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上与高树勋都不愿看到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日军的援军来了。
井上本来想吃独食儿,没想到另外两个日酋得到井上擅自行动的情报,立刻电话会议,决定快速反应,火速合围,夺取井上的头功。两路日军的出现,让战局立刻发生逆转。日军转眼间扭转颓势,完全压倒暂编第一军。
苑广和一刀划在志村忠道的额头上。志村一声不吭,任凭鲜血往下滴答。志村片刻之后就找到报复的机会,将刺刀深深扎进苑广和的肩膀。两个人的较量很快就结束了。有一个国军士兵在后面打了一枪,志村中弹后扑倒在地。苑广和上前一步,在志村后背上补了一刀。
国军敢死队撤回到寨子上。战场上,出现了短暂的间歇。高树勋拧紧眉头。是守是退,他必须早下决断。他举着望远镜,查看敌情。冀英杰满面硝烟火色,匆匆跑来报告:“军座,防守村南寨门土围的一营伤亡过半,守备西南角至西北角的二营伤亡不大,守西门及南门一线的二营伤亡过半。守护寨子外面高地的官兵全部殉国。”
高树勋转过脸来,脸色有点儿惨淡。他说:“这仗不能再打了,必须突围。”高树勋判断地完全正确,仗是不能打了。但是突围可没那么容易,日军风头正盛势在必得,既然围了,就不想让暂编第一军突出去。
几个日酋在战壕里吵成一片。那两个联队长指责井上擅自行动,井上指责那哥俩贻误战机。这时,日兵把志村忠道的遗体抢了回来。井上命令:“砍下中队长的脑袋,送回日本。”日兵举起刀,大吼一声,结果把志村给吼醒了。志村抽搐了一下,艰难地睁开眼。井上惊喜地欢呼一声,蹲下身,抱住这个得力干将。
那两个联队长交换了一下意见,对井上说:“擅自行动的事先不提了。做一下部署吧。”一番计较之后,日酋达成共识,土屋联队负责东面南面,山本联队负责西面。井上负责北面西面。
片刻之后,井上部队从北门突破而入。日兵呼啸着,与赶来增援北门的特务连发生激战。苑广和抬眼一看,登时怒火万丈,为首的日军正是志村忠道!这家伙挨了一枪,吃了一刀,居然大难不死,晃晃悠悠又来了!苑广和端起新缴获的三八大盖儿,给志村一个见面礼。这见面礼从志村肋下钻进去,从后腰钻出来,又飞行了十几步,才掉到地上。志村被打透亮了,血肉模糊地扑倒在地。
日军这个小队杀进寨子。他们的第二梯队刚到墙根附近,就中了大奖,从天而降的手榴弹雨,把他们炸得纷纷做航天旅行。第二梯队覆灭。冲进寨子的第一梯队就成了孤军奋战。
苑广和把井上的第一梯队打回到寨子外,然后用密集火力封锁日军的突破口。但这些于大局无补。另两个方向上的国军防线全部崩溃。土屋联队在东面轰开寨门,而后投入一个营的兵力,向纵深发展,扩大战果。山本联队也登上寨墙,开始肃清暂编第一军的残余兵力。
高树勋传令突围。急于求生的暂编第一军集中兵力,以土屋联队做突破口,向外冲杀。土屋抽出指挥刀,大喊:“活捉高树勋!”他太低估高树勋尖刀团的战斗力了。高军尖刀团很快在土屋联队战线上撕开一个口子。尖刀团冲出重围,特务团保护着军部和各机关紧跟其后。随后是其他团。
高树勋逃出生天之后,清点一下,发现第一军损失了将近一个团的兵力。这绝对是损失惨重。被派出去救援罗景良的那个旅姗姗来迟。高树勋面对着孙旅长潸然泪下。
大获全胜的日军开始互相指责。土屋和山本指责井上是个“骗子,偷偷摸摸的小老鼠”。井上指责土屋二人是“战斗力脆弱,连兔子都逮不到的笨狗”。作为疑兵的小岛考其马,带队返回,听说同学重伤,忙来看望。志村忠道让三八大盖儿前心后背打透亮了,居然还不肯死,倒了几天气儿,又缓过来了。志村说:“小岛,他们告诉我,差点儿打死我的那个人叫苑广和。我一定要报仇。”
几天后,暂编第一军在刘备津伏击土屋联队。倒霉的土屋土崩瓦解,被消灭了半个大队。高树勋总算找到了点儿心理平衡。
日军的第一次大扫荡结束了。日中军队的较量停止了。人总是闲不住。中国军队自己跟自己闹起了摩擦。CC派分子莫高庐唯恐天下不乱,天天来找高树勋吹风儿。
莫高庐说:“军座,你还没听说吧?八路军四处散播国军的谣言,说国军打鬼子没本事。他们说第一军是豆腐军,说高军长是豆腐脑。”高树勋对这家伙的话总是半信半疑。他故作达观地一笑:“不见得吧。我认为八路军还是很识大体的。昨天我刚和吴子星见过一面。我觉得八路军还是不错的。”莫高庐就怕暂编第一军和八路军走得太近,忙挑拨说:“高军长,不要和八路军太亲密。八路军是*的心头大患。蒋委员长最恨的就是八路军。”高树勋很反感,歪着头说:“这个我信。其实我也曾经是蒋先生的心腹大患,蒋先生全国通缉我多长时间?要不是抗战爆发……”
莫高庐见撞上高树勋肺管子上了,只好怏怏而去。第二天,他又从谣言公司领来新产品,跑来向高树勋推销。莫高庐说:“军座,吴子星有袭击我暂编第一军的动向!”高树勋冷笑一声,表示不信。莫高庐推心置腹地说:“军座,八路军亡我之心不死啊。军座不能束手待毙!”高树勋叫来情报股股长,问:“莫主任说八路军有进攻我暂编第一军的动向,是真的吗?”出乎高树勋的意料,情报股股长信誓旦旦地说:“确有其事!据我得到的可靠消息,吴子星正在研究瓦解消灭我军的战略战术。”
高树勋哈哈大笑,走了。莫高庐偷着问情报股股长:“我给高军座灌了那么久的迷汤了。军座怎么还……”情报股股长一笑:“你还不了解高军长。你今天的奏本起作用了。他哈哈大笑说不信,其实已经信了。”
两军之间的战争已经不可避免。
高树勋不知道他的情报股股长已经被莫高庐收买了。几次推销之后,莫高庐成功地得到了高树勋的默许。莫高庐开始制造摩擦。钻木摩擦,生出来的,是点亮人类文明进程的微弱星火。钻军队摩擦,生出来的,却是吞噬生命和自由的战争烈火。
此时此刻,别的地区,两支中国军队之间的摩擦,早已升级为熊熊战火。朱怀冰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莫高庐鼓动高树勋向八路军宣战。高树勋不肯上当,只是坐视莫高庐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
鬼子扫荡的时候,攻城占地,威风不可一世。到后来,几个联队长纷纷给旅团长师团长通电,打吵架官司。师团长正在冀中陷入泥潭难以自拔,接到急电,才想起在冀鲁边还有这么几个闲得难受的部下,于是命他们火速驰援。井上、土屋离开冀鲁边开赴冀中。冀鲁边只留下山本联队。山本说是联队,其实师团长让冀中八路军打胆虚了,觉得身边的军队多多益善,就又从山本手里今天抽调一个小队,明天抽调一个中队。山本几乎成了光棍。
八路军与暂编第一军都网起眼眉,冲过来向倒霉的山本伤口上撒盐。你抢这座县城,我抢那座县城。鬼子扫荡扫来的县城又都被中国军队扫了回去。山本收缩到沧州城内。山本的兵力有限,收复周边县城再分兵把守的可能性为百分之零,守住沧州关起门来当皇帝的可行性是百分之百。
人没有知足的时候。八路军和暂编第一军抢县城抢出了矛盾。
高树勋越想越不上算:“我们虽说是杂牌军,却也是堂堂正正的政府杂牌军。八路军算什么?他们抢的县城居然比我们抢的还多!”情报股股长说:“军座,据我所知,八路军一直扬言暂编第一军是窝囊废,平时吹破天,真跟鬼子一交手就被打得稀里哗啦。八路军嘲笑咱们是送死军。八路军扬言要从咱们第一军手里收复县城。”莫高庐忙说:“军座,确有其事!八路军还活埋了咱们的几个政府人员!政府人员活埋不活埋的,高军长不心疼不肉疼。情报股股长忙说:“莫主任说的千真万确。不光这样,昨天,八路军还缴了咱们一个班的械!”这可戳到痛处了。高树勋听了,心中怒火腾飞。
情报股股长走后。苑广和赶紧给高树勋灭火:“军座,我听到的不是这样子!”高树勋愣了一下,问:“你难道比情报股还精明?”苑广和说:“军座,八路军是活埋了几个政府人员。可是你知道为什么活埋吗?那些家伙跑到人家地盘儿上去建立政权。人家忍了也就算了。这些家伙还不是抬举,像在国统区一样胡作非为,平日里征粮派款,顿顿香油白面炒鸡蛋,饿得老百姓吃糠咽菜。”高树勋点点头:“你说的我信。那些家伙还能干出什么好事!”苑广和说:“军座,那些家伙大吃大喝,搂着女人打四圈也就算了。八路军也能忍。这些家伙居然蹬着鼻子上脸,非要自寻死路。他们接二连三地活埋八路军的地方干部,把八路军惹急了。八路军什么政策?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八路军就把他们埋地里长土豆了。”
高树勋说:“这些与我无关,我可以不计较。可是八路军居然敢缴我的械!这口气我不能忍!”苑广和说:“缴械的事,我不太清楚,不过……”高树勋厉声打断,说:“不要再不过了。我意已决。”
高树勋决定干什么?苑广和猜不透。
两天后,暂编第一军政治部主任莫高庐,潜入八路军刚刚收复的宁津县城。莫高庐在一间民房里等了半个时辰,等来八路军平津支队某连连长林健贺。林健贺放下匣子枪,问:“表哥,你找我有什么事?”莫高庐叹息一声:“表弟,没想到你参加了八路军!哎,年轻人经验少,受人蛊惑,走错了路。这也是有情可原的。”
林健贺不高兴地说:“表哥,当八路军有什么不好?人家都说,吃菜要吃白菜心,参军要参八路军。”莫高庐拍着林健贺肩膀说:“年轻,年轻啊。什么叫蛊惑?这就叫蛊惑。表弟,八路军是什么?匪军!政府是不会承认他们的。现在国家有难,国府不得不捐弃前嫌,一旦高鸟尽,必定良弓藏,到那时,八路军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血腥屠杀是免不了的。”
林健贺愣了一下,不言语了。莫高庐说:“你也听说了,我逮住八路军的军政人员是怎么处置?活埋。对,就是活埋。表弟,一旦有一天……表弟,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林健贺低声说:“我现在是连长了。我们副团长说好好干,早晚提拔我当营长。表哥,我舍不得。”莫高庐大笑:“连长算个屁。表弟,只要你带兵反正,替我得下宁津县城,你就是功在*!我保你高官厚禄!”
林健贺在心里琢磨到底是投靠国军划算,还是向吴副团长报告表哥的阴谋划算。他一时拿不定主意。莫高庐知道兵变的事非同小可,非一朝一日能竟之功。他让林健贺回去斟酌斟酌。
林健贺斟酌再三,决定兵变,夺取县城,当*的功臣。他再次与莫高庐会谈。莫高庐惊喜万分,让林健贺制定可行计划,自己也保证将第一军派往攻击阵地,随时准备扑灭吴子星的援军。
莫高庐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你们团长任广正在哪?”林健贺说:“任团长在城里养伤。”莫高庐心花怒放:“监视任广正,兵变后立即控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