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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彩线金针绣草原-刘克勤(1)

每当展开祖国地图的时候,我的视线便自然地落到巴里坤草原上来。接着,就被一些耀人眼目的景物所激动,久久不能平静。可能是因为我生活在这个新奇美妙的环境里,周围的一切和我结下了缘分;也许是由于那些动人的情景,是我熟悉的同志精心绣织出来的,才这样打动了我的心弦吧!

我到过许多游览胜地,但总觉得不如巴里坤亲切可爱。你看那四周巍峨闪亮的雪山,多么像白玉砌成的围墙。雪山脚下的大松林,黑苍苍一片,犹如波涛汹涌的海洋。绿油油的大草原,像一块十分匀称地缀满各色小花的大地毯。湛蓝湛蓝的天宇,宛如华盖一样罩下来,与雪山吻合。天空和草原是那样瑰丽多姿,有时金黄,有时橘红,有时淡蓝,有时银灰,总是五光十色,变化万千,分外使人神往。这里的空气总是那样的清新,还带有淡淡的香味,叫人不能不挺起胸脯,大口大口地尽情呼吸。那巧嘴的百灵,抖着翅膀,飞翔在半空中,唱呀,唱得人心花怒放。来到草原,你即使不是为的游山赏景,也不禁会为之陶醉。

有一次,我随着打猎组在天山的原始森林里转悠了几天。那里触目皆是合围的红松和云杉,树林里野兽很多,在山下举起望远镜就能看到野鹿在林中奔走。打猎组的同志告诉我:要想捉几只活鹿也不费事,只要在六月下旬(产鹿期),到密林中去,花上工夫,准保能捉回一只小鹿娃来。说得容易,做起来也简单。前几天,牧工的儿子——十四岁的小甫红巴依,早晨到羊群里去,忽然发现小鹿娃正和羊羔睡在一起,他走过去,手到擒住,带回家来了。

我们曾在老牧工胡皮亚的家里借过宿。他家里喂养着一只坐山雕。平时这只巨鸟戴着一顶小红帽,纹丝不动地伫立在毡房里。胡皮亚出巡的时候,就把它带在肩头上。它生就一双敏锐的眼睛;人还没有发现目标,它已展开宽大的翅膀,向狼和狐狸凶猛地扑去。抓住那只仓皇逃命的野兽之后,先啄瞎眼睛,然后再置于死地。胡皮亚告诉我:这只雕一个冬天就能抓住五十多只狼和狐狸。

山坡上财宝遍地。脚下踩的不是一般野草,尽是些药材。白茸茸小叶的是党参,一个人一天能挖三四十斤,白菜般大叶的是大黄,扁条叶的是知母,深绿叶的是甘草,还有防风、贝母、麻黄、车前子,等等,光是知名的药材就有一百多种。

再往上去,我们拾到了野鹿脱落的八叉角。越过密林,踏上雪线,又见到盛开的雪莲。雪莲是一种名贵药材,也是一种很值得观赏的奇花。洁白的花朵,不是出于泥水,而是生长在积雪的高山之巅,这不是一种奇观吗?

在山里的时日,真是山珍野味不绝于口,既新鲜,又开胃。山葱、沙葱、野蒜是我们的家常小菜;随手采来新鲜的野菜,切些肥嫩的雪鸡肉,炖在一起,霎时香味四溢,使人食欲大振。

那几天,牧工的活儿较少,人们便结伴上山采集土柿子。这种土柿子又香又甜,既可以做菜下饭,又可以磨粉烙饼。柿子粉用热水冲开,同藕粉差不多。大家甚是喜爱这种稀罕的食品,就一盆一盆地当饭吃。后来出山,给家里的伙伴捎了些,一位采购员看见了,他大为惊讶地说:“哎呀,这名贵的补品,你们怎么拿来当饭吃了?”

草场上,马蹄蘑菇一圈又一圈,盖住地面。白蘑菇肉最嫩,味最鲜,营养价值也极高。大的像雨伞,六七斤重,看着就很惹人喜爱。一个爱吃蘑菇的广西老汉,闲暇无事,就去拾蘑菇,吃不下,就用绳子一串一串穿起来晒干。

一望无际的草场上,到处长着酥油草。酥油草营养价值很高,牛、羊、马匹吃了酥油草保活保壮,肉肥毛亮,因而牧工们又叫它肥羊草。这里还有白蒿、宾草、湖草、芨芨、苜蓿、野高粱、马兰籽,它们各尽其能,为畜牧业的发展贡献出自己的力量。秋天,牲畜吃马兰籽增膘快;青贮起来的湖草越冬不变色,春季羊只产羔,吃了翠绿鲜嫩的湖草母子健壮……这些才真是巴里坤草原上的宝中之宝呢!

巴里坤草原如此丰饶,如此秀美,在这里发展畜牧业无疑是得天独厚;但是,若没有党领导下的各族牧工的忘我劳动,草原又怎能如此喧腾繁荣,牛羊又怎能如此兴旺!

我初到军垦红星牧场时,曾为一排排的木牌所吸引。走近前去,看到每个牌子下面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小坑,坑底里铺着洁净柔软的麦草,我知道这是保暖坑,护羔的,但是牧工们竟把它称为“育婴室”,这里饱含着牧工们多少心意啊!

几天以后,正是羊只产羔季节。牧工班长唐四虎将一家大小迁到毡房外面去,温暖的毡房里,摆满了正待哺乳的小羊娃儿。一天深夜,我到唐班长守夜的毡房去。在灯光下,我发觉羊羔身上盖着皮大衣、棉被褥子和毡……春寒料峭,入夜更是倍加寒冷,可是唐班长却穿着单薄的衣服,全神贯注地忙碌着。我深受感动,连忙脱下大衣,递给唐班长。

“不用了,全都盖好了。”他说。

“你穿上吧!”

“我不冷,羊羔和小孩一样,最怕冷的。”

呵!有了一颗爱护社会主义财富的忠诚的心,冷也就不觉得了。由此,我对身旁的战友产生了更强烈的爱。

老战士赵忠源守护的是一百多只美利奴与土种羊杂交的第一代羊羔。杂交羔羊生下来,有的身上连毛都没有,需要更好地照料,老赵已是几天几夜没得好睡了,我想去替换一下。钻进毡房,见老赵左右开弓将奄奄一息的小羊羔搂在怀里,施行人工呼吸。当时我还不懂护羔技术,无从下手。过了一会儿,那两只小生命活跃起来了。当孱弱的小生命哺过了奶,仰起头咩咩地叫了几声之后,老赵那布满血丝的眼睛流出了兴奋的泪花,他不胜爱抚地说:“乖乖,你可好了。”这一下,我更理解到“育婴室”三字寓有的深意了。

产羔的季节一过,草原就呈现出一片丰收的景象。羔羊白得像雪团一般,活泼而又调皮地蹦呀跳呀,还攀到石崖顶上去观山赏景,怪让人替它们担心的;也有那温驯的,只是跟在母羊身后,迈着方步,很像个文雅懂事的小姑娘,十分惹人喜爱。怨不得同志们给小家伙们起了许多别致的名字,什么“猴崽子”“小胖子”“雪莲花”,等等。看看这些可爱的小家伙,再听听那咩咩的乖叫声,好不叫人喜滋滋的。牧工们抱着这只,心爱地抚摸几下,又抱起那只,脸贴脸地亲一亲,真是爱不够、亲不够。羊羔丰收,给人带来莫大的欣慰。是这些小家伙,把巴里坤草原的春意闹腾得更浓、更艳了。

夏初,剪毛季节到来,这又是一年一度的紧张而又愉快的时刻。剪毛场上,正开展着劳动竞赛。耳际一片唰唰唰轻快的剪毛声,一团团丝绒般柔软的羊毛被揭下来,一只只羊脱去累赘的冬服,欢快地跑开了。平时毛茸茸一团的大绵羊,这时才显露出它那健美的体形来。一堆堆羊毛,越堆越高。堆得最高的还是牧羊模范陶发兴,据同志们介绍,他一天能剪一百二十多只羊,共八百多斤毛。

剪毛场的另一角,妇女们在清毛,她们将毛分出不同等级。也许是妇女们心细手巧,竟把羊胡子也清出来了。从前,羊胡子都是被扔掉的,现在国家收购,据说在工业上有很大的用途,所以她们也不怕麻烦,耐心地清出来了。

傍晚,火红的霞光射在草场上,羊群回家了。放牧归来的牧工们将鼓鼓囊囊的布兜送到剪毛场上来,里面全是被野草挂下来的散失在草原上的毛团,这些全是他们在放牧时,一撮一撮捡起来的。也许,我身上穿的毛衣,就是他们毫毛必争、点滴入仓而积累起来的羊毛所制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