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帝京篇
898700000037

第37章 窈窕淑女执钢刀(下)

恰在此时,两人相携飞出山洞,一飞冲天。一时天光大亮,万里青山如碧蟒连绵,尽收眼底,令人尘心尽涤。

苏楹嫣然一笑,在他耳边吐气如兰道:“现在才想起来问奴家这个?奴家偏不告诉你。”

杨逸霄不由得面红耳赤,正欲说话,苏楹却伸出一根春葱般的手指,抵住了他的嘴唇。

那手指冰凉而又柔软,由她做来竟是无比熟稔,似是之前练习过无数遍一般,令杨逸霄脑中轰然,闪过一张稚嫩的面容。他喃喃道:“楹儿妹妹……你是不是我楹儿妹妹?”

苏楹眼圈一红,触电般收回了手指,低声道:“衣哥哥,你终于还是想起来啦。”狂风凛冽,一滴眼泪散入风中,转瞬不知西东。

杨逸霄听见“衣哥哥”三字,心头大震,再无怀疑,只觉得满腹欢喜和疑问,当下问道:“可你不是已经……”苏楹摇了摇头。

杨逸霄放声大笑,心情畅快已极。苏楹不知何时已挽上了他的手臂,轻轻地将臻首靠在了他的肩上。

杨逸霄兴奋得语无伦次:“太好了,这可真是太好了!你居然没死!可你怎么会变成苗疆少主?哈哈先不说这个。这些年你过得如何?如果师父知道,他该有多……”

哪知苏楹竟霍然抬头,面如冰霜:“别提那个懦夫!”

杨逸霄如当头被冰水所浇,一阵愕然,问道:“什么懦夫?”

苏楹冷冷道:“你先答应我,不准把我的事告诉那个懦夫!”

杨逸霄暗道:难道是在说师父?正要反驳询问,心中两心知又是突突咬了两口,赤剑一歪,差点把两人甩了下去。他无可奈何,只得道:“行,我先替你瞒着师父。不过到底……”

苏楹道:“待会将我放到方才那片桃林,晚上我自会去天师府寻你。”

杨逸霄这才想起前事,瞧了瞧四周,指了指右侧远远的一座城池笑道:“那是襄城郡。这渭水竟将我们冲到东都来了!”

苏楹也不愿再提扫兴之事,笑道:“先前火烧火燎的,现下倒不急了?”

杨逸霄大笑出声:“相比起你平安无事来,长安城里那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转而又是哀求道,“楹儿妹妹,这两心知……”苏楹嫣然笑道:“取不出来的,衣哥哥死了心吧。”

杨逸霄仰天长叹,转念想到既然是苏楹,那倒也没什么。当下笑道:“那你平常别老让它啃我的心玩儿。”赤剑当空一个回旋,朝西飞去。

苏楹知他心中所想,俏脸飞红,又是羞涩又是喜悦,俏生生地白了他一眼,又轻轻挽上了他的胳膊,享受起久违了的温存。

哪知便在此时,竟听到一人大煞风景的惊惶叫声:“两位道友,两位道友!万万救我一救!”二人循声下望,只见一个小和尚拔足狂奔。

这和尚身着一件青灰色直裰,左臂半袒,脖子上挂了一串佛珠,绕了两匝,正随着他的脚步上下胡乱甩动,左手抱着什么东西,右手操着一条枣木棍,瞧也不瞧地朝着身后乱打,只打得金光四炸。

在他身后,一团赭影闪电般上下蹿动。杨逸霄凝神望去,竟是一只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野猫般的小兽,白花花的脑袋上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凶光四射,口中涎水直滴,四只爪子却是大得出奇,闪动着精钢的寒光。

杨逸霄博闻强记,愣了几息,骇然道:“梁渠!那竟是梁渠!”

苏楹一下子反应过来,猛然想起《山海经》中所载:“……历石之山有兽焉,其状如貍而白首虎爪,名曰梁渠。见则其国有大兵。”竟果然是眼前这小兽模样!

但想起司马迁评述《山海经》时所说“至禹本纪,书中怪物余不敢言之也。”不由又开始犹豫起来。西汉之时便已许久不见的怪兽,如何会在此刻出现?或许不过是一只长得奇怪些的普通野猫罢了。

她歪了歪头,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杨逸霄苦笑一声,忖道:若真是野猫,能将少林寺和尚追得满山乱跑的野猫也忒彪悍了些。

苏楹面上一红,恨恨地掐了掐杨逸霄,问道:“衣哥哥,怎么办?”杨逸霄笑道:“暂先瞧瞧,万一误救了妖邪匪类,岂不糟糕?”

那和尚闻言高声大叫:“两位道友,小僧是少林寺昙宗!不是什么妖邪匪类!万望救我一救!救我一救!”如同脑后长眼一般,长棍如赤龙狂扫,金光大放,棍梢直将梁渠捅出丈许。

苏楹歪了歪脑袋,娇笑道:“他这么说呢,衣哥哥,这下又怎么办?”杨逸霄怪道:“什么怎么办?莫非要见死不救?”心中阴阴一笑,“见则其国有大兵”,看来过不了多久天下便要乱了。长啸御剑下冲。

苏楹眼中一亮,深以为然,心情大好,随着杨逸霄下冲之势,惨碧色的刀光直挂而下!

杨逸霄大惊失色,叫道:“小心!”就见梁渠如同一只真正的野猫般趴伏在地,微微仰起脑袋,直勾勾地瞧着那刀光,似是毫无反抗之力。但杨苏二人尽皆瞧见它那双眸子中的诡谲得意之色!

赭影一闪,梁渠竟不退反进,弓身上扑,轻巧地让过了刀光,两只前爪冷光幽幽,直直抓来。苏楹瞳孔一缩,眼见得那爪尖已逼至自己睫毛,双目隐隐刺痛。

忽觉后背一紧,身前铮地一声轻响。耳边听得杨逸霄宠溺地道:“你呀,还是这么鲁莽。”

苏楹面色通红,也不知怎地,先前智计百出、连杨逸霄也难逃算计的冰雪聪明在与杨逸霄相认的一刹那当真如冰雪般消融无痕,自己竟似当真又成了多年前那个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杨逸霄见她沉默不语,微微一笑,真气鼓舞,将她轻轻推到一边。赤剑凝出一道三寸长的艳红剑芒——数丈长的气剑变招太慢,用在与梁渠搏斗的时候无疑是自寻死路。

那和尚瞧见杨逸霄出剑相救,也止步转身,大喝一声:“多谢!”便腾身而起,长棍舞成一团红雾,幻化出层层棍影,向着梁渠罩去。竟仍是单手持棍,另一只手始终牢牢揣在怀里。饶是如此,听得那棍上呼啸破风之声,杨逸霄依然暗暗心惊。

梁渠应付杨逸霄一个已嫌吃力,再加上先前一直逃跑的和尚忽然回转杀敌,登时抵敌不住,节节败退。它见势不妙,觑准一个空隙跃出了重重棍影,转身便逃。

杨逸霄剑光暴涨,正待一剑结果了他,那和尚忽然千重棍影化为一棍,重重抽在赤剑上。杨逸霄猝不及防,这一剑便偏得不能再偏,只炸开一块土皮,沙石四射。

苏楹怒道:“我们好心好意帮你,你做什么?”那和尚眼见梁渠三窜两窜,已然消失在一片草丛中,当即丢下枣木棍,双掌合十,微笑道:“阿弥陀佛,多谢两位道友相救。只是这畜生虽想伤我,但莫说它未曾伤到,便是伤到了,小僧也万万不愿以私仇杀之。”

杨逸霄顿时释然,作揖笑道:“小道茅山杨逸霄。”

昙宗讶然道:“莫非便是那……古今皮厚无双……的新晋天师?”

杨逸霄苦笑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是定宏大师告诉你的吧?唉,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但你这般老实让我情何以堪?”

昙宗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赧颜道:“确实是定宏师伯告诉我的……”

杨逸霄摇了摇头,拉起苏楹踏上飞剑,笑道:“那昙宗小师父,后会有期!”

昙宗连忙摆手,涨红了脸,叫道:“呃,那个,杨天师请留步!这个这个……请问长安在哪?小、小僧好像迷路了……”

杨逸霄指了指不远处湍急的河流,道:“沿着这条河流向上游走,以你方才奔行的速度一日可至。”略略一瞥,蓦然瞪大了双眼,骂道:“不开窍的小秃驴!让你放走那只梁渠!你瞧,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它的一家子都找来啦!”

昙宗后背发麻,悚然望去,只见草丛一阵翻动,竟果真跃出十二只梁渠,俱是雪白脑袋铁青虎爪,衬着那野猫大小的身躯,显得圆墩墩的极是可爱,但此时却直令他头皮发炸!

杨逸霄打了个唿哨,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跑!”

昙宗如大梦初醒,脚尖一挑,将枣木棍抄在手中,再次拔足狂奔。

杨逸霄足踏飞剑,怀抱佳人,不远不近地缀着他,口里不咸不淡地说着风凉话:“昙宗小师父,跑得快些啊……唉唉,我说你老一只手持棍作甚?自恃过高也不能这样,这人啊,虽然就得有傲骨,但万万不可有傲气啊!”

昙宗一心两用,边持棍连打边断断续续地道:“我、我怀里护着一只、一只兔子……方才那怪、怪兽想要吃它,我救下了它,所以才被、被追杀……”

杨逸霄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笑道:“蠢货!既然救出来了,放了那兔子不就好了,昙宗小师父捧着它,莫非是想寻处僻静无人的地方烤兔肉不成?”

昙宗险些跌倒,一棍扫开齐齐扑来的三只梁渠,道:“罪、罪过罪过!和尚不吃、吃肉。而且若是放、放下这兔子,那怪兽就不追、追和尚,改追兔、兔子了。”

杨逸霄笑道:“那你就放下兔子,不就结了?”话虽如此,先前因他两句话产生的恶感已然消失无踪,压低了飞剑,冲着昙宗笑道:“小和尚,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