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帝京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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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金殿博得天子笑(下)

定宏大师面色变了一变,开口欲言。耳边只听得杨逸霄懒洋洋地道:“贼秃驴,出家人不打诳语。”冷汗涔涔而落。张了张口却道:“生生不息,欣欣向荣,正是修为突飞猛进之相。陛下洪福齐天,神灵护佑,修为自然无往不利。”

杨逸霄悠悠道:“你敢以达摩祖师之名起誓么?”定宏大师瞥了他一眼,缓缓道:“小牛鼻子还请勿欺人太甚。少林寺虽然平和宁静,但绝不是说可以任由外人欺凌!”

杨逸霄不动声色,依旧悠然问道:“那么贼秃驴你说。如许多之内丹同修,真有益处?”

定宏大师暗叫不妙,但杨逸霄知根知底,万万糊弄不过。只得硬着头皮道:“从未有如此先例。盖因各派心法均是密而不传,是以古往今来佛道同修,圣上是第一人。开了修真界佛道双修之先河,必有无穷妙用,也是一则佳话。”话音未落,满朝哗然。

皇帝才不管什么佳话不佳话,听得“古往今来佛道同修第一人”这顶高帽,不由面色双眼一齐发黑,颤声喝道:“怎么……怎么以前几任天师与大师你从未与朕提起此事?”

定宏大师行礼道:“佛道修行均是锄恶行善,顺应天命。因此修行方式相差无几。而自古以来练成上中下丹田共三颗气丹也有先例。如道家祖师老子更是练成‘一气化三清’,修为通天彻地。想来多修自有多修的妙处。”

皇帝面色稍霁,还未及开怀,却又听杨逸霄道:“哎,我说贼秃驴。老子虽是我道家的祖师,修为通天,然而他却未习过佛门法术吧?”一颗心顿时又提起在半空,难受已极。

定宏大师双目犹如要喷出烈火,依旧涩然道:“先莫说‘化胡之争’尚未定论,小牛鼻子一再苦苦相逼,所为何来?”他虽然修养极好,但几次三番被杨逸霄当面辱骂,眼瞧着更是要失掉朝廷这个强援,便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儿。言语中怒意毫不掩饰,若非在大殿之上,便几欲上前生死相搏。

杨逸霄悠然道:“陛下万金之体,岂能毁在宵小手中?”定宏大师面色一肃:“少林寺为天下武学之首,并非什么宵小。”

杨逸霄斜睨着他,笑道:“慢来慢来,武学之首还未有定论呢。你我暂先抛却这个不说,但佛道双修乃从未有过,是不是?道家外放合天,佛门内敛坐禅,内里相反,是不是?内丹多了行气之时势必相互冲突,是不是?”他每问一个“是不是”,定宏大师都只能无奈点头,心中挫败之感无以复加。

杨逸霄问罢,眼见定宏大师又要说话,果断挥手打断,转身向着龙椅一揖道:“贼秃驴,不需多言了。陛下,佛道双修多有凶险,您实在冒险不得!”

皇帝对杨逸霄屡屡打断定宏大师话语颇有微词,但想起“经脉俱断、走火入魔”的下场,不由后背凉浸浸的,出了一身冷汗。慌忙急声道:“定宏大师,朕欲毁去佛门舍利子。”似乎害怕下一刻便暴死堂前。但他仍是不便得罪少林,言语极之恭敬。

定宏大师心知大势已去,长叹一声,目中闪过诸多古怪神色,终于道:“陛下有令,老衲莫敢不从。”狠狠瞪了杨逸霄一眼,传音道:“杨天师,京城各方修真势力相互制约,牵一发而动全身。还望天师好自为之。”昂然踏步上前。右手一点,金光闪耀。皇帝只觉眉心微微一痛,一团白气氤氲的栗状小丹破额飞出,微微有些眩晕。

定宏大师左手捏印,右手连挥,面上三次红光闪过。那团白色舍利迅速逸散,化为一道白气,没入定宏大师眉心。

定宏大师双手合十道:“多谢陛下赐丹。贫僧修为又精深了些许。只是现在还需化解吸收,不便在这大殿上入定。”皇帝挥手道:“你下去吧。”定宏大师不再多言,回身下殿,身形微微有些踉跄。

杨逸霄暗自冷笑:“皇帝沉迷酒色,大违佛门功法,那舍利只怕污浊不堪,他现在神识紊乱、内息不稳还差不多,什么修为又精深了些许!”

皇帝随即急声道:“杨爱卿……”

杨逸霄微微一笑,行礼道:“道家气丹根本相同,何况又有那股剑气于其中周旋,眼下再无大碍。”

皇帝舒了口气,道:“妙极。天师,朕将皇城南部天师府赏赐与你。另配备侍卫两百人,侍女六百名,黄金五百两,如此可好?”

杨逸霄故作大惊之色,推辞道:“陛下,贫道一介方外之人,要什么侍卫侍女黄金?便是住所,随便寻处草棚即可……好啦,现下是早朝,朝堂之事,方外之人不便插手。贫道暂先告退。只是那沈桓钧……”

皇帝讶然道:“沈桓钧?这是何人?”

杨逸霄眉头一挑,冷笑道:“刘公公,莫不是你假传圣旨?你好大的胆子!”

皇帝面色陡沉,转头喝道:“刘公公,可有此事?”

刘庆孚额头冒汗,忙奏道:“便是今年科举会试上那大放厥词、大逆不道的福建书生。陛下,奴才前日已经通报过您了……”

皇帝大度地一挥手:“不过一介不识时务的举子罢了。好吧,既有天师求情,饶他一命却又怎地?”

刘庆孚昨日便知沈桓钧定然无事,此刻不过将他心里那丝侥幸打碎而已,当下只得顺水推舟,强笑道:“陛下处事仁厚,泽被苍生。”

杨逸霄见皇帝犹在龙椅上洋洋自得,犹如此刻便在野外和煦的春风中,眼色微冷,道:“贫道告退。”也不待皇帝答话,竟自转身去了。

刘庆孚眼见皇帝看着杨逸霄的背影,眼露艳羡之色,不由大感惶恐,忙道:“陛下,天师……”

皇帝道:“刘公公,你看看……这才是真正的逍遥之人。潇洒自在,来去了无牵挂……朕总有一种摸不透他的感觉。这也许便是孔圣人所说:‘鸟,我知它能飞;鱼,吾知它能游;兽,我知它能走。走者可用网缚之,游者可用钩钓之,飞者可用箭取之,至于龙,吾不知其何以?龙乘风云而上九天也!吾所见老子也,其犹龙乎?’其犹龙乎!”

刘庆孚赔笑道:“陛下才高八斗,出口便是孔孟圣言。又如何是只懂得神神道道和舞刀弄剑之人能比的?此等方外之人不识抬举,不晓世事,终究登不了大雅之堂。”

皇帝摇头道:“你知道什么?这种人怎么是能用俗物束缚的?虎落了平阳,不是辱没了虎么?有了此等奇人,我大隋才能顺应天命,永保大统啊……”怅然一笑,道,“好了,众爱卿有什么要上奏的么?”

台下诸大臣挪了挪差不多僵麻的嘴唇,终究什么也没说。

皇帝道:“既无事,那便散朝吧。”诸大臣如蒙大赦,战战兢兢地转身离去。倒不全是为皇帝天子之怒恐吓,倒有一多半是站得腿麻木了。却有一干侫臣看出皇帝对杨逸霄的推崇,急急出宫,想要赶上杨逸霄大拍马屁。又有另一干侫臣联系几日来京城中大小事务,留在宫中。急着向刘庆孚卖好,商讨对付杨逸霄的计策。

※※※

大业城中街道。一名赭衣老道踏在屋顶,指着正微笑着从皇城缓步走出的杨逸霄道:“此人正是与你同辈中人的佼佼者。但我龙虎山欲发扬光大,与他冲突却是在所难免。他日对阵,千万小心。”

身旁少年眉飞入鬓,双目中似有雷电闪烁。形容极是倨傲彪悍,傲然道:“堂堂张冠杰岂会输与他?”

那老道摇头道:“不可大意,不可大意!昨日你也在围攻众人当中,却仍是不敌青霞子。飚剑子天赋只高不低,应变之能更远在其上,若是青霞子倾囊相授,过得几年便连我也不是他的对手啦。”

那少年冷笑道:“嘿嘿,上清功法便有如此厉害么?”

那老道微一颌首,道:“东汉时,张祖师在云锦山炼成九天神丹,丹成而龙虎见,云锦山故改名为龙虎山。但张祖师得道,并非修炼功法有甚出奇之处。一则天赋惊人,二则一生际遇之奇,举世罕见。

“然而上清派传说却是紫虚元君上真司命南魏夫人降授《上清真经》三十一卷,玄妙绝伦,便连上清第一人王灵期也未能全部参透,他将《上清真经》增删润色,造作上清经法至五十余篇,反而失其本意,适得其反。但说句灭自己威风的话,便算是再没落,它也是神仙家数!种种精妙处确实是我龙虎派难以比拟的……青霞子修为突飞猛进,若是他寻得原本……”

那少年一愣,随即傲然道:“功法再好,也得要人去用。怎见得我就会输了给他!”

那老道劝道:“虽然你确是我门下天赋最高之人,但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只听得杨逸霄哈哈大笑,已去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