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热血灭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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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摩擦,又见摩擦(2)

任广正果然在城内。他受了重伤,反扫荡没有参加。任广正躺在病床上,看着卫生员在病床边忙碌。通讯员告诉他:“金司令说明天来看望你。”通讯员看了看四周,神秘地说:“吴副团长和十七团的强副团长也说明天来看你。这回有热闹看啦。”任广正饶有兴趣地问道:“说说让我听听,有什么热闹可看?”小通讯员说:“团长你还不知道呢。我听吴副团长的通讯员说,反扫荡的时候,吴副团长向金司令借了一匹白马。结果你猜怎么着?吴副团长拿金司令的白马当了快速反应部队,把马尾巴点着了,往敌人军火辎重车里轰……”

任广正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笑,牵动了他脸上的伤口。他忍不住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他的新婚妻子付绣蓉,心疼得跑过来,教训道:“不许笑!”绣蓉嗔怪地责备通讯员:“你看看你们团长脸上的伤,这是讲笑话的时候吗?傻孩子。”通讯员吐了一下舌头,跑了。

绣蓉细心地给丈夫擦洗着脸颊。任广正闭着眼,感觉着妻子手指的温软细腻。他很知足,庆幸娶了这么一个温柔体贴的伴侣。

这时,任广正听到通讯员的蹦蹦跳跳跑远的脚步声。任广正想:“这个有话憋不住的小家伙,准是急于去找另一个听众。”果不其然,通讯员在外间屋挡住几个人:“我给你们说件有趣的事吧。你们知道吗?明天,金司令和吴副团长都到宁津来。这回可有好戏看了……”任广正正要小睡一会儿,却被一个久违的声音吸引的坐了起来。

那是回颖的声音。

回颖和一些女同志到医院里看望伤员。通讯员拦着她们说了火马阵的事。回颖说:“这有什么热闹可看?”通讯员说:“吴副团长惹金司令生气了呗。金司令撞见吴副团长,一定会教训他。吴副团长就哭……”回颖笑了:“你以为吴副团长是你啊,一挨训就哭鼻子……”

回颖一边说一边往里走,她的笑容突然凝固。她看到了任广正。回颖不知道任广正负伤住院的事。回颖一直刻意回避,不去问任广正的消息。

这一次不期而遇,让任广正和回颖都措不及防。回颖犹豫了一下,来到任广正病床前:“任团长,你好。”她努力是自己表现的自然一些,大大方方一些。任广正没敢看回颖的眼,低声答应了一声。谁也没听清他到底说的是什么。

两个人越是想表现得若无其事,就越是引起付绣蓉的警觉。付绣蓉想起来了,面前这个姑娘正是回颖。

回颖敏感地感觉到付绣蓉投过来的眼光有多么复杂,挑剔,赞叹,惊讶,醋意,甚至还有几分暗暗地欣赏。

付绣蓉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有对象了吗?”回颖笑着摇摇头。付绣蓉更加警觉,一个爱情保卫战的作战方案热气腾腾地出炉了。付绣蓉决定快点给这个潜在的对手找个对象。一秒钟之后,她想到了吴子星。对,就这样,让吴副团长做我的快速反应部队,去解决回颖这个雷区。

两个温婉女子暗藏机锋的热情对话,让任广正如坐针毡。他逃避地侧过身去,透过窗户,凝视着黄昏斜照下的街道。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浸润着树木房屋。远远传来的低沉声响更趁显出令人心醉的恬静。

多年来习惯于在炮火硝烟里冲锋、匍匐、流血,习惯了在子弹横飞的声音中呐喊、咆哮。只有今天,为了躲避两个美丽女子的暗战,他才意外发现和平的生活竟然会那么美好。

平静,四处那么平静。夜色姗姗而来。街道上行人稀疏。长衫的教员,短衫的小贩,大家都那么心满意足,慢吞吞地走。街道上一个荷枪实弹的士兵也没有。乍一看,甚至让人忘了还生活在战乱年代。

一个战士也没有。他的心陡然一动。一个战士也没有!他忽地坐起来,忘了疼痛。怎么会连一个战士都没有?不正常?怎么回事?

两个女子被他吓了一跳。任广正猛地转过身来,斩钉截铁地说:“有情况。今晚有兵变!”两个女子惊愕地望着他。任广正说:“往常街上军人很多。可是今天,街道上一个军人也没有。说明有人在可以控制军人。战士们被集中,似乎在做战前准备。我是他们的首长,却被蒙在鼓里!”

两个女子都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这就引起了矛盾。秀蓉刻意地扳了丈夫肩膀一下,以示这是自己的版权所有。回颖知趣地低下头。任广正说:“必须向城外求援,让离着最近的十连火速增援。不能让叛军占领县城。”

秀蓉担心地问:“你怎么办?”任广正斩钉截铁地说:“坚守,战斗。”秀蓉抓住丈夫的手:“我要和你在一起。要死一起死。我不会一个人逃跑。”这种话回颖自然不适合说。回颖撩了撩额头的秀发,袅袅婷婷地站起来,说:“我去城外找十连。”

任广正没敢看回颖。他尽量诚恳地说:“回颖同志,宁津县城的安危就系在你的肩头。希望你能及时带来援兵,不要让敌人的阴谋得逞。”回颖没说话,低着头,匆匆离去。

夜色降临,战斗随之降临。四处是杂沓的脚步声。军人出现了。叛军风一样卷过大街,抢占机关重地。十分钟后,叛军冲进抗日县政府。县长正要上墙逃跑,林建贺抱起大枪,一声枪响,县长头一垂,死在墙上。

林建贺命令:“把县政府的干部杀光!一个也不要留!”

一句话就让十几条鲜活的生命转眼间化为异物。

林建贺的一个班奉命攻打医院。医院无疑是块儿任人宰割的鱼肉。伤员们大多失去了战斗能力。林建贺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他要活捉团长任广正。

这个班冲到医院大门口。他们惊讶地发现医院内已经做好战斗准备。墙头冒出枪弹的火光。叛军有了伤亡。叛军班长陈锦含大声喊:“不用怕!他们没有多少人。里面都是伤员,能参加战斗的屈指可数。他们没有足够的武器弹药……”

医院内,任广正卧在病床上,正忙着脱掉老棉裤。他重伤,还没有康复,扛枪打仗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小通讯员接过老棉裤,语速很快地说:“团长放心,我指挥这场战斗。我是通讯员,不过别忘了,我不是一般的通讯员,我可是吴副团长的通讯员!”他迅捷地敛起重伤号脱下的棉裤,弯着腰跑到墙边。他麻利地将两条裤腿儿扎紧,把棉裤里填满火药,装上导火索,而后将裤腰扎紧。就这样一个老棉裤炸药包在他灵活的手指下诞生了。

小通讯员把老棉裤炸药包递给墙头的伤员。伤员将炸药包扔到叛军人群中。轰的一声,血肉淋漓而飞。

叛军班长惊叫一声:“他们还有炸药包?”夜色中,仓促里,他辨认不出对手杀手锏的庐山真面目。炸药包的存在动摇了叛军的信心。

小通讯员已经做好第二个老棉裤炸药包。墙上的伤员接过炸药包,再次投向叛军。

叛军的军心彻底动摇了。叛军班长嘴唇哆嗦着。他怀疑对面是张网以待的主力部队。他张皇失措地退下来,是进攻还是逃跑一时难以决断。

小通讯员在院内大喊:“吴副团长,吹不吹冲锋号?”吴副团长?叛军班长听了脑子嗡的一声,脑浆子都变成了糊涂糨子。吴副团长在里面?这么说主力部队的确在里面?叛军抹过身去,拖着枪逃跑。叛军班长没有阻拦。他呆呆地看着溃兵,犹豫了几秒钟,终于加入到跑步的人流中。

小通讯员满脸喜色地冲到屋里,向任广正报告:“团长,叛军跑了!”任广正点点头。这时,一个让人激动的声音响起了。那是得到九连的冲锋号。任广正说:“回颖同志搬来救兵了!”

不错,回颖搬来救兵了。九连挫败了林建贺夺取全城的阴谋。宁津县城转危为安,再次回到八路军手中。叛军仓皇撤到城外,投靠高树勋暂编第一军的外围部队。

伤员们都夸小通讯员:“真看不出来,这小家伙还真有两下子,关键时刻显身手,真了不得。”小通讯员脸红扑扑的,高兴得连谦虚都忘了。任广正笑着说:“小同志,真有你的,不愧是吴副团长的通讯员。不过我有件事要求你。我的老棉裤让你拿去做炸药包了。我穿什么啊?”小通讯员张口结舌。大家看了大笑起来。任广正笑着说:“你们副团长欠金司令一匹完美的大洋马,你欠我一条完整的老棉裤。”小通讯员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笑了。

第二天黎明,吴子星率领一个营的武装,急行开进县城。但是大家没有高兴多久,半个小时后,高树勋的一个师兵临城下。

吴子星心中忐忑,来见任广正。他说:“暂编第一军要求换防。”任广正感到空气紧张得将要爆炸。他深深知道,八路军目前的兵力远远弱于暂编第一军。是战,是走?他面临着能以决断的难题。

任广正必须迅速做出决断。城外的暂编第一军已经做好战斗准备。任广正把杯子摔得粉粉碎,咬着牙说:“撤离宁津!”吴子星敬礼离去。任广正心里压着一块巨石,望着爱妻说不出话来。绣蓉安慰他,说;“别太难过,总有一天你还会回来的。我知道你有办法,我知道你是好样的。”任广正闭上眼睛,想:“上级会怎么处理?是枪毙,是撤职?”

八路军撤离宁津。暂编第一军开入城内。仇更大了。

高树勋喜出望外。他轻松地踢了八路军一脚。这下他可以对老蒋有所交代了。这两天他再见到总管太监莫高庐也不那么胆儿虚了。莫高庐满脸赔笑,不住地恭维。莫监军文绉绉地,高树勋听不太懂。他只听得老莫絮絮叨叨什么:“军座是功在*。军座大手背,提亡者之尸,驱逐欺师灭祖之八路军,挽菜篮于即倒,扶大鲨鱼江青。”

高树勋虽然听不懂,却知道这是好得不能再好的马屁。高树勋心中鄙薄老蒋的监军:“我以为你有多了不起,拿着老蒋的虎皮,天天吓唬我的小羊。从这次宁津之变看来,你也没什么牙刷子!在八路军里搞兵变,结果差点儿让人家八路军包了饺子。要不是我老高大手背……你现在恐怕……”

送走莫高庐,高树勋闭着眼睛自我陶醉。特务连长苑广合上前进言:“军座,我们真要和八路军血战吗?”高树勋闭着眼说:“八路军不会还手的。”苑广合不言语。高树勋说:“他们还手,那就是不服从军令,是和国军搞摩擦。我们就可以以国府名义*之。更何况他们实力太弱,还不足以与我决战。”

高树勋说得有几分道理。金耘府也考虑到实力对比的现实问题。他召集营连以上指战员开会,讨论对策,最后决定避免与暂编第一军决战。但是也不能这么便宜高树勋。既然大决战没能力打,小游击还是可行的。今天消灭他一个连,明天消灭他一个班,我们可以积少成多嘛。

吴子星回来后,翻看毛主席的文作。回颖神差鬼使,忽然想去拜访一下吴子星。从前的日子里,吴子星总是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人家女同志的屋子里,又不说话,又不谈恋爱,只是借书,闷着头看。回颖对这个怪人很是好奇。这一次,她想回访一下。

她推开屋门,发现不可思议的一幕。吴子星正提着把菜刀,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手指。难道丢失县城让他心情难过几近疯狂?难道他悲愤地要断指明志?回颖扑过去抢过菜刀,生气地指责:“大丈夫能屈能伸,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爬起来。军人自残是犯罪!”吴子星尴尬地扭过头去,说:“我刚才从册子上看到一句话,那句话捅破了一张窗户纸。那句话……”回颖惊异地追问:“什么话?”吴子星说:“毛主席说的,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两天后,八路军突然夜袭,歼灭了林建贺叛军,围点儿打援,捎带脚扑灭暂编第一军的一个连。随后的半个月,国共两军误会不断,摩擦不断。*总是小有斩获。但是打归打,总是不让战争升级。战争被严格控制在切断国军手指头的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