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互文性:在艺术、美学与哲学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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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当维持生存性的消费、满足舒适性的消费得到充分的满足之后,对奢侈性消费的追逐就成为了消费主义者的生活目标。在我们这个消费的时代,一切活动都与消费密切相关。“但时尚的要求并非是自言自语或者是无病呻吟,它在于改变,是为了变化而变化,时尚本身也就体现在不断的淘汰过程中。”([法]吉尔·利波维茨基:《空虚时代:论当代个人主义》,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第185页。)即使没有一个外在的原因,时尚在自身开放的文本结构中也寻求着变化。况且,为了迎合消费,这种变化就更为快捷。一个消费的社会,就是一个受消费所规定的社会,也即一个对消费品赋予过分意义与价值的社会,它趋向于把消费品不仅作为最大的利益之所在,而且还当作一切经济活动的最终目的。

2.物的占有、消费与人的物欲实现

人要满足自己的需要,就要去占有并消费生活用品。人出现了生理、心理上的欠缺,就必然有消费的需要,也就会去满足与实现这些需要。对物的占有是实现需求的前提,对于物质性的生活用品,就更是如此了。

只有有了对物的充分占有,才能更好地去让需要得以实现。需要、欲望及其实现本来就是手段性的,它们是为了人这一根本目的。但为了需要而需要,为了欲望而欲望,把需要、欲望变成了目的,而人反而成为了实现这些需要与欲望的手段。时装以其快速的流变性,更新着人们时尚消费的节奏,并以独特的风格与样式,为人们所广泛追逐与摹仿。

在全球化的语境里,西方发达国家的消费模式,以及建立在此基础之上的奢侈消费,扩张到了全世界范围,并支配着人们的生活与消费方式。人的欲望之所以存在,是源于人在生理、心理上的欠缺。人有了欠缺,就必然会产生欲望,也就有了需要,然后就要去满足。

欲望的多元性决定了,人的需要的种类与满足的方式也是多元化的。除了为生理的需要而消费外,人们还为心理、精神、文化如爱美的需要而消费。但是,“因为奢侈品是只存在于梦想中的,一旦它变成了现实,变成了消费者得到的东西,那么就会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奇特的变成了普通的,消费者的梦想变成了努力去争取得到另外的更加奢侈或者更加奇特的东西。”([美]帕米拉·N。丹席格:《流金时代——奢侈品的大众化营销策略》,上海财经大学出版社,2007,(引言)第5页。)这进一步表明,对奢侈品的追逐是不可穷尽的过程。

服饰不仅可以祛寒保暖,还可以对身体进行扬长避短,也即克服缺陷、彰显优势,从而实现自己对美的追求。而且,人的欲望还是无穷尽的。当一个欲望满足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欲望出现。因此,对欲望与需求的满足,不仅是一个现实的问题,更是一个生成的问题。

这为人的需求的刺激与制造提供了可能性,这也正是广告与一切商业营销活动得以展开并取得成功的根本前提。欲望的发生及其满足不仅仅是一个生理问题,即人有七情六欲,由于身心的相互影响,它还是一个心理问题。在需要、欲望及其满足的过程中,还发生着身与心的相互生成。从根本意义上来说,消费的实现也是多元的与无穷尽的。

人除了有生理、身体上的需要外,还有心理、文化上的需要,这之于人太正常不过了,这些需要的满足都是以相关物质的占有与消费为前提的。但问题在于,许多人把高层次的需要及其满足还原为低层次的东西。在人们的需要及其满足的消费活动中,无个性的、趋同的从众心理,具有并发挥着主导性的作用。“于是,群体永远漫游在无意识的领地,会随时听命于一切暗示,表现出对理性的影响无动于衷的生物所特有的激情,它们失去了一切批判能力,除了极端轻信外再无别的可能。”([法]古斯塔夫·勒庞:《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第59页。)正因为如此,理性对消费的引导、规约总是非常重要的。物欲症典型地体现为对物质、商品与资源的一味占有,甚至认为似乎这种占有越多越好,并由此形成了扭曲与变态的消费心理。

就流行而言,“我们几乎可以说是流行神经症,但这种神经症融入渐增的热情中,融入意义的构造物中。”([法]罗兰·巴特:《流行体系——符号学与服饰符码》,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第321页。)在这里,生活意义是建构性的,但它又总是与消费的实现及其问题密切相关。在疯狂的消费活动中,所揭示与彰显的往往是人的物欲的扩张,以及由此带来的心理疾病的蔓延与生活意义的迷失。

在人的必需与奢侈之间,边界往往是模糊的、游移的与生成的。对于生活方式的理解,还离不开特定的文化背景,在一种文化背景中为必需的,在另一种文化背景中则可能属于奢侈的范围。奢侈由原来少数人的特权,变成了大众趋之若鹜的目标。

很显然,“随着高级时装的出现,奢侈第一次变成了创造性工业。”([法]吉尔·利波维茨基、埃丽亚特·胡:《永恒的奢侈:从圣物岁月到品牌时代》,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第36页。)奢侈品从神圣的精英阶层走向了大众,成为了我们这个消费时代不可逆转的文化趋势。在中国,奢侈品牌服装日益受到人们广泛的认同、接受与欢迎。

并且,服饰的奢侈消费群呈现出越来越年轻的倾向。而且,更为严重的是,这种过度占有的、变异的消费欲望,还是没有止境的,这种人总是不断地购物,在不断的消费之中,却又总是感到物品的匮乏。如不少人购买了许多难得一穿,甚至永远都不会穿的昂贵服饰。在这种消费者看来,一切物都是消费品而已,至少可以通过加工而变成消费品,让消费品去实现自己无穷欲望的满足。

3.物作为欲望的对象与消费品的存在

时尚的流变不仅创造了新的欠缺与需求,还空前地刺激了人们对时装的购买与占有的欲望。节俭的习惯与简单的生活方式,曾经是道德生活的美谈,但祛道德化却成了时尚生活与奢侈消费的重要前提,也许因为传统的道德生活对于欲望的无穷满足是拒斥的。

在这里,“作为媚俗艺术基础的伟大心理发现存在于下述事实:几乎每一种直接或间接与艺术文化相关之物,都可以转化为直接的‘消费’品,就像任何普通商品一样。”([美]马泰·卡林内斯库:《现代性的五副面孔——现代主义、先锋派、颓废、媚俗艺术、后现代主义》,商务印书馆,2002,第266页。)作为存在者,物是指世界上一切存在的东西,既包括以动物、植物为主的生物界,也包括非生命的存在物。当然,物的分类是多种多样的,品种也是繁多的,似乎是不可穷尽的。

无论就其种类,还是论其存在的方式,物都是并且应该是多样性的。也正是因为这种多样性,才能保证各种物的独特存在,同时,这个世界才是丰富多彩的。但消费时代,却把一切物都变成为满足人们欲望的消费品。物的存在是一种被给予的,万物的存在原本都是自在的,它并不需要人给出它们存在的原因与理由。

同样,万物的存在也是多元的,它们都是平等的、共在的,没有什么物比其它物更重要,或更不重要。物的自身状况被技术干预、定向,并被开发出各种各样的商品,供人们所使用、消费,从而满足人们的需求。但也正因为如此,物的本性被遮蔽,失去了自身的规定性。作为消费品的物,只是工具性的,还不是物自身。

物之所以成为消费品,只是为了满足人类生存与生活的需要,但消费品只是物的一种样式,万物还有其原初的、属于自身的存在方式。就服饰而言,流行的样式是无限的。“流行的组合结构自然会神话般地转化为一种愉悦的现象,一种直觉的发明创造,一种不可遏制、因而也是充满活力的新型式的扩张:有人告诉我们,流行讨厌体系。”([法]罗兰·巴特:《流行体系——符号学与服饰符码》,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第333页。)因为,如果是静态的、封闭的,任何体系都不仅不能适宜于用来探讨流行与时尚,而且还制约与限定了这种探讨。对时装的流行与消费来说,就更是如此了。

然而,在消费社会,尤其是在消费主义的语境下,一切物都是消费品的现实的或潜在的存在方式,一切物变成消费品也只是迟早的事。物成为消费品,必须以改变自己的存在状况为前提。物自身的存在缺乏自足性,它只是消费品的一种状态,或一种准消费品。

至于物的原生态的存在,则是没有意义的,它既不可能受到尊重,也难以得到应有的保存。如各种珍稀动物的皮毛被大量用于高档时装的制作,这无疑加剧了珍稀动物濒临灭绝的过程。服饰的炫耀性消费,为财富、权力与地位提供了充分的佐证,并将象征的意味展现出来,这也是炫耀性消费的原初动机。象征性消费不仅消费服饰,而且还消费与显示了服饰的符号意义。

时装往往通过各种陌生化的手法,让服饰的历史性、暂时性彰显出来,给熟视无睹的日常生活带来新奇与惊异。在这里,一切都是可消费的,包括人的身体自身。“语言的致命处:完整的身体,一旦得以重装,为了显示自身,必回复至言辞的尘屑,细节的清单,各部分的一一开列,回复至碎散:语言拆解身体,使之回返为恋物状态。”([法]罗兰·巴特:《S/Z》,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第207页。)这种恋物状态,实质上是人与物的一种不恰当的依附关系。人的欲望没有了边界,消费也就失去了底线。在消费主义者看来,一切物只是为了消费而存在。如果只是作为消费品而存在,物的多样性就受到了干预与破坏。

这样,物与物之间就有了不平等,有的物是为其它物而存在的,一切物都只是人的工具,最后却导致了人自身的物化。当一切物都工具化后,人的物化、工具化就是不可避免的了。作为一种现代病,奢侈消费是伴随着现代社会的物质生活而出现的。

时装奢侈品已成为一种炫耀的艺术,其奢侈消费日益成为了一种符码活动,它既有一种象征意味,更是一种能指的游戏。服饰品牌意识的强化,也是通向奢侈消费的重要路径。消费偶像的服饰消费行为,成为衣生活领域的主要传记形象。作为消费社会的文化产物,消费偶像在消费主义意识形态的建构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4.从物的奢侈消费到欲望的欲望

人们为了生存去消费物以满足需求,而什么物是可以消费的,不仅取决于物自身的性状与功用,更与人的欲望的扩张相关。广告刺激人们去购买许多其实并不需要的商品。例如,“几年前西尔斯百货公司做的一则广告很能说明问题:女演员、女歌手迈拉·坎贝尔告诉女孩们,‘你必须相信自己的梦想。你必须支持你自己。你必须为了朋友们站出来。但是,听我说,首先你必须穿点漂亮衣服。你非买衣服不可。’”([美]约翰·格拉夫等:《流行性物欲症》,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第56—57页。)原来,最后一句才是她真正想说的话。

广告的营销诉求往往遮蔽在一些华丽的辞藻背后。当物被不断地作为商品开发,并经由广告营销而消费时,人们的消费需要既得到了满足,又受到了强烈的刺激而发生扩张。服饰与时尚的风格是历史性变化的。如十八世纪的洛可可服饰所体现的,就是一种高度华丽、装饰性极强,甚至令人眩晕的艺术风格。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上层社会,有许多礼仪讲究,特别是夜里的社交活动,男士必须穿燕尾服,需举止文雅谈吐不俗。

二十世纪时尚的快速流变刺激了服饰消费,并且带动了相关产业的迅猛发展,“在这个世纪里,服装设计师层出不穷。时装报纸杂志对这些设计者的作品只能保持短暂的兴趣,要么纯粹是出于拍马屁,要么只是当时对其有用。”([英]普兰温·科斯格拉芙:《时装生活史》,东方出版中心,2006,第227页。)当新的需要来临之际,人们已不能再满足于原有的需要,这样就会把更多的物纳入到消费活动中去。时装的流变特征,不仅改变了日常生活用品,促使其变化,也使时装自身处于快速的变化中。

商品尤其是时装的消费,不仅与身体相关,也关切于人的欲望。虽然,人们一般不会说人体就是艺术品,“有些女性,她们有足够的热情和预算去购买时尚时装,但她们确实不能找到合适的衣服。这些女性把自己描述成‘被遗忘的女人’。”([美]帕米拉·N。丹席格:《流金时代——奢侈品的大众化营销策略》,上海财经大学出版社,2007,第118页。)随着人们的消费欲望的不断的满足,又会产生新的、更大的需求,从而陷入无穷尽的“欲望—消费—满足—欲望”的无限链条之中。

在这一过程中,人们关注的不仅是对物的需要,也是对欲望的欲望。也就是说,人们担心与焦虑的已不再是消费品的匮乏,而是自己的欲望太小,太有限。因此,就有了更高的欲望,即对欲望的欲望。人们通过一切手段,去扩展自己欲望的空间。

当然,人的可承受的生理欲望终究是有限的,当身体、生理确实不能承受如此多的消费要求之时,人们的欲望的意向就指向了符号及其象征。对于身体而言,服装就是这样的一种符码,它既掩盖着肉体的存在与欲望的冲动,又以浮华、虚荣、自恋等培植着更加强烈的肉欲。“随着这种‘色情热’——至少已经超出了时装界限——奢侈领域将自己的负责形象蜕变成为挑逗、反禁忌和耸人听闻的形象。”([法]吉尔·利波维茨基、埃丽亚特·胡:《永恒的奢侈:从圣物岁月到品牌时代》,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第58页。)以反讽的方式,欲望意向的符码把欲望不断地扩展到无限的时空去。奢侈品牌的标志也是一种炫耀的标签,人们对奢侈品的忠诚度的虔诚守望,表明人们把奢侈消费作为自己的一种生活信念。

现在,人们之所以展开如此非理性乃至疯狂的消费活动,已不再是仅仅为了生理的需要,还是为了面子、身份、地位与虚荣。这些消费与身体、欲望相关,身体并不受制于与身体相去甚远的客观知识,“归根结底,奢侈本义是一种感官体验,类似逸乐的自我放纵。”([美]帕米拉·N。丹席格:《流金时代——奢侈品的大众化营销策略》,上海财经大学出版社,2007,第20页。)人们几乎不可能摆脱身体而又理性地对待身体。身体不再是心灵的驱壳,它本身的肉身性就离不开心灵。

在奢侈消费的疯狂诉求中,心灵的理性防线被突破,心灵也成为一种肉身性的存在。电影、体育明星、歌星等娱乐业人士,则成为了人们竞相膜拜与效仿的消费偶像。对消费偶像无穷尽的摹仿,成为消费的刺激与物欲的满足的一种重要的实现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