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让我最不想去回忆的却只有这一战,比当初和逆鳞喑的那几番交手还要不愿意去回想,可每次闻到那一种熟悉又陌生的腐败气息的时候我脑海中却总是会想起那每一个画面。
西荒人烟不多,除去不周山系以外就属昆仑以及太华、浮山、泰冒还算有些人气了,至于那西王母的玉山吗,实在是只有些寡淡温度,西王母一向性子冷淡,弄的整一座玉山都只有仙气淼茫,失了原先的山市趣味,那一年我将将满了五千岁,在二哥出不周巡西荒之时央了他带我一同去散个心,我的哥哥一向疼我,我便借着生辰的旗子苦苦的求了他半天他才应了我的要求,还偏偏要与我约法三章,“第一,不可以乱跑;第二,还是不可以乱跑;第三,还是不可以乱跑。”我那时咬着嘴唇,凝着眉头,重重的点了点头,可面上是这般,心底却是在暗自窃喜,待我到了外头谁还听你的,趁着你去巡视的机会就溜了出去不就行了。
出去巡视西荒其实就二哥一个人忙一些,随行的其他人尤其是我其实是舒服的很,一路上瞧着西荒的风景过去,实在是怡人,不过计划还是在心底默默的酝酿的。一路上我留意着二哥安排守卫方式,实在是严谨的很,可是,再严谨的安排总是逃不过人性这一条,偏偏守着我的其中一个守卫我与他曾见过两面,知道他最爱在清早的时候饮露水,而在那个时候便是他防御最松懈的时候,凭着我现在的本事捏个隐身诀是不在话下的。
趁着二哥去太华山神领着二哥去巡视的时候我便捏了个诀从那守卫那边偷偷经过,他果然是在搜集露水饮用,看来我前些个日子故意睡得很晚才起来真的是让他放松了许多戒备,我轻轻松松就过了他那边,可心里未免是有点兴奋过了头,在过院子的时候竟然被院门口的石门坎给绊了一下,“砰”一声直接扑到在了地上激起尘埃飞扬,那守卫的目光疑惑的朝着门口望了望,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可哪里还能见到我的影子,早就飞身起来跑了半里路了。
之后我驾了云头四处闲逛没多久就偏偏遇上了天气突变,眼看着黑沉沉的乌云压城般的就朝我这厢过来了,一眨眼就铺满了整一片西荒的天空,我担心待会儿会有什么天雷打下来,若是一不小心击中我那我肯定又是满身伤痕被提溜回重华然后在伤好之后被父君再责骂一番外加关禁闭,紧闭这事情的确是怎么得我喜欢,所以这能避免的还是避免一下吧,也正好天快黑了,大晚上的也就没什么好到处逛的了。我瞧着下面有座看上去还算不错的山头就立刻下了去。
由于是乌云压顶,整个山头看上去都是阴暗的,我一向就胆大,更何况自己毕竟是堂堂神女,虽然还算娇生惯养吧可平日里被我那两个哥哥整的早就和男子一般了,我伸手从胸口摸了半天好歹是摸出了一颗还算亮堂的玉丹来,这东西是我从大哥库房里偷偷拿的,估摸着大哥也是不晓得的,当初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只是觉得漂亮,没想到今天倒是派上用场了。我咧嘴笑了笑,凭着这玉丹发出的光亮照着周围的环境,在好一阵摸索之后终于是在下雨之前发现了一处黑黑的洞穴。
抬眼瞧了瞧这风雨欲来的架势,我立刻抬脚进了山洞,在施法在洞穴里燃了一堆篝火之后就听见外面狂风大作,为了防止这如此凶的风将我的篝火给吹灭了,我马上就在洞口结了个结界挡住了洞外的一切,片刻之后洞外雨声大作,豆大的雨点哗啦啦的落下来倒也是难得瞧见的景色,西荒一向是落雪比落雨多,尤其是在重华之巅那样高入云的地方,即使是在整个不周山系也是难得才会在山脚地方瞧见些似雨非雨的冰珠子,我曾在二哥看的书上瞧见过什么“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我那时就在想这是怎么样的一副场景,可怎么也是想不出来,现在瞧着这场景却又觉得不大相配,二哥一直说我该跟他好好习些诗词,总不能成了一个腹无半点诗书墨的神女,可我一向看着二哥桌上的书页就觉得晕乎,还有某些个小仙吟的实在是冒着的酸气太浓让我不忍心去研习。
篝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却几乎是被外面的雨声覆盖了过去,我趴在结界上瞧着外面的景象,天依旧是阴沉沉的,时不时有几道霹雳闪过,先是有滚滚的轰鸣声由远及近的传过来,在之后便是喀拉拉的一声划过一道煞白的闪电,我的脸贴在结界壁上,雨水打在结界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然后汇聚成一道道的小水流,再逐渐的就形成了一席水帘,我瞧着欣喜,真想将结界收了,可手里的印痂还没结成就被帘外突然出现的一个黑乎乎的声音吓得惊叫一声捂着脑袋往后退了不知道多少步。
外面的雷声依旧在轰隆隆的响着,可当一声喀拉拉的响声过后一道煞白的闪电划破了灰暗的天际,将水帘外的景象照的亮了一下子,我颤巍巍的从捂着脸的指缝间瞧见一个全身被黑色斗篷罩着的人站在外面雨中,可却完全瞧不见脸长得怎么样,外面下着雨可他看上去却没有一点点被淋湿的样子,我没见过这么阴森的人,吓得又叫了一声,缩在篝火边上的一块石头边,洞穴中却在此时吹出来一阵清幽幽的阴风吹得火焰直打颤,噼里啪啦的声音更响了,而我则是满身虚汗,缩在石头边上不敢动弹,被那阴风吹及的部分竖起了所有的汗毛,身上因为害怕想要自我保护幻化出的护罩也立刻出现了并且是越结越硬,好似将自己这五千年里所有的修为都注了进去。
这一晚过得心惊胆战,好不容易到了早上,可这雨却只是小了那么一点点,外面的天也是灰暗暗的只比昨天好了那么一些,可以就是没办法出去,我心有余悸的探头瞧了瞧结界外面,早已没了昨晚那黑袍人的踪迹,我不禁放下心来长呼了一口气,可总觉得背后阴森森的有那么一种颤颤的感觉,硬着脖子回过头去却瞧见边上的石头上正做着一个全身被黑袍覆盖的瞧不见脸的人,我“啊”一声叫得大声,这不就是昨晚在结界外面的黑袍人吗!他是怎么进来的!我脑袋像浆糊一般被搅得一团乱,现在满满的都是想着快点逃快点逃,一点没了在重华之巅时的霸气。
那一刻空谷幽幽一阵阵的阴风乍起,我一向对于亡者也不甚忌惮,但对于这个人却不知怎么的打心底里有些发怵,我缩在结界边上警戒的瞧着自己前面的一小方块地界,刚刚是打算冲出结界逃回去不周的,可不知怎么了到了结界边上却死也出不去,那个无脸人的竟然早就将我的结界改变了,在我的结界内又加筑了一道他的结界,奈何我修为太浅,实在是冲不出去,只能瑟缩在一旁守着一小块地方护着自己。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那人似乎也是没有要来招惹我的意思,一直坐在那方石块上不靠近,我鼻尖之前一直萦绕着的类似死人的腐败气味也因为时间久了而习惯了,只是心里却是觉得煎熬的很,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父君一向将我看的紧,除了我央着他带我去九重天上之外就不再允许我去其他地方了,我平日里虽然是会偷偷溜出来玩却从没到过这般远的地界,遇到过的人也不过是些小妖小鬼的,大多数的还是神仙两道的仙友,像这无脸人这样的还真是第一次一个人遇上,大哥二哥不在身边我根本就收不了他。我凭着自己的直觉判断他应该是鬼族的人,鬼族一向不与神道交好,我心中哀叹一声呜呼哀哉后悔溜了出来。
在自己懊恼的时候突然觉得一阵阴风过耳,鼻尖的阴森腐败气味更重,眼前也突然出现一道黑影,我僵着脖子慢慢的抬起头,发现了两点冷淡浅光隐在一方黑幕之中,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是无脸人的眼睛,可他竟然在倏忽之间就从近乎三丈远的地方到了我这边,我咬着下唇心里一点底也没有的瞧着他,突然间就天旋地转然后又一下子的就被扔到了昨晚我休息的那块石头上,幸好有护罩护着我没有觉得疼痛,可刚刚被他提起来那么一下却是被他身上的气息灼伤了后背,如今觉得火辣辣,我忍不住哼了两声却似乎是被他听到了。
“没想到重华西聿的妹妹才这么点本事,是我高看了。”他的声音沙沙的,在这个洞穴里讲出来带着些回音,声音里没有一点起伏,不掺杂一点情绪。
他竟然认识我大哥,虽然他的一番话让我觉得有些无地自容,可后背的刺痛让我根本没有办法去思考太多,左不过又是大哥在外面打架时结下的仇敌,正遇上了手无寸铁的我,就打算拿我出气了。我一直维持着趴在地上的动作,倒不是因为不敢动,而是后背疼的完全动不了,这个鬼身上的肃杀之气太重,怪不得我的护罩防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