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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轻抚倒置的时光(3)

第二天是老师约定全班集合的时间。我们要开一次茶话会做最后的分别。因为头天晚上玩到下半夜,第二天,我红着眼睛带着昏昏欲睡的样子走进了教室,同学们都在忙着布置会场,我却在一个角落里趴着睡着了,直到主持人宣布茶话会开始,我才醒来。

那一天是大家最伤感的一天,都哭了,平时像我们姐姐一样的刘老师哭得更历害,她对我们说:

“今天,将是你们青春时光里最重要的一天,因为,它将成你们人生的分水岭。但我要告诉你们,每个人的青春都是不一样的,但愿你们在青春的这段时光里,每时每刻都不变颜色,纯洁透明……”

茶话会结束了,刘老师把我叫到了办公室。因为我的成绩始终名列前茅,刘老师一直以来对我期望很大。看着我红红的眼睛,她笑了,对我说:“昨晚玩的很晚吧?”我笑着点了点头。刘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给我看,那应该是她学生时代的照片。奇怪的是,她的左手臂缠着绷带,泪流满面,像是骨折的样子。刘老师见我眼中有疑惑,笑了,对我说:“那是高考结束的那天,大家基本都放松了。我们是集体去的市里考试,那天没有返回来。为了防止学生们考后放松乱跑,门卫早早地锁上了宿舍的大门。可那时我们真的放松了,同寝的两个同学非要尝试一下跳墙外出看电影的刺激,问我去不去?那天不知为什么,我竟然同意了她们的提议,提心吊胆地跑了出去,说真的,那时确有一种兴奋的心情,可不幸的是,就在翻越围墙的时候,我摔了下来,结果是手臂轻微骨裂,医生给我打上了绷带。或许你认为这是我青春中的一件糗事,但就是这件事改变了我的人生。本来我最初的志愿是报考军校,希望能成为一名女军官,当我拿着超出军校录取线90分的成绩去参加体检时,我的手臂直接让我的梦想破灭。那一天,我哭着让别人帮我拍下这张照片,一直珍藏到现在,因为它在告诉我,我的青春曾错过了梦想。”刘老师说着说着就哭了,不知为什么,想着昨天晚上我那醉醺醺的样子,有些忐忑,更有些后怕。那一刻,我明白了刘老师为什么给我看这张照片。

那一天,我一直在回味着刘老师在茶话会时说的那段话:每时每刻,青春不变颜色。这何止是青春的问题,其实那是一生的箴言,他分明是在告诉我,青春是个里程碑,别在我们青春最重要的时光里,犯下轻狂的错误,我们青春浪费不起。

她的眼睛,他的手

七夜雨

她的眼睛并不美丽,深陷在凹进的眼眶里,眼眶周围被黑色的淤青所包围,像极了烟熏妆,却不会有人说这是烟熏妆。

她是个盲女。

他的嘴并不伶俐,总是紧闭的双唇让每个人都感受到他的陌生,厚厚的双唇在轮廓不大的脸上让人看了有些奇怪,长在别人的脸上或许就是性感,在他脸上却不会有人会说是性感。

他是个哑男。

她和他初识在启龙市的聋哑学校,说是初识,不过是匆匆谋面,说是谋面,却未必相互都看得见。她很喜欢说话,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不让人们忘记她的存在;他却从不说话,连手语都不怎么打,他害怕自己和普通人不一样,因此他的手语学的并不好。

他爱上她,没有理由。她不漂亮,不性感,如果让他说出她的优点,他估计一个字也不会说,但是他会对你笑。

这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你爱上一个女孩却永远无法对她说爱,你希望她能看到你的表现,她却永远看不到。或许她从来就不知道有他这个人。

他开始接近她,每当她需要帮助的时候,他都头一个举手,上厕所,去吃饭从来都是他搀扶着她,用她那双特大号的手牵着她的小手,可他从未对他说一句话。但是在无人的角落,他总会比画着手势告诉她:“我爱你。”这是他手语里学的最精的一句话。

他渴望着她知道他的心意,却不知道做什么才能具体实施,围墙外的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飞到了学校的花丛里,他忽然生出了主意,松开了她的手,去花丛里抓住了那只蝴蝶。

失去了握住她的大手,她感觉到天旋地转,她开始举起双手,小步试探性地往前迈,可手能触及的地方那么局限,又怎么能知道就在她的面前就是一个下水槽呢。

她摔在了地上发出了洪亮的尖叫声,甚至在那一秒她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为什么那个一直帮助她的人就这么轻易地离开了她,学校老师来到这里,将她扶起送到医务室。

后来,他的举手开始被老师们忽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永远没有机会再帮助她了。再也没有人像他一样渴望帮助她。

她开始学会自己行动而不需要别人的帮助,她开始从头学习盲人手杖,每次当自己调直手杖往前走的时候,她都会有一些恐惧和失落。不过她一直有一种期望,那熟悉的双手再一次牵着她的手。

那一天,她要过马路,她已经过了很多次马路,没有人会认为她这次过不了马路,也没有人会知道疾驰着的卡车司机是个新手。

当刺耳的刹车声从自己身边滑过的时候,她无助地站在原地不敢动,直到一双大手用力将她推走。

刹车声毕,她哭着爬回原地,在原地摸索着,摸到了那双大手。

眼角膜移植手术很成功,当她醒来的时候变得呆呆的,但是她似乎在他们共同的眼睛里读到了一句话:

“爱情是自私的,初见你时最好。”

我把她推走的那一瞬间,仿佛进入了她的世界,如果现在问我人生中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我会告诉全世界,我爱看着她摸着我的手无助地哭泣,我开始痛恨自己让她熟悉这双手了。你一定要幸福,在没有我的日子里。

栀子花开时

许冬林

也许没有多少人知道,一个初夏夜里女孩的心思,盼着栀子花开的心思——用嗅觉数着花开的讯息。我只是想啊,在晨起梳妆时,在我的梳妆桌上母亲已放着两枝刚摘的栀子花,还含着露,明眸皓齿似的瓣白蕊黄。我只是想,在背上书包时,在乡村的路上,我一路芬芳地走过。我只是想在那样的清晨做一个香香的俏女孩!

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庭前院后的一棵花树就是一个女孩所有美丽的梦想。我是一个幸福的女孩,姑姑在临出嫁前,给她刚出生不久的侄女儿栽了一棵栀子花树,然后我和花树一起长大,当我到了爱戴花的年龄,花树也开花了。

在乡村简朴的小院里,在燕子穿梭的屋檐下,一团葱郁的绿叶丛中,嵌着白蝴蝶一样的花儿,迎风舒展着白翅,在暗夜里的星光下,一瓣一瓣地绽开,瓣瓣都花气袭人,肥嘟嘟的花瓣像婴儿粉嫩的小掌悄悄褪去了羞涩的暗绿或鹅黄,就那么一层一层率性地开着,像精心装扮的天宫仙女,丽质中脱不了那份纯真。

从看着花树上打上第一个蓓蕾,到守着最后一个蓓蕾的开放,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甜蜜而焦虑的心思!夜风把小窗轻轻推开,把阵阵馥郁的花香送到一个女孩的梦里。

只是风啊,你小心些,不要让枝叶轻摆,让我的花瓣上有了折痕;门口的小黄狗啊,你警醒些,不要让邻家的女孩偷了我的花儿;妈妈啊,清晨摘花时仔细些,不要漏掉了一枝,我的碎花裙子上还想别上白白的一枝……

可是该怎么诉说那个悲剧呢?

一个女孩从此在夏日的清晨没有花戴了。七八十年代的农村还是贫困,母亲贪恋五块钱将花树卖给了村里的干部,移栽在新建的村办公楼的大院里。花树是连根挖走的,只剩下一个疼痛的土坑。放学回来后的我,发现家里唯一的一道风景不见了,伤心得大哭,妈妈被我哭得也唏嘘不已,想用五块钱收买我的眼泪,五块钱买不了一个个花香四溢的早晨,买不了一个女孩儿头顶上花朵乱颤的美丽。我的泪水淹没了那个空空的土坑,那个花儿已去的黄昏,泛滥了一个夏季。从此黑夜就是黑夜,黑夜里再没有了盼望天明的梦想,没有花香的黎明对于一个女孩儿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呢!只是后来每天上学我都会忍不住绕道到村办公楼大院,看看哪一棵花树是我家的,长高了没有,我像一个被改嫁的亲娘丢掉的孩子,时不时趴在高墙边的墙缝里偷看亲娘的模样。栀子花再开时,已不在自家的院里,花开得太多太香,开败了的花儿脸色黄黄地歪倒在枝头,无人摘去,它像深宫里的妃子,在百花争艳的楼台下孤独地老去。

然后,我学会了栽花,我从同学家剪了一截压枝,日日浇水小心呵护,可是等到花儿开了,我已过了戴花的年纪。

唉,又到了栀子花开时。

我捧着书本走进教室,教室里满溢着栀子花纯洁浓郁的清香,多么熟悉的芳香的清晨啊,心怀似乎豁然荡开。五十几双眼睛看着我,微微笑着,然后他们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讲台上。

原来我的讲台上静静地躺着几枝栀子花,一如二十几年前躺在梳妆桌上的那几只。我拾起它,贴于脸间,有泪想落。自此,我的讲台上,办公桌上一直开满了栀子花。有张口大笑灿然开放的,有含着露将开未开的,有拘谨地抱紧白裙,小鼓槌一样淡绿的花苞,直开到最后一枝花来谢幕。多年的疼痛渐渐逝去,心在那片浓浓花香里渐渐温柔和甜美,不禁感叹,生命是如此玄妙,竟然有一只无形的笔,正把曾经的缺憾悄悄画圆。我没有想到,从前命运在我的发间拿走了几枝,如今上苍却把一个夏日清晨的所有芬芳还给了我!

也许,在初夏的夜里,还有一种女孩儿的心思,盼着栀子花开的心思,用嗅觉数着花开的讯息。她们希望背上书包时,手里再拿着几枝,然后悄悄放在她们爱花爱美的语文老师的桌前。

乱乱的青涩,乱乱的心弦

李良旭

1.那个高高细细的身影,一下子吸引了她

上高二了。那天,艾小小路过高二(2)班,不经意地往里瞥了一眼。就这不经意地一瞥,她的眼前仿佛有一道明亮:她看到了一个高高细细的人。

这个高高细细的身影,像有一种魔力,一下子吸引了她。

这个人以前怎么没看到过?他是新来的吗?他好帅啊!艾小小回到自己班上的座位上,心里还是乱乱的,一直静不下来。不行,我再从(2)班走一次,将那个人看仔细了点。

艾小小站起来,离开座位,又向外走去。好朋友崔静静高声喊她,问她到哪里去,她要问小小一道数学题。

艾小小含含糊糊应着,说她出去一下,马上过来。这要在平时,她早就乐呵呵地过去了。今天不行,因为今天她有了心事。

艾小小故意放慢了脚步,但脸上依然矜持着,向(2)班走去。近了,近了,艾小小的心怦怦直跳,有些慌乱。她两眼从窗外向里看去,在那么多同学中,她一眼就看见了那个人。她两眼紧紧地盯着那个人看,这下看得很仔细,她看见他的脸棱角很分明,头发有点乱,但很酷,他的唇边还有毛茸茸的唇毛,甚至还看见了他凸起的喉结。

不好,他抬起了头,好像向她这边窗子看了一下。哎呀,这可怎么办?他一定看到自己在偷看他,这可羞死人了。还好,他很快地又低了头,好像是在做什么题目遇到困难了。艾小小心里有种嗔怪,你不会做,问我呀,要知道我的数学成绩是很棒的,再过一年,我还要报理工类重点大学呢。

艾小小的脚步有些慌乱,没注意,一下子踩到前面一个男同学的脚跟上。她忙不迭地说道,对不起!那男同学扭头看了下艾小小,发现艾小小已是满脸绯红,面如桃花,不禁嘀咕了一句,你慌里慌张地干什么?

男生的抱怨,艾小小根本没往心里去,重要的是她看清了一张脸,一张让她心如鹿撞的脸。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要多看下这人的脸。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对一张脸关注起来。为什么呢?

艾小小心理也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