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莎乐美:一个自由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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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19世纪80年代,在柏林,生活是多么美好!所有的知识分子都充满了热情,这种热情仿佛点燃了整座城市。露赢得了作家、社会学家和科学家们的欢心。她很高兴,很幸福。

她和保尔住在一套三居室里,表现得像个杰出的家庭主妇。她掌握着财政大权———俄罗斯当局给她的年金、雷夫人给儿子的月薪———保尔这辈子第一次没有债务缠身。他的哥哥乔治为此感到十分高兴。

但他们并没有生活在厨房里,远远没有。人们到处都能看见他们的身影,他们出现在所有的文学圈中。保尔永远是一个怪人,聪明、滑稽、失眠,可以说被露消除了男性的阳刚之气。他应该从中得到了一种乐趣,至于她呢,她宣称要保持纯洁,并以此作盔甲保护自己,她在只有男士聚集的场所大搞破坏。

她和这个男人去乡下,又答应嫁给另一个男人,把男人们弄得团团转———但总是小心地保护自己的纯洁。她对男人来说就像是毒品,一旦尝过滋味便再也无法离开。

伊丽莎白在马尔维达和雷夫人的协助下,准备发起一场突然袭击,以动摇露的地位,其具体做法是让冯·莎乐美夫人产生强烈印象,最后命令女儿回圣彼得堡,原因是她在柏林只知道寻欢作乐。

在雷家里,事情变得更复杂了。保尔的哥哥站在露的一边,反对母亲。雷家兄弟商量后认为,露必须公开出版一本书作为回应,以向母亲证明,她所做的事情严肃得不能再严肃了。于是,露和保尔一同去了奥地利的蒂罗尔,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写作。他写了一篇哲学论文《道德意识的起源》,她则写一部心理小说《写给上帝的一封信》。

这部小说,可以说是一部命题小说,受到的表扬比她以后的所有作品都多。尽管这算不上一部文学名著,却是一部成功之作。所以说,目的达到了。

冯·莎乐美夫人让步了。一个令人生气的细节:为了得到更多的成功机会,露用了一个男性的笔名:亨利·露。这一小动作成功了。

保尔呢?为了能如愿当上大学教授,他必须向他选择的评委会递交一篇论文。但他的论文频频遭拒......这事就发生在露成了一名成功的年轻作者的时候......很丢脸,甚至对一个受虐狂来说也不例外!

保尔·雷转向了医学。他拥有一笔遗产,不怕受穷,也不怕被抛弃。他的冷漠和利他主义将成为一个神话。

眼下,和露的关系算是结束了。他们的友谊没有受到伤害,但他们周末才见上一面。

一天晚上,她告诉他说,她遇到了一个名叫安德烈亚斯的人,如果保尔不反对的话,她打算继续跟他来往。保尔同意了。他不是一个喜欢吵架的人,他离开了她。

外面下着倾盆大雨,于是他又回来躲雨,然后又走了,但接着又回来取书。当他最终离开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露讲述道:

“灯光下,我看见我小时候拍的一张小照片,那是我给雷的。照片旁边有一张折起来的纸,上面写着:‘行行好,别来找我!’”

第二天,一个工人在因河发现了他的尸体。他从悬崖上掉到了河里,15年前,他曾和露在河边一同度过了最幸福的日子。

很像是自杀。

这个安德烈亚斯是个什么人,竟然得到了那么多人没有得到的东西?此人的母亲是德国人,父亲是一个改名换姓的亚美尼亚王子。他身材矮小,一脸胡子,肤色很深,被认为是柏林最优秀的波斯文化专家。他是个教师,但老是与上司搞不好关系,他忍受不了他们。他没有任何财产。

他有什么魅力呢?露把他的姓加在自己的姓前面,这足以证明他的魅力,露并没有掩饰这一点,恰恰相反。

他敏感得近乎病态,好像随时都要爆发,而且有时也真的爆发过,他与大自然、动物和植物保持着密切的关系,常常赤脚走在草地上,吃素,身上从来不离刀。

他在波斯生活过好多年,是普鲁士政府派去观察金星的。任务完成后,他拒绝回国,靠行医在当地生活。他的医术十分独特,但似乎很有效。他成了爬行动物专家......这可不是特地为了在柏林找工作!他一边在教一些很偏的课,一边在等待大学里的职位......

一天,他和露坐在桌边,突然拔出一把刀子,插向胸口。露大喊救命,医生很快就赶到了,怀疑拿刀的是露。这显然不是这位淑女的风格,但安德烈亚斯的性格由此可见一斑。为什么要作出这样的举动?在露看来,这是迫使她嫁给他。他赢了,但她提出了一些条件:形式上的婚姻,永远如此......

他同意了,还以为是这个年轻女人一时心血来潮,但露显得十分执拗。他有时想说服她,有时又态度强硬。一天晚上,当她睡着的时候,他试图让她屈服,睡眼蒙!的露掐住了趴在她身上的那个男人的喉咙。她睁开眼睛,惊恐地发现自己差点把安德烈亚斯掐死。甜蜜的夫妻拥抱!但在此后的40年中,她再也没有允许他这样做过。如何理解这种态度?我们可以认为,她让安德烈亚斯上她的床,然而又拒绝他,从中得到了一种乐趣。她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她乱伦的兄弟。

而且,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共同语言。晚年时,安德烈亚斯每天都去诊所看望刚刚动过手术的露。那时,他已经84岁了。他在她身边呆上一个小时,这对夫妇发现,他们夫妻这么多年,这才第一次有了真正的话题!

那么,在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时间里,他们在一起又做了些什么?他们不说话,不做爱,所以也没有孩子。他们也根本不在一起工作......当她懒得再到处流浪时,她见他的时间一年也不会超过一周。

安德烈亚斯不会大喊吗?她就让他自己去喊。

我不是说过她反常得竟然让吉洛牧师来替她证婚吗?吉洛的母亲和冯·莎乐美夫人参加了婚礼,这个独特的新郎让她们感到有点惊讶。她们听到的是一段滑稽的证婚词。其实,牧师祝新婚夫妇得到神的恩宠、多生贵子是符合惯例的。露检查过他的祝词。吉洛只能为两人的精神结合祝福。

不幸的安德烈亚斯当时并没有想到,自己会慢慢地沦为下雨天的一把旧雨伞这样的角色,但这是有些男人命中注定的使命......

然而当时,在他们30岁左右的时候,露是用精神来探索别的女人用性来探索的东西。她老想着这个问题,尽管谁都没有听说过她有什么艳遇,但她所写的一切都表明,她对女性的性生活进行了认真的思考,虽然她从来不谈自己总是神秘莫测的性事。几乎可以这样说,性是“要受诅咒的”,不过这个词用在这里太过分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性的威力巨大,这让她感到了不安。

这一时期,她写了一些可怕的东西。比如,在给她的密友、著名探险家弗莱达·冯·比洛的一封信中,她这样写道:

“做一个女人,接受女人成为性工具的命运,这就等于失去一个人所拥有的一切。”

关于女人所沦落的命运,又有谁说得比她更残酷、更深刻呢?

当她反对妇女外出工作时,她说:

“女人的伟大之处在于没有野心。她是一个自闭的器官,自我陶醉于存在的幸福当中。”

这类话尽管让人听了很不舒服,但一针见血。

有个男人将在工作中打扰她一段时间,那就是作家兼政治家乔治·勒德布尔。勒德布尔是个出色的男人,充满了力量和自信。他平静地对她说,她的婚姻是假的,她仍然是纯洁的。这样被人猜测,她感到很不安。勒德布尔死死地追求她,他的人格魅力和直觉冲破了露的防线,但没有战胜她的肉体。肉体抵抗还没有开始!但露表示愿意接受向她表示出来的这种爱情,她相信能与他保持柏拉图式的爱情。

让人厌烦的是,安德烈亚斯根本就不准备原谅勒德布尔。一天晚上,他们在朋友家见面了,安德烈亚斯竟然拔出刀来,客人们都已经看见匕首对准勒德布尔了。爱着露的勒德布尔坚持要她离开那个疯子,要她离婚,要她跟他走。他觉得他已经给了她一个女人所希望的一切:社会地位,财富。然而,尽管弗莱达·冯·比洛夫人一直在劝她,她还是没能与安德烈亚斯断绝关系......

后来,勒德布尔的职业生涯非常辉煌,他永远也无法原谅露对他的这种不敬。

他们两人曾打算一起自杀,在这不幸的事件之后,露和安德烈亚斯缔结了一个新合约:除了离婚之外,露什么都答应,他同意了。安德烈亚斯遵守了合约,已经像豆角那么单薄的露又掉了几公斤。

幸亏在这悲惨的时期,她有一些很要好的女性朋友:弗莱达·冯·比洛,我们已经说过;海伦·克洛德·海登菲尔德,她们两人都是贵族出身的年轻妇女。索菲·古德斯蒂克是著名的摄影师。她们在露的生活中都占有重要的地位,尽管她本人抵制当时在柏林非常盛行的所谓“女权运动”。她完全拒绝这一理论:妇女解放及其随后的一切。在她看来,女性只有在服从上帝的时候才是自由的。那就让她们重新开始吧!

露和弗莱达通了很多信,但信件被她本人删了很多。显然,她不希望自己的某张面孔被别人认出来。我们不能给那些小纸片添油加醋,上面只有一些表示激情的语言......露和弗莱达·冯·比洛的关系大部分都很神秘,就像明确表示她“苏醒过来”的那些短暂经历。在她转眼即逝的伙伴中,很少有人说过这些,不过其中有人把她说成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女人”:

“她睁开她蓝色的大眼睛,”那人写道,“大喊:‘来点精液!来点精液!我还要!’她投入到了她所谓的‘小小盛宴’。”

但在她35岁的时候,有件事情将落在她头上,此事在所有的语言中都只有一种叫法:爱情。爱情将留下迷人的痕迹:莱纳·玛丽亚·里尔克为他生命中的女人写了十多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