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主削藩被刺
裴度(765—839),字中立。河东闻喜(今属山西)人,出身于一般官宦家庭,祖父裴有邻,曾任濮(pú)阳县令,父亲裴溆(xù),出任过河南府渑(miǎn)池丞。裴度自幼饱读经史,博览群书,能诗善文。德宗贞元五年(789),中进士,登宏辞科,授校书郎。后又应制举贤良方正,对策成绩优异,被授河阴县尉。不久,升迁为监察御史。生于动荡不安、积贫积弱年代的裴度,胸怀经济之策,负济世之才,他对当时藩镇跋扈跋扈(hù):专横暴戾,欺上压下。的局面痛心疾首痛心疾首:形容痛恨到极点。,对宦官当权目无朝廷极为不满。作为一个正统的封建士大夫,他决心为振兴唐王室效力。出于对国家的忠诚,他敢于抨击抨(pēnɡ)击:用评论来攻击(某人或某种言论、行动)。权贵,违抗皇帝旨意。不久被罢为河南府功曹,后又升为起居舍人。元和六年(811)以司封员外郎,知制诰。
元和七年(812),宪宗采纳宰相李绛的按兵不动、以宣抚为主的策略,使魏博镇归顺朝廷,魏博节度使田季安死,步射都知兵马使田兴,把割据了四十九年的魏博六镇归还朝廷。朝廷派裴度到魏博宣慰,裴度以钱百五十万缗赏军士,又宣布六州百姓免除一年赋役。裴度还向田兴晓以大义,使其竭力效忠朝廷。裴度又到魏博所属郡县宣布朝廷恩泽,因而魏博各地官民感戴皇帝。回到京城,擢升擢(zhuó)升:提升。为中书舍人。元和九年,又迁任御史中丞。
元和九年(814),淮西节度使吴少阳死,其子吴元济匿(nì)丧不报,自领军务。以后又出兵四处劫掠,并且勾结成都节度使王承宗、淄(zī)青节度使李师道,对抗唐朝廷。唐宪宗曾发十六路兵讨伐,但各路唐军,各怀心思,指挥很难统一,旷日无功。宪宗派裴度去前线慰问,观察形势。裴度归来,极力主战。他向宪宗详细剖析了淮西一定可以攻取的情况,并推荐将军李光颜勇而知义,必能立功,从而坚定了宪宗讨叛的决心。不久,李光颜果然大败淮西军。宪宗得知,称赞裴度能够知人善任。淮西军溃败后,割据藩镇非常仇恨,他们先是行贿收买,继而公开威胁,但这都不能达到使朝廷罢兵的目的。于是,王承宗、李师道派刺客暗杀宰相武元衡和裴度。元和十年(815)六月三日,武元衡于早朝时被害于靖安坊,头骨被刺客取去。裴度也在通化坊被刺,身中三剑,头部砍伤,因从人王义舍身救护才幸免于难。这一暗杀事件,使京城朝野上下震动,引起强烈反响。主和派请求罢免裴度,以稳定成都、淄青两镇,兵部侍郎许孟容则奏称:“自古未有宰相横尸路隅(yú)而盗不获者,此朝廷之辱。”并请以裴度为宰相,加强对藩镇的讨伐。在裴度养伤二十天后,宪宗拜任裴度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继武元衡为宰相。
征讨淮西功臣
裴度出任宰相以后,宪宗把军事力量都交付给他。平定淮西,成了当时首要任务。然而,斗争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各路征讨大军都拥兵自重,互相观望不肯出力,作战常常失利。这样一来,朝中的一大批主和派官僚也有了口实,他们力主休兵之策的呼声更为高起。一次在宪宗召开的“诏群臣各献诛吴元济可否之策”的御前会议上,朝臣多言罢兵赦罪为便,翰林学士钱徽、萧俯等更为激烈。但是裴度坚持贼不可赦,挺身而出,愿意前往淮西督战,表示誓杀淮西之贼的决心。
元和十二年(817)八月,裴度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兼彰义军(淮西镇)节度使,充淮西宣慰处置使的身份亲自来到前线,临别辞行,向宪宗立下了“军令状”:“贼灭,则朝天有日;贼在,则归阙无期。”八月二十七日,裴度抵达郾(yǎn)城(今河南郾城),慰劳各道唐军。他亲临前沿阵地,冒着炮火纷飞、随时可能献出生命的危险,观察前线战情。裴度不顾个人安危的行为,大大地鼓舞了士气,战士个个勇气百倍。当时,唐军中都有宦官监军,主将完全为其掣肘。裴度向宪宗奏准,除去了宦官监军,使兵权专归主将,从此军中号令统一,士气高涨,每战必捷。十月十一日,大将李塑(sù)在裴度支持下,雪夜攻克蔡州城(今河南汝南),活捉淮西军首领吴元济,淮西所属申州(今河南信阳)、光州(今河南潢川)及守兵二万余人相继投降。平息淮西的战争取得了彻底的胜利。
蔡州收复后,李愬迎裴度入蔡州。裴度对投降士兵和当地居民采取了正确的政策,不歧视他们,并以蔡卒为牙兵,侍于帐下。有人对裴度说,蔡人反叛者还非常多,不可不防。裴度笑道:“我受命为彰义军节度使,元恶就擒,蔡州人就是我的人了,又何疑呢?”裴度的宽大政策使蔡州父老为之感动。裴度还取消了吴元济父子长期以来对蔡人的禁令:禁止人们在路上交谈,禁止百姓夜间点灯,百姓有酒食往来者一律以军法论处。裴度还奏准朝廷,免除淮西各州县两年赋税。对于官军阵亡者,裴度命下属予以收葬,给其家衣粮五年;对战伤残废者,供应衣粮终身。对吴元济的部将,裴度采取宽大政策。当时,宦官梁守谦奉宪宗之命,带了上方宝剑去蔡州,准备全部诛杀吴元济的部将。裴度一面火速上表向宪宗请求申述,一面即刻动身到蔡州,对降将量罪加刑,少杀了很多人。
仕途屡升屡降
元和十三年(818)二月,裴度因平定淮西之功,封晋国公,继续在朝担任宰相职务。此时宪宗正沉溺于一时的胜利之中,他不但不乐于纳谏,还大兴土木,修筑宫殿。户部侍郎、判度支皇甫(xiè)和盐铁转运使程异,为了巴结、讨好皇帝,他们利用手中掌握的财政大权,为宪宗建造宫室,挥霍享用,于是二人逐渐得宠,因而官运亨通,连连高升。就在这一年九月,二人同登相位。裴度深感忧虑,他上书劝谏说:“异、二人,并无本事,陛下为满足耳目之欲,提升他们为宰相,天下人都认为不妥,于陛下无益。”宪宗不听。裴度耻于与二人同列,请求辞退,宪宗又不同意。裴度最后说:“臣若不退,天下之人就会说臣不知廉耻;臣若不言,天下之人就会说臣有负恩宠。今退既不许,言又不听。臣所顾惜的是,淮西已定,河北已安宁,如何处置得宜,使天下服其心。陛下建升平之业,十已八九,何忍还自堕坏,使四方解体乎?”然而如此肝胆俱裂之语,忠诚耿直之言,并不能使宪宗有所醒悟。相反,他却认为裴度在闹朋党之争。宪宗曾意味深长地对裴度说:“人臣当力为善,何乃好立朋党?朕很厌恶。”裴度听了分辩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君子、小人志趣同者,势必相合。君子为徒,谓之同德;小人为徒,谓之朋党;外虽相似,内实悬殊,在圣主辨其所为邪正耳。”宪宗对裴度这些劝谏置若罔闻置若罔闻:形容不予理会。。
宪宗之朝,宦官把持朝政,专横跋扈专横跋扈:霸道器张,蛮不讲理。,目无王法。裴度对此现象,深恶痛绝。当时五坊使杨朝汶,恃朝廷之威,强暴专横,放高利贷,拷打欠户,勒索息钱,甚至张冠李戴,胡乱逼债,逮捕无辜之人,被囚禁者近千人。对杨朝汶的这种横暴行为,裴度在宪宗面前,竭力加以弹劾弹劾:君主时代担任监察职务的官员检举官吏的罪状。。宪宗对裴度说:“我正要和你论讨用兵之事,这种小事由我自己处理。”裴度回答说:“用兵是小事,五坊使追捕无辜之人应是大事。兵事不理,只忧局部,而五坊使暴横,可乱整个朝廷。”退朝后,宪宗满肚子不高兴,他责备杨朝汶说:“因为你的缘故,使我羞见宰相。”盛怒之下,赐杨朝汶死罪,尽放被捕囚禁之人。
元和十四年(819),宪宗派人迎佛骨到京城,在宫廷中停留之日,供人赡奉施舍后再送佛寺,迎佛骨的做法在朝廷掀起了一股崇佛高潮。刑部侍郎韩愈上表切谏,力陈佛不足信,请求将佛骨投入水火,以“断天下之疑,绝后代之惑”。宪宗认为韩愈亵渎亵渎(xièdú):轻慢;不尊敬。
佛骨,十分恼火,要处韩愈以极刑。裴度向宪宗申述:“韩愈虽然狂,但发自忠恳,应该宽容以开言路。”于是,韩愈被贬为潮州刺史。后来,皇甫诬陷裴度,裴度只得出镇外地,当了河东节度使,不再为相了。
元和十五年(820),宪宗死,穆宗即位,年号长庆。穆宗是个昏君,所用宰相几乎都是庸才。因与藩镇关系处理不当,藩镇又开始作乱,一下子朝廷和藩镇的关系也就紧张了起来。穆宗任命裴度为镇州四面引营都招讨使。裴度受命后,即整顿军队,率领部众讨贼,攻城斩将,屡传捷报。然而朝廷动用各镇的十五万兵力,耗费大量物资,最终结果也未能平定卢龙和成德两镇。为什么会这样?这是由于朝中有人破坏裴度的军事部署的缘故。翰林学士元稹(zhěn)勾结宦官魏弘简,想夺取宰相职位,裴度每有论奏,元稹都加以蒙蔽。裴度在前线多次上疏揭露元稹的罪过,他指出:“河北逆贼,只乱山东;朝中奸臣,必乱天下。若朝中奸臣尚在,则逆贼纵平无益。”
由于裴度义正辞严,穆宗降了魏弘简的职,罢了元稹的官。但不久又不顾多数谏官的反对,罢了裴度的兵权,让他当了东都留守的闲官。长庆二年(822),裴度回到京城。在朝见穆宗时,他叙述藩镇暴乱河北,自己讨贼无功,慷慨陈词,泪流满面,当时在朝文武官员为他的忠心所感动,许多人还挥泪不止。穆宗见裴度为众望所归众望所归:形容威望很高,得到大家的敬仰和信任。,于是以裴度为守司空兼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与元稹同朝为相,但二人斗争更是愈演愈烈,遂于同年六月,两人同时被穆宗罢相。谏官为此奏言:“裴度无罪,不当免相。”但穆宗不予采纳,裴度被降为右仆射。长庆三年(823)八月,又改任裴度为司空、山南西道节度使。
长庆四年(824)正月,穆宗去世,太子李湛(zhàn)即位,是为敬宗。敬宗年仅十六岁,韦处厚上书,劝敬宗重用裴度,他指出,裴度勋高中原,声播外夷,希望敬宗委以重任。一些朝臣也多称裴度贤,不应该弃置外地为节度使。因而敬宗多次遣使至兴元慰问裴度,密示其还朝。宝历二年(826)正月,裴度回到京城,第三次为宰相。
运祸四度为相
敬宗少年即位,贪图享乐,巡游无度,又倦于政事。裴度上疏,希望敬宗能够收敛玩心,勤政务、远小人,但敬宗荒淫成性,裴度的劝谏,不起作用。敬宗性情暴躁,责打宦官,于宝历二年(826)十二月被宦官杀死。宦官拥立江王李昂为皇帝,是为文宗。
唐朝晚期,宦官操纵了皇帝的生杀大权,不少皇帝被宦官所逼退位,或为宦官毒死,或为宦官所杀。此时,裴度已年老,体弱多病,他想到自己平生耿直,不怕强横,因而屡遭陷害,得罪过不少人。为避免惹祸,他在朝臣与宦官的斗争,持中立态度,不予介入。对于朝臣和宦官的斗争,他感到心灰意冷。为了避免惹祸,他上疏恳求辞去机要职务。文宗非常器重裴度,经常派御医为他看病,派人前去慰问。文宗太和四年六月,下诏晋封裴度为司徒、平章军国重事。后来,由于宰相李宗闵(mǐn)、牛僧孺的排斥,九月被罢相。以司徒兼侍中,充山南东道节度使。
大和八年(834),裴度为东都留守,九年,兼中书令。此时,宦官更加无法无天,皇帝也无力控制。
但裴度已无治理国政的打算,他在东都兴建住宅,修筑别墅,和诗人白居易、刘禹锡饮宴终日,以诗酒自娱,过着士大夫的风雅生活。
开成二年(837),文宗又命裴度出任河东节度使,但他已不愿再掌兵权,再三以老病推辞,终因文宗不允许而只得赴任。
开成三年,裴度因病请求还东都。同年十二月,文宗诏令裴度入知政事,以中书令再次入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