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其敏
乡中的夏天,可供恋念的事物很多,特别是儿时;捉蝌蚪,扑流萤,那种种乐趣,会使你怀思到老,拂拭不去永存心板的梦痕。
昆虫界中。我特别喜爱萤火,是有一段宿因的。
远在塾里启蒙时候,老师为了鼓励我们用功读书,常常给讲些“引锥刺股”,“凿壁偷光”一类的故事,就中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晋书》上所记载的车胤“囊萤”故事,和《尚友录》上所记载的孙康“映雪”故事。车胤、孙康都是晋人、这使我想起晋时人物一般好学穷思的流风余韵,还是后话,但在当时,对于这两位家贫而苦学的人,因无油点灯,迫得要借助于夏天的萤火,与冬季的雪光,那分勤劬之情,却是由衷地加以崇拜的。也正因此爱屋及乌,对于“雪”和“萤”亦有了特殊的好感。
雪,儿时在故乡是无法见到的,光凭文字的描写或图画的摹绘得不到具体的印象,但萤火就不同了,每到夏秋,水涯草际,熠熠飞流。一自髫年,即成为我们的良伴。
聊斋的“连琐”篇中,有一首诗说是:“元夜凄风却倒吹,流萤惹草复沾帏”,江南地方,早在初春时候,便有了惹草沾帏的萤火,可是在南国,非到初夏,萤火就不露脸为人所见。
夏天夹了,不论在小院里,或在广庭中,尤其是那些林荫泽畔,有水有草,更是适宜于流萤栖息的地方,点点紫光,和暗蓝的天壁上所镶嵌的星星,上下辉耀,情趣是异样迷人的。
萤火不独可借贫而好学者“借光”,不独可借美丽的夏夜风光作了无上点缀,它本身还是一种有益于农事的昆虫,不论成虫与幼虫,都是以各种伤害稻麦的害虫为食料。我想这也许更是使它取得人们更亲厚更深刻的情感的因素之总之,夏天来了,萤火总是使人相思的,每一提起,心就驰骋到故乡的水涯草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