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素文、孟铁林,叶古铜,这三个名字并没有引起罗景良的警觉。这些名字没有什么出奇之处。罗景良叨念着这些名字,不住口地封官许愿:“只要老子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老子一定好好对待共患难的兄弟!”
几个人逃的离战场越来越远。罗景良的心不再嗵嗵地活蹦乱跳了。何素文似乎很不经意地说:“司令,那边儿有个土墙,到土墙那边儿歇歇脚再跑。”两个人扶着罗景良来到土墙边。罗景良背靠着土墙,大口的喘着气。何素文和孟铁林都敞开怀儿。罗景良也跟着敞开怀儿。
何素文擦擦汗,问:“司令,我们不能不投降日本吗?”罗景良似乎痛心疾首,说:“形势所逼,不投奔日军,教导旅就得消灭咱们。”何素文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说的也是。”
罗景良闭上眼睛,平息一下心情。何素文和孟铁林忽然一跃而起,一个按住罗景良的左胳膊,一个按住罗景良的右胳膊。罗景良睁开眼,惊魂丧胆地质问:“你们要干什么?”那两个人死死地按着罗景良。罗景良身高力大,拼命地挣扎,眼看就要挣脱出来。何素文大吼一声:“还等什么?刺刀!”叶古铜端着刺刀冲上来。罗景良心胆欲裂,他明白了,这三个人是想要他的命!
罗景良狂吼着挣扎。何素文被他甩得跌倒在一边。罗景良又去打右边的孟铁林。孟铁林挨着暴雨一样的拳头,脸上鲜血横流,仍然死死地按着罗景良的一只手臂。碰的头破血流的何素文又冲过来,抓住罗景良的胳膊,一点一点把它按到墙上。
罗景良知道挣脱不开这两个*鬼,自己就得见阎王。他像虫子一样扭动着身子。叶古铜怒吼一声,把枪刺深深地扎入罗景良的胸膛。鲜血立刻像水一样涌了出来,氤氲着扩散开。罗景良被死死地钉在了墙上。何素文撒开手,跑去取来自己的枪,上了刺刀,将刺刀狠狠地地捅进罗景良小腹。
罗景良再也没有反抗能力了。他恐惧地瞪着眼前这三个人。
何素文说:“罗景良,我问你,你说投降日本是迫不得已,是让教导旅打的。可是当年你以政令统一为名,进攻三十一支队。三十一支队落得那么惨,也没有投降日军啊?”孟铁林骂道:“说什么都是狡辩!罗景良,你本身就是个小人,是个该死千刀的小人!”
何素文哭着说:“赫团长,我们为你报了仇了!”罗景良一阵茫然:“赫团长?我害死过一个赫团长吗?”
一瞬间,他忽然想起来了。不错,他害死过一个赫团长,赫斯震团长。当年他发动兵变,欺骗救国军主力南下,赫斯震、吴子星不明真相,跟着南下。罗景良想吃掉赫斯震那个团,就让赫斯震、吴子星来开会。赫斯震让吴子星相机而动,自己单刀赴会,然后,然后,罗景良用其计,杀其人,把赫斯震钉在墙上。赫斯震拉响了绑在身上的集束手榴弹。
罗景良感到末日到来的恐惧。他忽然觉得这是因果报应。赫斯震被钉在墙上,他罗景良也被钉在墙上,报应啊,丝毫不爽的报应啊。何素文、孟铁林和叶古铜是赫斯震的警卫员。他当时竟没有杀掉这三个人,失误啊,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何素文、孟铁林和叶古铜收集好手榴弹,绑成鞭炮状,捆在罗景良身上。罗景良想哀求,可是穿透胸膛的刺刀,让他痛苦地说不出话来。
叶古铜向远处倒着引信。孟铁林又向罗景良身上插了两把刺刀。罗景良疼得连思考的力量都没有了。
叶古铜点着了引信。罗景良呆呆地看着吐着火的引信迅速的烧短。这个乱世奸雄茫然地闭上了眼睛。
接连不断的爆炸声中,罗景良走完了他惊险的一生。他当过海匪,劫过货轮,当过国军,打过日本,立过功劳,也犯过罪恶。他死的时候,身份很奇特。他还不算是汉奸,他没来得及投降日本。他也不算是清白,因为他已经决定叛国。
就在当天夜里,日伪军包围柴胡店。他们接到了叛徒的告密,是来抓捕慈振中的。慈振中现在是津南地委书记,正和几个县长在村里开会。慈振中听到枪声,立刻命令:“我们被包围了!突围!”突围之中,很多好人中弹身亡。打死慈振中的正是买连璧!买连璧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咬着牙,看着慈振中被打扫战场的日********挑着尸体。买连璧心想:“从前的好兄弟,对不起了。用你的人头来换我的荣华吧。”
慈振中惨死于奸人之手!看着慈振中血肉模糊的样子,买连璧有喜有悲。他想:“想当年,你们救国军攻下盐山县城。我当了你们的俘虏。金耘府都想放了我,你却坚持要枪毙我!你不仁,别怪我不义。现在看谁先被打死!慈振中啊,你到底死在我的手里!”
买连璧回到沧州,睡了一觉,醒来后,望着手枪,心想:“打死慈振中。我更没有回头的路了。连瑾现在怎么样?”大叛徒还是顾念亲情的,毕竟是一个娘肠子爬出来的。他真希望买连瑾也投靠日本。那样他就不用成天到晚地提心吊胆了。
买连璧心想:“看样子日本军队又要大肆报复了。日军在江南江北连连获胜。傻子都看得出来,中国是到了国破家亡、改朝换代的时候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投降日本这一步,我是走对了。慈振中、连瑾他们多愚笨!”
不光他这么想,王昭名也是这么想。这也算是叛徒所见略同吧。王昭名大言不惭地说:“我是主动投靠皇军的!”买连璧可不爱听这句话。买连璧不是主动投靠日军的。他是被刑具吓尿了裤,才投降的。老汉奸觉得受了新汉奸的气,就说:“你主动投靠皇军?别睁着眼说瞎话了。你一向很被动啊。我听说你在罗景良那里混不下去了,才叛逃的。”王昭名涨红了小白脸,激愤地说:“谁说我混不下去了?诬蔑!我混得活好死!我是听说汪主席投靠皇军了。我才主动来投靠的。汪主席是我的楷模!他叫汪兆铭,我叫王昭名。我跟汪主席同名,这名是白同的吗。”
王昭名像小公鸡一样,转了几个圈儿,昂首挺胸地说:“我最崇拜的人就是汪主席。汪主席最有聪明才智。汪主席是人中龙凤……”
话音未落,迎面走过来一个掌柜的。掌柜的非要请王昭名吃饭:“王司令,赏个脸,今天的菜认着你点。”王昭名得意地对买连璧炫耀:“连璧兄,怎么样,有人请我。你也吃去啊?”买连璧讨厌王昭名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急急忙忙地走了。王昭名弹弹礼帽,掸掸身上的行头。掌柜的不住口地夸赞:“王队长的衣服好啊,料子好,做工精细。这身衣服穿在您身上,真显得您*倜傥、风度翩翩啊。”王昭名就爱听这个,连声说着“过奖过奖”,晕的乎地跟着人家去了。三拐两绕,绕到阴山背后,那个掌柜的一翻脸:“叛徒!我是手枪队的!代表八路军来锄奸!”他要取王昭名的命!
王昭名吓得魂飞天外,连屎裹尿往外就跑。要不说祸害活千年呢。王昭名这家伙命真大,正碰见巡逻的王铡刀。王铡刀一枪击伤手枪队员。手枪队员鲜血淋漓,逃走了。王昭名感恩戴德地跟在王铡刀屁股后面,来见刘俊臣,一个劲儿地说:“刘司令,今天多亏了你的部下。多谢,多谢救命之恩!”刘俊臣像见了鬼一样,茫然地说:“你遇到手枪队了?王团长把你救了?”王昭名点头哈腰地说:“多亏了王团长!要不我就得……英年早逝!”刘俊臣打发走了这个现眼包,怒气冲冲地大骂王铡刀:“你救他干吗?你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救这个外面光的驴粪蛋儿干什么?让手枪队杀了他算了。还省得咱动手!”王铡刀不服气地说:“咱们救他一命。他记着咱们对他的好,以后会死心塌地跟咱走,为咱们做事的。”刘俊臣冷笑着说:“王昭名会记着别人的好处吗?王昭名是只喂不饱的狼!他叛变有瘾!他是一个该被汽车轧死、子弹打死、炮弹炸死的混蛋!世界上的好人,谁来行行好,快点儿宰了这个败类吧。”
刘俊臣正在大骂,灭火器推门进来了。刘俊臣忙赶紧抿着耳朵,低头顺气地问:“有什么事要吩咐我吗?”沧州的新任鬼子头儿,正是小岛和志村的老师重藤今朝吾。重藤说:“刘桑,我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一下。”刘俊臣忙说:“不敢。”重藤今朝吾说:“既然王昭名已经归附皇军,就理应重用他。我想给他一个据点,让他把守。”刘俊臣满心不乐意,强忍着火气,说:“王昭名毫无真才实学,只是个描金粪桶,外表漂亮,其实不中用。”大岛也知道王昭名不中用,但是他想削弱刘俊臣的力量,于是认死理儿地说:“可以让王桑试一试。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他不行?”刘俊臣不敢再坚持了,只好拿出一个最容易让八路军打下来的据点儿,拱手让给王昭名。
王昭名赶到据点还没两天,就有人在据点外边晃荡。据点上的伪军问:“干什么的?再不回答我可要开枪啦!”外边的人说:“不认的了?你仔细看看我是谁。”伪军瞅了半天,摇摇头,说:“不认识。”外边的人挖苦地说:“刚穿了两天二尺半,就不认识老亲戚了?我是你表弟啊?”伪军又端详了半天,还是不认识,嘟囔着说:“哪来的表弟?睁着眼说瞎话。”外边的人生气了:“你自己的表弟你都不认识了!真是人一高升就忘本啊。得得得!你也用不着开门,我这就走。以后亲戚也别走了,咱们是路识旁人!”伪军拿不准了,忙叫住那个人,说:“真是表弟?你看我这记性,怎么就记不起来了呢?”外面的人说:“可不真是表弟!没事谁瞎认亲戚!”王昭名信以为真,摆了一下手,说:“别让人家以为咱们没有亲戚朋友,既然是表弟,就让他进来吧。”门一打开,那个人大摇大摆往里走。在他身后一下子冒出来一群手枪队员。
那个人一进据点儿,可就不是表弟了!他掏出枪来,大声命令:“缴枪不杀!我们是手枪队的!”
王昭名认出了孔孟奇。孔孟奇也正在找王昭名。孔孟奇一眼搭上王昭名,立刻吩咐手枪队员:“戴礼帽的那个家伙就是王昭名,把他抓起来!”王昭名哭丧着脸,举起手来。孔孟奇命令:“王昭名,跟我走!”王昭名窝窝囊囊当了俘虏,被押着出了据点。王昭名只盼着能遇上日伪军的大部队。可惜啊,日伪军今天都犯邪行,全都窝在家里孵豆芽,一个出来的都没有。
孔孟奇来到青纱帐里。他想:“不能让这家伙钻青纱帐跑了。”他拿了个破粪筐头子,扣在王昭名脑袋上。王昭名嫌臭,捂着鼻子说:“换一个行吗?”孔孟奇骂了一句:“死叛徒,还想挑挑拣拣。扣上!要不然现在就打死你!”讲究风度的王昭名,咧着嘴,把粪筐扣在他油光水滑的头发上。孔孟奇又让王昭名解下腰带,让他提着裤子走路。王昭名断了念想,老老实实被押到离据点很远的地方。
孔孟奇来到安全地带,开始执行锄奸命令。他说:“王昭名,我以八路军的名义处决你!你罪大恶极,死有余辜!”王昭名哭着问:“为什么要杀我?”孔孟奇说:“你这个叛徒!你还有脸问!你杀害了慈书记!我替慈书记报仇,今天要你的狗命!”王昭名这个委屈!他说:“慈书记不是我杀的!慈书记不是我杀的!是卖连璧!是买连璧杀的!”这可是孔孟奇始料未及的、孔孟奇问:“慈书记不是你杀的?”王昭名哭得一行鼻子两行泪,喊着冤:“是买连璧!是买连璧杀的!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孔孟奇说:“我奉命锄奸,要锄掉杀害慈书记的凶手。没想到抓错了。”
王昭名心里升起一线希望。他窝窝囊囊地哭着说:“既然是抓错了。就求求你们放了我吧。”孔孟奇摇摇头,毫不犹豫地说:“反正你也是叛徒!早锄掉也是锄,晚锄掉也是锄。今天锄掉算了。王昭名!我代表八路军处决你!”
王昭名多窝囊,替买连璧服了罪!随着孔孟奇的一声枪响,王昭名只好到阎王爷那里叛变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