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热血灭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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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从先敌开火到大刀夜袭(2)

任广正说:“我对你没恩,你对我有恩。”门铁根很是惊讶。任广正说:“你没让我给敌人推坦克。你保住了我的尊严。以后怎么打算?”门铁根说:“改名换姓,回沧州老家。老弟之恩,海深河浩,有朝一日,粉身相报。后会有期。”门铁根走了两步,回过头来说:“国军指不上了,有机会起义,拉队伍当红军吧。”任广正跳起来:“回你的老家沧州。不要****我!”

回松清也回沧州。在路上,回松清对女儿们说:“连我这不懂军事的,都看出来了,二十九军在错失良机!他们还做梦呢,以为鬼子要跟他们局部和谈。依我看,鬼子枪炮运够了,军队运够了,就得开战。瞧着吧,平津沦陷,也就十天半个月的事。”

四女儿回欣问:“回沧州就安全了?”三女儿回颖是个爱激动的女孩儿。她说:“报纸上说了,抗战的一天来到了,全国……”回松清说:“甭听报纸上那一套。东北是这样,热河是这样,平津还得这样。你瞅着吧。鬼子一打,国军就道歉,丢一块儿国土,肃静几年。”回颖激动地站起来:“卢沟桥事变爆发,全民族抗战……”

回松清说:“我把产业都移回来。北平天津丢就丢吧。只要鬼子不南下,咱安安生生过咱的日子。”回颖说:“我要回去!参加轰轰烈烈的……”回松清大怒:“参加轰轰烈烈的找死啊?”回颖抗议:“全民族的抵抗!”回松清嗤之以鼻:“没影子的事。”

回颖情绪激荡,一时找不到有力量的话来反击父亲,就挥着手喊:“打倒爸爸!”回松清一怒,车轮陷到泥坑里了。

吴子星到姥姥家走亲戚,正跟表哥在虎嘴子村的河滩地里拔草。表哥一肚子怨气:“一清早晨,就打发咱俩来拔草。就惦心咱俩累不死。”吴子星是个老蔫儿,不说话。表哥说:“拔草就拔草,这地里的草也欺负人,长的都是好汉拔。日本鬼子来了也薅不动。歇会儿。”

俩人坐下。吴子星从兜里掏出一颗手榴弹,心全扑在这上面,忘了身边的一切。表哥问:“你拿的是嘛玩意?”吴子星听不见了。

回老头下了车,看到正在拔草的哥俩,忙喊:“小伙子,搭把手!”哥俩不动劲儿。表哥是装听不见。吴子星是真没听见。老头儿只好对女儿说:“先下来吧。”光彩照人的漂亮姑娘一下车,小伙子立刻耳聪目明了。表哥热心地跑来帮着推车。

吴子星对身边的事一无所知,仍在琢磨手榴弹。回颖好奇地看了吴子星一眼,然后转过头去。三分钟内,她忍不住好奇地看了八次。这位大家闺秀,步态优雅地走到农村小伙子身边,看清他拿的是手榴弹,禁不住惊叫一声。

吴子星恍惚地问:“表哥,你什么时候……变成女的了?”表哥远远地应了一声:“啊?”吴子星这才明白身边是个陌生的姑娘,而且是气质高贵貌美清秀的姑娘。他窘得手足无措。回颖是洋学生,反倒落落大方地问:“知道你拿的是什么吗?”吴子星窘迫地回答。

回颖诧异了,乡下的小伙子,认识手榴弹?漂亮姑娘比泥坑里的车轮子吸引力大。表哥跑过来。回颖问吴子星:“知道它的厉害吗?”表哥把手榴弹抢到手,冲着表弟喊:“傻子,知道它的厉害吗?”吴子星不敢正眼看姑娘投来的目光,低声说:“知道,一爆炸,人就会血肉横飞,死无葬身之地。”表哥吓得瘫软在地。

回颖更奇怪了:“知道你还拿着玩儿?你拿它有什么用?”吴子星笑而不答。吴子星与表哥帮着把汽车推出泥窝。回颖上了车,绝尘而去。吴子星回来,发现姑娘站过的地方,失落了一支小手枪。

1937年7月21日,万事俱备的日军开始攻击北平、廊坊。29军副军长兼教导团团长佟麟阁与132师师长赵登禹坚守南苑。7月28日,佟麟阁奉命向大红门转移,被敌机机枪射中腿部,佟麟阁不肯脱离火线,后头部重伤,英勇殉国。赵登禹突围北走,被日军伏军击中胸部,壮烈捐躯。

坐失良机的二十九军奋起反击。5000壮士阵亡。28日,北平沦陷。宋哲元迁往保定。30日,天津失陷。日军陈兵保定沧州北边。

8月里的一天,流河告急,军部命令二二六团轻装前往救援,战士每人携带风衣、军毯各一件,大刀一把,捷克式步枪、手枪各一支,夜间越过战壕,偷袭流河以东赵家坟日军。

赵家坟的日军还蒙在鼓里。大阪读卖新闻社*部的战地记者黑岛龟人,前来探望老同学小岛考其马。小岛是矶谷廉介师团大木旅团的初年兵。黑岛说:“还记得咱们的老师吗?重藤今朝吾先生,他现在是个兵长。事变一爆发,先生就拿出墨索里尼的口才来煽动你、我、志村忠道,鼓动我们进中国,为天皇体面地战死。”小岛骄傲地说:“我们立刻加入膺惩暴戾的中国人的狂流。”黑岛遗憾:“你和志村当了兵。我当兵没当上,就当了战地记者。我做梦都想快点儿被中国枪子儿打死,好进招魂神社!”

睡觉前,黒岛给小岛和志村看照片:“这些都是我的作品。这张是掘田敢死队的赤柴队长。这张是我军渡过永定河,你看水有齐腰深。这张是帝国皇军在长城上站岗。”黑岛不无遗憾地说:“战斗的场面……没有。我来的比你早不了几天。没赶上战斗。”志村安慰黑岛说:“也许今夜就发生战斗,你可以称心所愿地拍摄啊。”

一个日军初年兵说:“收到征召令,准备到中国欣然赴死的时候,我听人议论过中国军人。他们提到中国军人时,很鄙薄很蔑视。他们告诉我,中国军人勇于内战,怯于外战,中国军人与日军的历次交锋都是敷衍应付,他们只寄希望于国际调停。中国军人并不全心全意抵抗,他们一触即溃,丢弃国土毫不心疼。张学良的东北军就是最好的例子。”

黑岛冷笑:“你是初年兵吧?他们这样欺骗你?中国兵不像他们说的那样无能。”初年兵很不服:“你怎么能这么说?”黑岛教训他说:“我比你们早来几天。我听到看到很多事,这是你们在日本梦想不到的。”初年兵们聚过来,侧耳细听。黑岛说:“中国兵不怕死,很顽强。很多人被打成重伤,跌倒多少次仍然爬起来战斗。很多人武器坏了,就用赤手空拳拼命。他们常常用血肉之躯来换胜利。我也是听打过仗的人说的。”

黑岛说:“但是他们注定要失败。中国注定要灭亡。他们的国府摇摆不定昏庸无能!我打心眼里赞成膺惩暴戾的中国人,看到不要命的中国人被炮火炸成粉碎的时候,我简直要乐疯了。昨天,我看到一个和尚,那个家伙低头为中国战死者念经,我差点儿大骂‘马鹿(巴嘎)’!为什么要怜悯中国人?为什么不把这个念经的光脑袋家伙毙了!”小岛问:“枪毙了吗?”黑岛很沮丧:“当然没枪毙,这个和尚……是一个日本和尚。他是个随军僧侣。”

黒岛很振奋,唱了一阵“哭你哇……”的家乡歌,摆弄了会儿掷弹筒,里窜外蹦,兴奋地抽了半天疯。一些老兵大骂黑岛:“吵什么吵。让随时准备赴死的勇士睡不着觉!”黑岛回骂:“神气什么?我是随军记者,我也随时准备赴死。你啰嗦什么。”

二二六团已经赶到流河。团长说:“短暂交火以后,就穿插到敌人营房里。记住,咱们急着要干的,是白刃战。咱们热兵器不占优势。不过,咱们有大刀!弟兄们!中国军人不尽是奴才,爱国的,奋勇的,愿意用自己的血肉拼来自己和民族尊严的中国军人,并不在少数!”任广正等官兵做好战斗准备。

中国军队,摸向敌营。日军发现,开火。中国战士还击。暗夜中,亮起一道道愤怒的火光。

小岛听到枪声,抄起枪猫着腰冲到前沿,伏在战壕里,开始还击。他想:“志村这家伙真是个乌鸦嘴。”黒岛紧跟其后,手里牢牢抓着他的武器:照相机。他两眼放光,兴奋莫名。黑岛说:“志村这家伙嘴真灵!小岛,志村,你们战斗吧。如果你们战死了,我一定会拍下你们死难的瞬间!”小岛回了一句:“多谢!”

小岛已经锁定了一个中国的轻机枪手。这个机枪手扫倒了一大片的凑群儿的日本兵。小岛转到一个适合的角度,一枪,中国的轻机枪手牺牲了。日本的黑岛龟人在战场上飞速地写着只言片语。

短暂的交火后,中国军队迅速穿插到敌人营房内部。一个大刀队员被日兵刺伤胸口,他嘴里淌着血,仍然越战越勇。这个大刀队员奋勇一刀,把刺伤他的日兵的头颅劈碎,然后两眼冒着仇恨的火焰,扑向另一个日兵。另个日兵……就是拿着相机的黑岛龟人!

黒岛忠于职守,眼看大刀向自己劈过来,却不肯扔掉相机逃跑。大刀队员的刀,眼看就劈到黒岛的脖子。黒岛还在抓拍他的索命天神。西原伍长大喊一声:“保护记者!”

小岛等四五个日兵扑向大刀队员。大刀队员见这么多人来保护拿着奇怪东西的黒岛,立刻误认为黒岛是个大官儿。大刀队员势如疯虎,不顾自己安危,拼了命冲向黒岛,使出全身力气,一刀劈去。黒岛喜出望外:“好镜头!我要拍!”

志村忠道在侧面飞起一脚,将黒岛踢得歪向一边。大刀队员一刀劈空。六七个日兵的枪刺已经攒入他的后心。他鲜血淋淋而下,仍然奋不顾身。再次向黒岛砍去。这次他击碎了黒岛的相机。志村在侧面一刺刀,取掉了大刀队员的性命。

另两个大刀队员看到西原伍长命令日兵,猜到他是个军官,于是一起冲上来。两人同时出刀,一个砍断了西原的脖子,一个砍断了西原的腰。西原被分成了三段!这家伙想不欣然赴死,也不行了了。

小岛考其马把自己的钢盔扣到黒岛的头上,然后转身去进攻一个大刀队员。任广正看上了黒岛的肉球脑袋,非要把它削下来,谁拦着他他跟谁急。任广正接连砍死两个拦着他的日兵。

志村连忙解救黒岛。任广正来不及削黒岛的脖子,就雷霆万钧地从上而下,大刀劈在黒岛的钢盔上。虽说没把这龟人切开晾晾,却也把他砸得昏了过去。

志村忠道与小岛考其马一齐扑上来。任广正身中两刀,血流如注。营长砍退志村与小岛。

二十九军斩获颇丰,杀了不少鬼子,撤了。

日军在打扫战场。志村忠道说:“中国人杀完走了,我们挨了打,还得打扫战场。”井上小队长瞪了志村忠道一眼。小岛对朋友也很不满。

志村忽然惊叫一声。其他日兵闻声赶到他身边。他们发现一个没撤走的二十九军战士。这个中国战士两条腿都断了,怀抱着大刀,倚在墙角。他看到一堆鬼子如临大敌地围着他这个残废。他笑了,伸出三个手指头。日兵茫然不解。

志村问:“这个中国兵什么意思?”没人知道。中国战士说:“三个!三个!”

大多数鬼子兵听不懂中国话,他们都转头看小岛。小岛说:“他说,‘三个’‘三个’。”志村问:“三个?什么意思?”中国士兵笑着说:“我砍死三个!”

小岛把他的话翻译成日语。日兵愤怒了,他们当然明白中国兵砍死的三个,必然是日本兵,绝不是鲤鱼。

看到敌人愤怒扭曲的脸,中国兵炫耀地骄傲地笑了。他那么年轻,那么骄傲。

他说:“我砍死三个。”小岛恶狠狠地瞪着眼,用中国话说:“我射杀了一个机枪手,一个军官。刺死一个大刀队员。”中国兵朝地上啐了一口,他啐到地上的,一半是血。

井上小队长对小岛说:“告诉他,他已经是俘虏了。投降吧。投降,不杀他。”

小岛很不情愿地把这句话翻译给中国兵。中国兵抱起自己视为生命的大刀。日兵如临大敌,纷纷端起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儿。中国战士说:“两条腿都折了,大刀已经不能向鬼子砍去了。”他把大刀向自己的头颅砍去。

一群鬼子兵无比震惊地看着倒在血泊里的中国兵。井上说:“把他烧了吧。他是个忠义的英雄。”

荒野里,日本兵挖了坑,架上劈柴,把西原伍长等鬼子的尸体烧了。随军僧侣念了经。中国的士兵也被焚化了。

井上看着中国战士燃烧的身体,忽然作出一个令日兵们迷惑不解地动作。他一脸肃穆,向着中国战士鞠了个躬。日兵们稍稍有些骚乱。

井上转过身来,两只眼睛瞪得像煮熟的汤圆儿。他说了短短几句话。这短短几句话,对小岛、志村这些初年兵影响巨大,大到几年后影响了他们的命运走向。

井上不善言辞,但语气坚决:“刚才这个中国兵做了俘虏,他自杀了。这很值得你们……”

这个笨嘴拙舌的小队长,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言辞。不过日兵们都理解他要表达的意思了。井上见状,也就不费力淘神地搜词找句了。

井上说:“如果有一天,你们也做了俘虏。你们也要自杀。这事关你们自己的……荣誉,也关系到我们小队的荣誉。你做了俘虏,不自杀,你的爸爸妈妈,会很丢脸。知道吗?你必须自杀,用日本人的方式自杀。这就是我要说的。”

井上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自杀,我会带领大家向你鞠躬,感谢你。你不肯自杀,我带着大家向你鞠躬,求你!”

黎明的大雨中,疲惫的大刀队员匆匆北撤,路过虎嘴子村。吴子星两手揣在袖子里,站在大堤上眺望。表哥说:“一群当兵的,有什么可看的?”吴子星沉默而笑。

表哥说:“听说日本子打到天津卫啦。”吴子星蔫蔫乎乎地说:“表哥,天津卫失陷了。如今在马厂开兵见仗呢。要不是在上海滩又打起来,恐怕咱这儿早让鬼子占了。”表哥吓得来了个屁股蹲儿:“你成年论辈子不说话,一说话就吓死人。别造谣。”吴子星不再争辩。

几颗流弹在表哥身边呼啸而过。表哥不明所以,四下看看,又低下头。强胜是个很精明的农村小伙子。强胜向着堤下嚷:“小心!流弹,流弹!”表哥外表聪明,其实是草包:“你喊我啊?我叫二蛋,不叫……”

吴子星突然一反常态地动作敏捷,一个翻滚,落入沟里。他抬头看见表哥还在东张西望,就豹子一样扑过去,拽着表哥往沟里跑。表哥被拽的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他恼火地站起来,正要发脾气,一颗流弹的弹片击中了他的耳朵边儿。

表哥生气了:“嚯!嚯!嘛玩意儿咬了我一口?出血了。疼死我了。子星你个冒失鬼,一惊一乍的,你看你把我拽倒,把耳朵抢破了吧?”强胜说:“不是抢破的,是流弹,从战场飞来的流弹。你这傻笨笨儿,让人打死了都不知怎么死的。”

表哥喊:“兄弟,快给我薅几根儿马苋菜,止止血。嚯,流弹咬人真疼啊。疼死我了。”吴子星匆忙地在草丛里翻找。表哥埋怨:“找着没有?老笨,找根儿马苋菜怎么还这么难呢?”强胜一眼扫见几根马苋菜:“马苋菜就在你脚底下,你睁着你的瞎眼找不着。”

吴子星置若罔闻,走向一从深草。强胜一边用马苋菜为子星的表哥止血,一边回头教训吴子星:“那草叫好汉拔。不是马苋菜。”吴子星看看强胜手里的野菜,摇摇头,继续搜索。

强胜和子星表哥钻进沟里。强胜探头看看,说:“你这表弟够笨的,还没找着。”表哥说:“干嘛也干不了。老是人在这,心不在这。一天到晚迷迷糊糊的。”

吴子星欢呼:“找到了。”强胜与表哥相视而笑。

吴子星出溜到沟里来。强胜戏谑地说:“老弟,让我看看你的宝贝。”吴子星把手里的东西晃了晃。强胜神色惊愕:“忙活半天,你找的是这个?”表哥一脸茫然:“这是嘛玩意儿?”强胜一字一顿地说:“子弹壳!”吴子星憨厚一笑。

强胜好奇地问:“你找子弹壳有嘛用?”吴子星笑而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