦小之外还要香软人时,苗条飘逸,秀媚动人。“骚脚催情”是美伎媚人的手段,所以美伎元不对一双小脚精心修饰,特别是名伎,一袜一履都嵌珠饰玉。清岭梅山人所著《兰花梦传奇》中有这样的言语:“你的脚真值一千两碎金子,瘦不见趾,全不现呆相,握在手中,又甚软绵,足可助兴。我见的小脚也不少,总不如你们姐妹两个苗条飘逸,动人爱怜……你们两个是门户中的脚,良户人家哪能这般苗条飘逸?”此情此境,嫖客早已中邪中魔,心旋摇曳了!
在丰润县,因为有一双纤足而名利双收者,历史上大有人在,反之,因有一双小脚而遭厄运者也不乏其人。据载,太平天国强迫妇女放足,“每掠得纤足者,必被其行缠,剖羊腹纳足热血中,足趾暴伸,顷刻新月即变莲船,惟血热于沸汤,痛彻骨髓,惨莫惨于此矣。”?(《采菲录》)要求放足本来是好事,行动过急,即成暴虐。彭遵捆所著《蜀碧》载:“张献忠据蜀时,偶染疤疾,对天曰:‘疾愈当供朝天蜡烛二盘。’众人不解。此疾愈,令斩妇女小足堆积两辈,将焚之,必要以最窄者置于上,遍斩元当意者。忽见己之妾足最窄者,遂研之。其臭达平政门为乐……”实在令人发指。
有关缠足的笑话也很多:
光绪年间,崔国英出使英国。驻节伦敦。他的夫人洗襄脚布,瞄在使馆中,高悬楼前。外国人以为中国国丧,争来问候。 (《缠足史·国丧》)
20世纪初,上海繁华的大街上,可以看到妓院龟奴背着虹牌信人(名伎)大步飞奔,红馆人双弓纤小,走路困难,出局俏筋常常由龟奴背负到场。
在透视缠足这一怪癖时,明朝出过一个奇人,名叫黄冈瞿。当时两和失好,清兵屡屡犯边,兵焚战火无休僵之日。黄冈瞿大发奇想,上表于庙堂,其所陈御敌之策,堪称一绝。此公说,诱化满人改变风俗,令他们妇女学习中国之法,缠双足成弓样,使男子惑溺,减弱他们的精力,使他们惰于击刺。这样便可不动干戈而御敌于国门之外。这一“锦囊妙计”当然无法实现,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在透视缠足这一陋习时,黄冈瞿是拨云挥瘁,点到了要害处。
“贫学富,富学娼”,娼妓缠足,特别是名伎缠足,对我国缠足陋习的恶性发展起到了推波助澜作用。“小脚一双,眼泪两缸。”清末有人提出,欲言放足,必须从美伎开始。乍听起来可笑,仔细琢磨,不无道理:
近中国之人心风俗,如流珑,如奔端,已逾趋而逾下也,即以服饰界一斑而说,无不以上海妓院为目的,为方针。试问前留海之风潮,三四年来何以能通行于遍国中者乎,亦莫非前日一二名妓有以创格而行之耳。某欲言放足,我得持一主义,即今不必求之于璇闺秀质,名门淑暖,当求之于一班之伎女而能放足也,其影响于女界,必较寻常有灵捷十倍者。或谓伎女者媚人之玩物也,恐一放足,则人都生反之,唾弃之,此亦不可不预为虑及者,则应之曰,此无虑也,喜新反故,则人之常情也,况上海一隅断非未开化之穷乡僻壤可比……(苯床卧读生《绘图冶游上海杂记》)
由此可以看出名伎在女性服饰妆束等审美上所起的率领潮流的作用。光绪戊戌年间,维新派鼓吹放足,革命女性首创天足会,伎家则闻风而动,领风气之先。《秦淮感旧集》说:“自欧风东渐,秦淮名妓,得风气之先,以不缠足为时髦,押客评花,亦皆主纤腰,不主纤足,不可谓非审美思想之进步也。”废除缠足,美伎也有一份功劳。
曲中名妓最时髦,不重莲翘重柳腰。昨日纶音禁缠足,还应注奖到香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