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逸霄心中陡沉,凌元岚终于还是到了!但方才自己那阵大笑,苏元朗为何没有听见?
凌元岚阴冷的声音也远远传来:“苏师弟啊苏师弟,你素以敦厚诚实著称,未曾想今日先是昧着良心包庇杨逸霄,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几十年的声誉毁于一旦呐。”
苏元朗沉声道:“掌门师兄,你在说什么?孔雀妖人确实死了。”
凌元岚大笑道:“可是杨逸霄走不了!论及太阴殿下的密道,谁能比我熟悉?没有我手里这柄云华如意,还有另外两件茅山宝物,这密道怎么可能开启?苏师弟,杨师侄在哪?”
苏元朗心中一突,咬牙道:“方才孔雀妖人劫持逸儿飞来太阴殿,孰料逸儿不知怎地竟能自行脱困,将孔雀妖人斩杀。我赶到时已然杳无一人,逸儿……已然走了。我再三以神识扫探,也是感应不到。”这确实是他第一次说谎,但除了声音微颤之外,从表面上竟瞧不出丝毫破绽。
“哦?”凌元岚眉头一挑,“那你查过太阴殿了么?”
苏元朗脸上抽动了一下,道:“是。”
凌元岚冷冷一笑:“那便奇了,大阵已起,杨逸霄不在阵中,却也不可能自太阴殿密道逃走,这又不在太阴殿里,那他会在哪儿呢?对了,苏师弟,太阴殿隔绝阴阳,在殿中可以探知殿外,殿外却无法感应殿中。不知苏师弟是怎么探查的?打开太阴殿门么?”他话语中分明已是笃定杨逸霄便在殿中,心情又是极差,这一番话竟有几分猫捉耗子的悠然调侃。
苏元朗艰难张口道:“自然是……”
“自然是我师父刚到,还没来得及打开殿门!”太阴殿门悄然洞开,杨逸霄洒然步出,一脸从容地看着凌元岚。
凌元岚莫名地瞧了他一眼:“胆识不错,我还以为你会龟缩到最后一刻。”
苏元朗则急道:“逸儿!你不是……”
“不是什么?”杨逸霄微笑道,“方才我见师父赶来,便赶紧躲入太阴殿中了,师父应当是旧伤未愈,飞得慢了。这不,这么快便被掌门师伯追上了。”
苏元朗恍然明了,杨逸霄这是尽力维护于他。他心下感动,却坚决地摇了摇头,道:“逸儿,为师不需要你这般。”
杨逸霄大笑道:“哪般?师父啊师父,你重伤未愈,飞得不如往日那般迅捷,很丢脸么?让你要像这样千方百计地掩饰?”
苏元朗摇头叹气。杨逸霄却紧了紧手中赤剑,眼神渐转锐利,死死地盯着凌元岚道:“掌门师伯,师侄这最后一搏终是败了。但既然你想杀我,师侄也绝不会束手就戮,得罪。”
二人齐齐一愕,杨逸霄这话里的意思……竟是要向凌元岚挑战?苏元朗大急,唤道:“逸儿……”杨逸霄横眉一瞪,竟将一个妙有巅峰高手腹中千言万语硬生生瞪了回去。
“有意思。有那么几分骨气!不愧为我茅山弟子。”凌元岚冷笑道,“若非这次你犯的错实在太大,师伯都不忍杀你了。不过既然如此,不论输赢,我都不会再找你师父的麻烦。”
杨逸霄心中冷笑,刚发现我师父妙有境巅峰的实力,你当然乐得装糊涂,让茅山多一个妙有巅峰高手。不论输赢?今日自己还有赢的可能么?
杨逸霄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陡然亮起,身形一虚,真空巅峰的道境毫无保留地发于全身!
凌元岚瞳孔一缩:“真空巅峰?师伯真是越来越不舍得杀你了……”嘴上虽这般说,手上却丝毫不缓,飞星剑银光大盛,他已飞至杨逸霄头顶,毫无花巧地当头一剑劈下!
苏元朗面色一动,便听杨逸霄厉声喝道:“师父,你若敢动一步,弟子便撤剑!”苏元朗面色凄怆,却只得一动不动。
“铮!”双剑相交,杨逸霄那飘忽不定的身形一瞬间似是凝滞空中,真空巅峰的道境在这一刻完全丧失了应有的玄妙飘渺,只能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与那道剑光硬拼一记!
并没有惊天动地的响动。杨逸霄并无真气,只得硬生生受了这一剑,凌元岚的真气以剑为媒,毫无保留地向着他体内倾灌!
“噗!”杨逸霄极为凄惨地喷出了一口鲜血,赤剑被真气狂飙袭卷,脱手飞出。又只听“噗通”、“咔嚓”数声闷响和脆响,杨逸霄重重跪倒在地,右手、双膝干脆至极地断了。
果真是敌不过,连一招也敌不过……杨逸霄苦笑一声,没有真气、道境虽然进步极快却仍远逊对方……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自己能胜过凌元岚。只是他与生俱来的傲气决不允许他在走投无路之时表现得有一丝一毫的狼狈猥琐,所以他才站出来,壮绝烈绝蠢绝勇绝地向凌元岚要求正面一战。、
但果然不行。杨逸霄倔强地抬起头,明知死到临头,目光却还是恶狠狠的,犹如一匹受伤的孤狼。狂猛的上请真气在体内扫荡肆虐,他却没有感到什么疼痛。
凌元岚目中欣赏之色大作。苏元朗面色焦急,却被不知何时赶到的数名道士紧紧钳制。
杨逸霄艰难地嗫嚅着嘴唇,想要说点什么,凌元岚却又是一剑石破天惊地递来!
杨逸霄心中一惊,暗道:“我命休矣!”
左肩一凉,飞星剑闪电插入。杨逸霄疑惑地瞧了瞧凌元岚执着剑柄的手,哑声道:“要杀便杀,连我一个小辈也要折辱,算什么……”
话音未落,奇变陡生!
杨逸霄体内五行妖元应气而动,轰然爆发!一道五彩绚光自杨逸霄肩膀伤口倏然飙射,耀得在场众人眼前深浅乱闪。
凌元岚离得最近,只觉眼前一花,手中飞星剑陡然剧颤起来,虎口酥麻。
他原本心中惜才之意已起,决意饶杨逸霄一命,哪知先被杨逸霄误解,又激发了孔轩的五行妖元,在他看来,杨逸霄竟隐忍至此,到此时竟还有着反抗之力、反抗之意!
不错,在他看来,杨逸霄确实没有了真气,但他既然学过了五气玉成,那么难保他调用不了孔轩真气,若是他隐忍至此方才暴起……凌元岚心道不妙,真气滔滔,灌入手中飞星剑,凝神戒备,防止杨逸霄突袭伤人。
五行真气与上清真气在飞星剑上一撞,轰然炸开!飞星剑之前与苏元朗对斩,早已濒临断毁边缘,经这一炸,竟铿然断为两截,缤纷色彩如菊花一般在飞星剑上层叠炸开,翠绿、殷红、鹅黄、紫黑、银白……万千种色彩交织一处,绚烂如万千烟花同时绽放。
杨逸霄当胸如为巨石所撞,口中鲜血狂喷,被这炸开的层叠气浪重重掀起,朝着太阴殿中凄惨地倒飞!一路血雨狂洒,在奇谲气光的照耀之下显得凄艳无比。
血雨洒在那三团暗影,正中剑形暗影陡然一亮!杨逸霄正身不由己地撞飞,却被这剑形暗影吸引,在空中极为突兀地转了一个尖锐的角度,直直撞向那抹剑形暗影!
剑形暗影倏然一亮,现出一柄五尺长剑。
这长剑通体漆黑,一道暗光却矢矫其上,直贯上天,一时间,这太阴殿顶形如透明,剑上光芒毫无滞碍地穿了过去,直贯漆黑的夜空!
满天云翳细雨竟在这一道剑光之下尽数散去!
月华陡然大盛,星光灼灼闪耀,早已下山的夕阳竟似重又爬了上来,在西边闪出一片姹紫嫣红的“晚霞”!但剑光指处,万千星斗无不黯然失色,似乎在恐惧着这道剑光,而隐匿起了自己的光芒!这一刻,天地间竟有无数飘渺的声音在叹息、在悲号、在恸哭、在欢笑、在狂喜、在大怒!
杨逸霄双眼无神,无力地看着这柄剑,却没有感到分毫杀气和凌厉,只是在这剑上感受到了一阵至为博大的宽厚和仁慈!他脑中电光霍闪,倏然闪过一排字句:“……取锡于赤谨之山,致铜于若耶之溪,雨师洒扫,雷公击劈,蛟龙捧炉,天帝装炭,盖三年于此而剑成。剑之成也,精光贯天,日月斗耀,星斗避怒,鬼神悲号,越王神之。”
只是……到底是在哪儿看过呢?这柄剑……究竟是什么?他脑中各种纷乱念头层出不穷,却渐渐模糊,什么也想不起来。
念头方起,他与这柄剑已然撞在一处,重重跌在了地上!杨逸霄左手捉上了剑柄,却讶异地发现自己的手竟似粘在了剑柄之上,怎么也放不开了!
这柄剑暗光大盛,竟霍然腾空而起,拖着杨逸霄飞驰而去!众道大惊失色,咒符、飞剑、法宝、道境……一瞬间被他们使了个遍,却无一能稍缓这飞剑冲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杨逸霄绝尘而去,转瞬便不见了影踪。
就连上清
杨逸霄身在空中,看着闪动着万千火苗的澄湛夜空,终于想起这柄剑是什么来历了!他又是惊骇又是欢喜,失声叫道:“湛卢剑!这……这是湛卢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