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热血灭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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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金耘府重回冀鲁边(1)

歼灭日军战车部队,又与山纵三旅聚歼罗景良的保安六旅之后,吴子星得胜回到冀鲁边,却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惹了一肚子气。

潘特一见到吴子星就说:“你看你这个人,哎,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潘特直摇头,摇得脑袋都快掉下来了。吴子星微微有些不悦。不过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他不悦,别人也看不出来。潘特继续自讨没趣地说:“你做了一件糊涂事啊。”子星低下头,不说话。邢朝兴以为子星自知理亏,也凑上来*:“子星,你的确欠考虑啊。哎,你还是年轻啊。”子星问:“说说看。”

邢朝兴说:“你打了这一仗,金司令往回调的事,不就崴泥了吗?”潘特拍着大腿说:“老弟,你光从军事上考虑了。政治上的事,你没着想啊。你这是单纯的军事思维啊。”遇到这种事,提讯评就躲到一边,偷偷地听,暗暗地看。他明哲保身地置身事外。他隐约觉得邢朝兴和潘特要找倒霉。

子星诧异地问:“金司令往回调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邢朝兴把椅子拉近了一些,很推心置腹地说:“你想啊,你打胜了。上级一看,行啊,冀鲁边没有旅长,照常运转啊,照常打胜仗啊。你看,这么一来,金司令不就回不来了吗?”潘特连连慨叹:“我们正打算联名上书呢,我们在请愿书上说冀鲁边除了金耘府,谁也挽救不了。你当时忙着出征,我们没去打搅你。我替你把名字签上了。哎,都让你耽误了。你这一打胜了,上书也不怎么管用了。你上了黄骅的当了,你让黄骅巧使唤了。”

提讯评偷偷看了吴子星一眼。子星眯起来的眼神,让这个小诸葛感觉到危机就要到来。他偷偷从后门溜走了。他刚退场,子星就爆发了。子星是老实人。老实人轻易不发火,但是,一旦发火,九头牛都拽不回。更何况,他这一次回来,挟胜利之余威,难免有一点儿不可争锋的狂气。子星两手扶着桌子,怒气冲冲地说:“合着我打胜仗还打错了?我应该被日本鬼子消灭了就对了,是吧?”潘特也火了:“你以为呢?你以为你很聪明啊?你这样做,毁了金司令,毁了教导旅,毁了冀鲁边!”子星说:“好啊,照你这么一说,我的罪过大了。实话告诉你,我就是要打胜,不管你说什么,我也要打胜!耽误金旅长调回来,又怎么了?我就不信了,没有金旅长,冀鲁边就支撑不下去了?”潘特也是火冒三丈:“可惜啊,可惜啊,金旅长当年怎么瞎了眼,赏识提拔你这种人!”子星眼里喷出火来:“我这种人怎么了?”潘特嗤之以鼻:“你这种人,忘恩负义!”邢朝兴也觉着潘特说得有点儿过了,忙面带惊慌地出来打圆场:“都消消气儿!都是救国军的老人儿。有话好好说。”

架吵到这个份儿上,谁的气儿也消不下来了。子星冷笑着说:“好!索性我就忘恩负义到底了!”他“噌”地站起来,伸手就向兜里掏。潘特吓了一跳,以为子星要掏枪。邢朝兴也忙说:“兄弟,兄弟,毕竟是内部矛盾,内部矛盾。”子星掏出一支钢笔,虎着脸说:“把联名请愿书拿来,我把我的名字划掉。”潘特一见不是手枪,就又横了起来:“划就划,你可别后悔。”子星气呼呼地把自己的名字划掉,觉得不解气,把强胜的也给划掉了。

潘特洋洋得意地说:“吴子星,你就耍二虎。耍吧。万一金旅长回来了,可有你好受的。”子星索性刷刷点点写了一份声明,声明自己拒绝在联名请愿书上签名的实情!他恨恨地把声明拍在潘特面前,一跺脚走了。

子星前脚走,提讯评后脚就回来了。潘特气得要撕碎那份声明。提讯评忙拦住他,小心翼翼地接过来,仔仔细细看了两遍,然后叠好,放在包里。潘特问:“留这个有什么用?”提讯评冷冷地一笑:“千金难买啊。千金难买的宝贝啊。文字就是证据,要好好地保存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用的上它。”

子星心情很坏,来找强胜。强胜正瘸里拐叽地练走路。子星愧疚地说:“强子,我对不起你。我今天一冲动,做了件傻事。我写了份声明,说不愿在联名请愿书上签字。”强胜听得迷迷糊糊,就问:“什么联名请愿书?”子星跟他解释明白,又说:“我当时脑子一热,把你的名字也勾掉了,在声明上把你的也挂上了。”强胜说:“这件事是做的不怎么聪明。不过做了就做了吧。大丈夫敢作敢当。”子星说:“问题是我把你连累了。”强胜说:“咱俩是难兄难弟。你要是被枪毙,我能看着吗?咱俩是共患难的兄弟,你要是被抓起来,我陪你蹲大狱。”子星感动地拍拍强胜的肩膀。强胜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帮我个忙吧,我让政委替我写了一份声明,你帮我递给苏醒。”子星接过来一看,笑了。这是一份求爱声明。

子星找到苏醒,把强胜的声明奉上。苏醒红着脸把信纸放在抽屉里,双手绞着衣襟,半天才羞答答地说她愿意接受强胜的爱。子星询问回颖的消息。苏醒说她跟姐姐也失去联系了。子星失望地打马回来。

人在心情烦恼的时候,更容易想起心爱的人。吴子星拿出那个护身杜瓦,翻来覆去地看着。那个骄傲的姑娘啊,如果知道我今天干的蠢事,会怎样反应呢?内部的斗争,有时候是很残酷的。子星对此深有体会。前一段时间的肃托运动,就很令人毛骨悚然。据说鲁西、鲁南的素托运动搞得很凶,军政干部纷纷落马。很多人被当成托派枪毙了。据说,康生发表了一句名言:“山东的党政军都烂透了,应该全部推倒重建。”

那个美丽的好姑娘不会有事吧,她……不会被……枪毙……子星赶紧使劲儿摇摇头。他暗暗地责备自己:“回颖一定会毫发无损的。你怎么能这样胡思乱想呢?回颖是个好姑娘。她不会出事的。”子星暗暗念了一段清真言,可是,念归念,心里还是发慌。他安慰自己:“你这是自己吓唬自己。关心则乱,关心则乱啊。”

子星正在用十八个吊桶在心里面忙活,忽然听到强胜的喊声。强胜策马而来,大声说:“有回颖的消息了。从鲁南来了……”子星精神一振,直起腰,问:“在哪里?”

强胜说:“在你们十六团团部。我以为你早回去了,就把她领到你们团部去了。”

子星疯了一样,狠狠地抽着战马。战马长嘶一声,四蹄撒开,往团部赶去。强胜追在后面,一个劲儿地问:“苏醒怎么答复我的?”子星归心似箭,根本听不见强胜的问话。

就这样一个追,一个赶。两个人前后脚,冲进十六团团部。子星利索地跳下马,冲到屋里。强胜勒着缰绳,大喊:“有扶我一把的人没有?我现在可是个残废。”

子星冲进屋。屋里有个姑娘,正背对着他洗脸。子星立在门口,心一下子蹦到嗓子眼儿。他只是傻乎乎地笑着。姑娘知道来人了,匆忙用毛巾擦着脸。强胜在院子里大吼:“吴子星!扶我下马!你对残废就没有一点儿同情心吗?”

子星现在满心满眼都是眼前这个姑娘,强胜的话,对他来说,就像是遥远村庄里的炊烟。子星喃喃地说:“你看我……我刚才还寻思你被枪毙了呢……是我……”那个姑娘转过身来,一脸灿烂的笑,俏皮地行了个军礼,说:“吴团长,我叫廖玉梅!吴团长,你为什么要咒我被枪毙啊?”子星的表情僵住了。

廖玉梅个头儿和回颖差不太多。但是,模样气质的差别就太大了。回颖是那种高贵的古典美人,即便穿着八路军的军装,也显得那么矜持,那么典雅。廖玉梅却是个朴素的农村姑娘,粗手粗脚,活泼可爱。

吴子星猛地冲出去,把强胜从马上扶下来。强胜问:“苏醒怎么答复的?”子星问:“你不是说回颖在团部吗?”

廖玉梅跑出来,没心没肺地说:“回颖我知道。我见过这个人。”子星激动地问:“你真的认识她?”廖玉梅说:“是个资产阶级小姐吧。长的跟花瓶似的。”吴子星没想到人家这么评价回颖,就说:“她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廖玉梅说:“什么大户的人家?大户人家就是资产阶级!”吴子星有些不快,可是按阶级划分来说,人家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廖玉梅快言快语地说:“那个资产阶级小姐,会谱曲子,会写诗,会弹琴。”吴子星惊喜地直点头:“对啦,问的就是这个人!”

廖玉梅喝了口水,说:“你们家是不是受过她们家的剥削啊?”强胜大声说:“我想知道苏醒的反应!”廖玉梅一拍手,说:“对啦!我们现在已经苏醒啦!资产阶级就要失败了。”

子星郁闷地坐下,低着头问:“回颖现在怎么样?”廖玉梅说:“还能怎么样?资产阶级小姐还能有什么好东西?”吴子星不爱听这个,皱皱眉,开始擦自己的枪。廖玉梅说:“第一条,她爱跳舞!你想,连男带女……让我怎么说呢……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粘在一起,你说……像话吗?太资产阶级了,太外国人了!这像话吗?太腐朽了。不成样子,让人一肚子气。”这话让吴子星也闹了一肚子气。吴子星也是个封建脑袋瓜子,哪见过这个?他不由得脸上冒火,心里头冒火,暗暗埋怨回颖太不检点。

其实这两个老土是少见多怪,在延安的******还跳舞呢。跳舞又不是什么坏事。

廖玉梅说:“再说了,这个资产阶级小姐爱穿奇装异服。你说说,好好的老百姓衣裳她不穿,非要穿什么西服洋装,这是个好人干的事吗?穿衣裳非穿得跟土老百姓不一样,显得她各自一路脾气。据说她还爱唱爱情歌,你说资产阶级的脸皮,怎么就那么厚呢?唱爱情歌!像话吗?不打倒怎么能行?”

穿什么样的衣裳,吴子星不怎么在乎,至少不比搂着抱着跳舞更在乎。对面那位老脑筋说:“你说她成天穿得那么资产阶级,是为了干什么?还不是谈——乱——爱!”

子星低下头。那娇美的笑靥又出现在他的眼前。回颖,人淡如菊,笑得那么纯洁,笑得那么素雅。他觉得她是仙女,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仙子。他不相信她会是廖玉梅说的那种*无耻的女人。不过,隐隐约约的,他也开始有一些动摇了,正像廖玉梅说的那样,回颖是爱跳舞。他亲眼看见过她跳舞,她舞姿轻柔,身段轻柔,好看得没法说。跳舞也不怕。问题是她的确逮谁跟谁跳,他亲眼看见她死拉活拽缠着半大老头子杨赫烈跳舞,他也看见过她跟买连瑾跳舞。他暗暗有一点儿怀疑了。

他和她,毕竟还是有一些不同的。他和她不属于同一个阶级。

纯洁的爱情,开始掺杂上了危险的怀疑。雪白的盐里撒上了一点墨迹。清澈的眼睛里揉进了一粒沙子。

廖玉梅短暂停留了一个下午,当天夜里,就返回清河去了。这是一个有口无心的好姑娘。她并不是有意中伤回颖。她说的那些话,是她的真实看法。

几天之后,金耘府重新回到冀鲁边。

金耘府和黄骅谈了一下边区的情况。两个人对对方的印象都很好。回来之后,金耘府向老部下说了两句赞扬黄骅的话。黄骅对王卓如也高度评价金了耘府。

这似乎是一个好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