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尼法则之八
敲吧，敲了就能打开
索尼公司电子设备营业本部
显示器营业部CD海外营业科科长
中川智子
1967年8月19日出生
中川一两个月到海外出差一次，与比她大四岁的同公司职员结婚。两个人都在索尼工作。1997年9月，抽空到纽约呆了十来天。
作为女性，并没有什么障碍
“其实不必穿得这么严肃。”
在索尼公司面试时，我一进房间，面试考官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我在商社与放送局之间来回奔波，进行求职活动。那时已经有了内定的单位，大体上也知道自己前进的方向。但有一个高年级校友对我说：“到索尼试试吧。”就因为这一句话，我接受了索尼的面试。
到了索尼一看，发现它和我接受考试的几家公司气氛完全不同。面试考官的第一句话就让我深感意外，感受到文化冲击。而且，别的公司的面试时间一般只有10到15分钟，索尼却花了40分钟左右。首先让你缓和一下紧张的心情，创造出一种交谈的气氛。具有通常那种似乎被安排好的演戏似的面试所没有的自由，代之以生动活泼的方式。
面试时我便实话实说。首先，我是文科学生，电器啦，计算机啦等一点儿也不了解，担心在索尼干不了。第二，我想到国外去工作，已是好几家商社的内定人选。当时考官就对我说：“你觉得一生都卖石头很不错吗？”
在商社一旦被分到某一部门，一直在那个部门工作，成为那方面的专家的情况相当普遍。的确像他所说，“一生就卖中国石头”。“但是，在索尼，不论理科文科，都能找到自己喜欢的工作。最开始的工作不合适的话，可以到另一个地方做做。如果还不行再到下一个地方试试。”考官这样说。
那时，我觉得这种用人方法非常有吸引力。如果这就是所谓索尼的社风的话，我进行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觉得到索尼公司比到方向明确的商社工作对自己更好。
实际下决心却需要些勇气。坦白地讲，一开始完全没有去索尼的愿望，由于父亲的工作关系，我到大学毕业为止，在海外生活了10年。小学一半在日本一半在加拿大，中学一半在新加坡一半在日本，高中三年在洛杉矶的公立高中学习，为了考日本的大学才回到日本。因此，很自然地想从事对外商务，想从事使用英语的工作。既然这样，到商社去工作更符合自己的愿望。而且，大学时代曾参加广播研究会小组活动，业余从事播音工作，因此也有毕业后想成为真正的播音员的愿望。
于是，除商社外，还到广播局去应试。无论哪种情况头脑里都没有到公司去的念头。那之后，我同各种各样的人商谈，听取他们的意见。最后决定到索尼试试。1990年4月加入公司。研修期结束后，最初把我分到元件营业部。这是计算机硬盘驱动设备用的元件，以OEM形式供给海外公司。
刚开始，不知道元件是零部件，以为大概是所谓收音机似的音响制品。其实完全弄错了。此外，OEM营业的意思也不知道，一打听才明白不是卖索尼商标的产品。因为一提到索尼，头脑里浮现出数量众多的产品，分到营业部，却不卖产品也不卖零部件，又不是卖索尼商标的产品，我到底卖什么呢？我糊涂极了。
实际上，工作内容是，到对方公司去和负责人见面，按那边要求的规格和方法制造产品。我最开始作为助手从行李发货干起。很幸运的是，到公司第一年的12月就被派到海外出差。
8月份具体分配时，让我接替工作的那个人已经决定12月就要退休。因此，我一下子就进入工作状态，和她一起工作，即像所谓的OJT一样熟悉业务。这期间，我的上司说：“你再呆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尽快到外面去为好。”
便让我和上面的几个人一起到美国的科罗拉多州去，到当地去直接会见客户，面对面地与他们交谈，理解对方的要求。
实际上让我出去是为了学习OEM经营的基本知识。我觉得受惠于公司甚多。即使在索尼，就职第一年就到海外出差的事也不多见。
■也有与索尼风格不相吻合的人
此后，从元件营业部转到应用设备事业部。从1994年12月开始，一直在现在的CD本部从事面向海外的显示器的OEM营业的部署工作。现在显示器的OEM的大客户有IBM、康柏、苹果、贝尔、桥等。竞争真是相当激烈啊。现在已经不是仅凭单枪三束彩色显像管就可以卖出去的时代，如果对方没有什么需求，这边也很难卖出去。我们说：“不管怎样请您听听介绍，请先看看。”这种情形最近相当普遍了。
现在我也是一个半月到二个月左右到海外出差一次，每次大约呆一周到十天左右，最近一个人出差的情况增多了。
此外，和上面的人、设计人员以及从日本来的工作人员一起访问科罗拉多的事也有。到海外出差时，情不自禁地发出“真累啊”这样感叹的时候也有。不过能够离开家庭单独呆呆，可以换换心境也不错。
OEM营业，不是出售已完成的索尼商品，却感觉是和客户一起制造产品，有时必然会产生我们想做的事和客人的要求不一致的情况。这种时候，是说服客户还是说服本公司内部人员呢？逼得我们不得不做出判断。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大问题。面对客户必须从索尼的立场来说话，而对本公司内部又须做客户的代言人。如果两者一致就没什么问题，但不一致的时候很多。OEM工作从设计阶段、开发阶段开始就到客户的公司去协调，与其说是索尼还不如说是与对方公司的人一起制作产品。然而，到底自己是索尼营业部的人，有些事情尽管我个人并不那样认为，但作为索尼的人却不得不指出来。这种局面，让我感到相当为难。
客户最终是通过显示器这一产品来判断索尼公司作为合作伙伴怎么样。在进行这种判断的时候，显示器的品质和价格毫无疑问是非常重要的，同时对索尼分公司的形象、经营方针、显示器以外的部分的规格等所有要素，都成为判断的标准。因此，不存在因为是索尼的单枪三束显像管就能卖出去的道理。现在和索尼联系有好处，那么即使价格高些也与索尼合作，如果客人开始这样想，营业关系就成立了。他们就会问索尼能提供哪种程度的综合服务。因此，最终是我们一起做显示器，但在这过程中必须广泛考虑我们究竟能干什么并提出意见。
因为这，便经常碰壁，一天中十件事，大体上八九件是麻烦的事情。但只要其中有一件好事的话，我们就认为那天是好日子。客人说“谢谢”“太好了”，只这一句话，那天所有辛苦都烟消云散了。
还有一件辛苦事，就是必须逐渐积累与计算机有关的知识和技术。我终归是文科学生，对这些感到很费力，而且计算机是一个今天不知道明天会变成怎样的领域。制定价格、确定数量的工作都紧张。在进行当中，计算机的环境时刻变化着。考虑我们工场的能力，决定加工数量，必须在保证品质的前提下，在交货期之前如数完工。在这种工作进程中与计算机有关的环境时刻都在变化，非关注所有这些变化不可。因而真正称得上是靠体力决定胜负的活儿。
现在，我在三个女性、一个男性组成的小组中工作。尽管是组长，管理着这个小组，但很多地方我都放手，只是在最后遇到问题怎么办时，我才出面处理。从自己在最底层不断努力工作的位置转到引导小组的立场上，我度过了一段非常苦恼的时期。正好是一年前左右的事情，我冥思苦想，把小组的人放手到什么程度为好呢？或者说应该放手到什么程度？完全放手又不放心，但如果我一直干到某一部分，受委托接着干的人又没有干劲，工作进展不了。怎样才能使工作顺利地进行，又能使组里的人员成长呢？我陷入这样的困惑中难以自拔。
特别是当对方是男性的场合，这就更加困难。上级是女性，被上级说这说那，他自身作为男性的自尊确实会受到伤害。曾经也有相互争论得很厉害的时候。那种时候，我头脑中一直在想，他终归要离开我一个人独立工作。那么什么时候放手让他独立好呢？想啊想也得不出答案来。结果，经常争吵，互相磨合，突然某一天，认为“他行了”的时刻自然而然地就来了。
在索尼如果只是默默地坐着，谁也不会教给你什么东西，谁也不会让你干什么，仅仅等着是不行的。我认为在索尼如果自己不积极进取，道路就无法拓宽。因此，我和年轻人都拼命努力，工作中总会有些冲突。但如果请教的话，无论什么样的事情，也无论是谁都会教给你。这是索尼公司伟大的地方。比如，我现在和设计人员在一起，会想：“问这样的问题一定会被取笑吧。”即使被取笑，也比不问终归不知道的好，就问问看吧。结果，被问的人即使再忙，也会不厌其烦地告诉我，甚至告知的比问的还多。
在索尼的这种风气之下，个人姿态也就是个人的生存方式，如果不是积极的，大概就不能发挥自己的能力进行工作。因此，在索尼女性也变得要强起来。相反，对索尼的气氛不适应的人，也早早地意识到这一点而转到别处去了。比如，和我同届去的人，被录用为综合性文职的女性有40人，入社7年半后，现在还留在索尼的包括派驻在海外的不到10人。
“要结婚了”“还接着工作哟”
在索尼工作到现在，完全没有因为是女性而遇到麻烦。
但因为是营业方面的工作，似乎有客户因为我是女性而感到不安。对方的不安也经常传递给了我。比如，我现在负责的一家客户，是非常正规的公司，是带有日本企业特色的厂家。开始工作时滴水不漏，非常严谨，我认为合作没问题。
然而，因为在我以前的负责人都是男性，负责人换成女性后，开始他们似乎非常抵触。很久以后，他们说：“实际上，当初担心得不得了。”但后来他们逐渐认同了我。
虽然是女性，客人也把工作交给我们的原因，大概是索尼作为知名企业的影响力。好像确有这种印象——索尼的人即使是女性也能行。这就是说，索尼把女性也作为一种战斗力看待。我的工作情况将代表索尼女性的形象留在客人中间。因此深感责任重大。
在索尼，女性对人事部门报告说“要结婚了”，管人事的人会说“不辞职吧”。不是问“还继续工作吧”？而是首先确认“不辞职吧”。如果说“辞职”，周围的人都会很吃惊地说：“哎，要辞职？”“为什么要辞职？”连珠炮似地提问。
如果没有充足的理由，女性因结婚而辞职，在索尼是令人感到惊奇的事。有很多女性生了小孩还继续工作。对于女性来说，索尼就是这样一个适合工作的场所。
此外，与同单位人结婚，夫妻俩都是索尼职员的情况下，如果丈夫到海外赴任，妻子会问人事部门：“怎么办呢？”一般情况下，丈夫到海外赴任，妻子很自然地会产生辞职的想法，如果有小孩，更是不得不举家迁居海外，妻子能继续工作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但是在索尼，完全听不到“还是辞职好”、“辞职一起出去”之类的话。最终还是以继续工作为前提问：“怎么办？”如果女职员想跟着丈夫一起去的话，也可以考虑转职到同一地方去工作。实际上，丈夫在英国，妻子在法国工作的夫妻也有。还有丈夫在日本工作，妻子在海外工作的情况也有。根据各人的希望和情况，人事部门的人会给予多方关照。我也是和本公司的人结婚的，现在与丈夫在同一部门工作。也存在将来其中一个人去海外工作的可能性，真的那样怎么办呢？我想不把这个问题放在自己的人生设计之中去考虑是不行的。
我们两人都在体育协会呆过，体育活动是我们共同的爱好。休息的时候，时常骑上自行车一起出去。学生时代，我练过田径，短跑最快的时候，50米跑了7秒4、100米12秒6。当中学生的时候，还曾参加新加坡的国际田径大会。丈夫踢过足球。另外，我们共同的朋友很多。曾经把大家都叫到家里，举行家庭晚会。此外，在索尼很容易得到休假。一旦得到较长时间的休假，两个人就出去旅行。最近，我们去拜访纽约的友人，在美国转了十来天。最近也常常想，这样的生活还能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从20来岁进人30岁，我的人生观慢慢地发生变化。20多岁时，也不用考虑，先拼命工作再说。30岁后，我想在体力上是不可能和以前一样的。与此对应，我意识到现在是我不得不认真考虑自己真正想干什么的时候了。人不能不确定明确的人生目标。我想做与现在不同的事情，想要家庭，现在正处在这种思考中。我想25岁到35岁之间，正在工作的女性，恐怕都像我一样处于选择的岔路口。这种年龄的人，恐怕在想将来自己作为个体以什么样的形式在社会中找到位置。说是和社会的接触点，那也是极小极小的点。即使这样，也要考虑用什么方法表现自己，为自己所属的世界工作。
我想，这种想法一定还将持续到40岁甚至50岁。那么为了牢牢保住自己在社会上的位置，30多岁时应该做些什么呢？对我来说最大的烦恼就是这方面的问题。人生之梦一定会在以后出现。我想，现在我通过索尼公司保持和社会的接触点，继续这样工作下去就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