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莎乐美:一个自由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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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事实上,几年以后,由于丹麦评论家乔治·布兰德(在法国,他将被泰纳所取代)的一场报告会,尼采的哲学走红了。

如果没有伊丽莎白的出现,在陶腾堡的假期将充满诗情画意。在露面前,尼采快乐极了,他说露是“最聪明、最有天赋的女人......迅疾如鹰,勇敢如狮”。他一直没能在身体上接近露,但他没有失望。21岁的露青春焕发,男女两性的美集于一身。

他写信给马尔维达:“今年......这个堪称英雄的年轻女人,她的魅力和美丽使我非常快乐。”如果他在信中说的是实话,他似乎在充满信心地等待露、保尔和他一起在维也纳生活的时刻,从而实现著名的“三人”同居计划。

这一计划使马尔维达夫人对他们提出了严正的警告,莎乐美夫人则无奈地唉声叹气。至于保尔的母亲,她想断绝给他的生活费。

露对三人生活的向往并未消失,但她没那么着急。在来到陶腾堡的前几个星期,她和保尔在斯蒂布漂亮的住宅中过了几天甜蜜的生活,当然,她还是像以前一样圣洁,但很甜蜜。保尔竭尽全力,让那个年轻女人觉得每分钟都很甜蜜。雷是个可爱的人,有点喜欢多愁善感,但很可爱,而且往往也很滑稽......在露看来,三人生活的前景不妙,而尼采却觉得那盼望已久的时刻即将到来。

她到达陶腾堡时受到了尼采的欢迎。可是,把妹妹插到他们俩之间,这主意多让人生气啊!那个女人在身体上还让人喜欢,但她对露有一种可以说是反常的仇恨,她把露叫做“可怕的俄国人”。她憎恨露,想杀了她,而且真的会这样做,至少会象征性地这样做的。她一辈子都带着敌意地追杀她,那种敌意既强烈又富有创造性。

尼采什么都没看见。露的到来使他非常高兴。他将在那里住上19天,他用一块白色的石头做着标记,“被命运推向幸福”,在他的一生中,这种情况是很少见的。

在乡村里度假期间,露和伊丽莎白住在牧师的屋子里,而尼采则睡在一个农民家里,其实,他在那个年轻女人的房间里一直呆到半夜———谈论天堂和地狱......伊丽莎白差点要疯了,她纠缠着他们。

她指责露是个肮脏的女人,因为那个年轻女人很少打扮,可以说一点都不打扮。尼采并没有抱怨露,他只批评她的文章写得不好。这是事实:她不懂得文体,永远都没有文体。而对尼采这个哲学家来说,写作必须是完美的,否则就是糟透了。作品要么是非常出色,要么是一文不值。他自己的文体呢,节奏明快、辛辣、尖锐、迷人。

他就是这样看待露的写作的。露写了一篇关于妇女的论文,尼采对她说:“你必须推倒重来,全部重写,在24小时内一气呵成!”这,她可做不到。不过,这也是她要感谢他的惟一的地方。

还有,他希望能跟她合作,写一本书。太瞧得起她了,但她躲开了。她永远成不了他的弟子,最多是二号人物而已。他永远不可能让她成为他的继承人,但她得到了她从他那儿所能得到的一切。雷后来讽刺她说:“她多活了两年。”

不过,她显然对这种关系感到厌倦了。她不知道尼采已写信给莎乐美夫人,说他们悄悄地订婚了。他们在莱比锡一起度过了几天,保尔·雷在那里等他们。然而,这个三人同居的古老幻想破灭了。尼采明白了这一点,离开了他们。他去了意大利,临走前给保尔留下一封充满爱意的信。他面前出现了一条让人失望的隧道。这回,他明白了,他失去了露。

伊丽莎白继续恶语中伤,污蔑尼采还爱着的那个女人。这还仅仅是开始,这场污蔑大战她将一直打到生命结束。

尼采患了相思病,身体虚弱。起初,他迁怒于妹妹,后来却轻信一切。那个时期,他写了许多关于露的可怕的文字:“这只小猴子又脏又瘦,让人讨厌,她戴着假胸,性欲退化......”

性欲退化:据我所知,第一次有人这么说,也是惟一的一次。好像谁都没有真正碰过她一个指头(原谅我胆敢这么说),这只能让人感到奇怪。

我不知道尼采说的“性欲退化”是什么意思,甚至不知道是否真的是这样,但这可能是人们形容不幸的雷卡米耶夫人的一个词语,雷卡米耶夫人就是夏多布里昂①美丽的朱丽叶,人们都说她“有障碍”,而她却是当时最有魅力的女人。可能就是这一点,或者是类似的什么东西,让露变成了“无性的梅萨利纳”②,正如匀援云援彼得斯所写的那样,它解释了露为什么无情地拒绝所有的亲密关系,然而又投入热情,从中汲取力量......

①19世纪法国浪漫主义作家。

② 梅萨利纳(约22-48),罗马皇帝克劳狄的第三个妻子。

不过,谁都没有看到或描述过让朱丽叶·雷卡米耶远离情人们的那种著名的“障碍”。对于让吉洛牧师大吃一惊、让尼采深感失望、让雷痛不欲生、把露变成大理石女神的“障碍”,人们却可以试图作出解释,不过需要十分小心。

露绝不是一个有生理缺陷的女人,而是一个可能与乱伦有关的小女孩。

有什么关系?我不知道。她生长在男人的圈子里,父亲、兄弟,大家都溺爱她,溺爱得相当过分,这是已经被证实了的。后来,她又强烈而坚决地远离男人的性。很有说服力。我无法证明这里面有因果关系,但我相信是这样。

在露的童年故事中,没有出现任何这样的情节,除了与父亲温馨的亲密关系......这一点都不奇怪。

于是,尼采在陶腾堡独自痛苦,但他没有放弃。后来,他明白了,他永远也抓不住露,他们永远也不会住在一起的,因为雷从他那儿夺走了露。他开始痛恨那个女叛徒。

就在这时,他遭受了新的一击:瓦格纳去世了。两个伤口互相影响,加深了他的痛苦。尼采痛不欲生,这时,他拿起笔,用了10天时间就写完了《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的第一部分。创作真是神秘。

时间到了1883年。6月,他同样迅速地写完了第二部分。

这本非同一般的书有点游离于他的作品之外,书中出现了“超人”这一概念。“人是一种必须被超过的东西。”这个预言家宣称。他说,未来属于强者,属于那些无情的人,健康的人,创造新价值的人。他们喜欢大地,关于冥界的一切都使他们发笑,因为他们知道诸神死了。他们放心大胆地服从自己的权力意志的指挥。他们的目的是寻求辉煌,而不是寻找幸福。他们生活在危险之中,毫不犹豫地接受这一可怕的事实:在不断回复的车轮中,永远不会解脱,也不会有出路。蔑视牲口、人群,蔑视穷人、病人和思想苍白者的人是大地的主人。

书中的色情场景很多,还有许多描写暗示着作者的性生活。总之,“超人”是尼采被颠倒的面孔:他所没有的和露使他感到自己所缺乏的一切,那种感觉使他筋疲力尽。

查拉图斯特拉说:“女人还不懂得友谊。女人还是猫和鸟,或者,说得好听一点,充其量也只是母牛。”

如果露和尼采一起分享生活和爱情,那又会怎么样?我们有理由相信他不会写这本书,书中的理论,即“超人”说,在纳粹德国时期,经过伊丽莎白的篡改,成了德国思想界的圣经。不过,让他遭受爱情之苦,事情也许更简单一些,他的爱情遭到了一个年轻女人的蔑视和拒绝......

在生命中的最后几年,尼采受到了梅毒的折磨,正像波德莱尔和莫泊桑那样———那是当时的艾滋病———在他仍能发表作品的那几年里,他的名声变得很大,而且还在不断远扬。德国从来不缺少哲学家,但没有一个哲学家的名声能与他相比,甚至在知识界以外也如此。人们边接近他边说:“上帝死了......”1895年到1900年间,人们迷上了尼采和有关他的所有作品:论文和关于他的回忆。

在柏林,露很快就明白了她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她起初为两家大报写了一些文章,然后写了一本书,受到了广泛的欢迎,因为书中引用了一些私人信件,让人觉得她和尼采之间关系非常密切。当时尼采还活着,人们指责露心怀叵测,这并不是没有道理。

然而,因为这些文字,她加快了自己成名的速度,她的书成了参考文献,可以说,那本书使她成了名。

不过,由于“抛弃”了尼采,她一辈子都抹不去这个污点,所有的评论家都不断地指责她。

事实上,人们所不能原谅的是,她成了一个能够懂得尼采的思想并且能揭示这种思想的女人。这种钟声现在还在回响......

她一直不理睬他,但不得不忍受别人的批评,尤其是伊丽莎白的源本书,书中指责她是犹太人,丑陋,无聊,贪图享受,追求快乐,这一点尼采也忍受不了,还指责她与圣彼得堡的一个牧师有见不得人的关系。有时,伊丽莎白的朋友也接着辱骂她。

很多年以后,弗洛伊德写信给露:

“当我听到别人提到你和尼采的关系,而且话中明显对你充满敌意时,我往往会感到生气,那完全不可能是真的。你一概置之不理,因为你是一个高贵的女士。可你就不能用最得体的方式自我保护吗?”

她一直懒得这样做。

尼采在都灵的大街上走着,一辆马车驶来,他突然向马脖子扑去。围观者聚集过来。他的房东看见了他,连忙跑过来。人们把血淋淋的尼采送到医院里,他的老朋友欧维贝克后来把他转送到伊埃娜的精神病院,他在那里呆了好多年。他临终前的最后几个月是在母亲家里度过的,他完全哑了,1900年8月25日,他死于魏玛,终年55岁。

据人们所知,露并没有感到特别痛苦。她崇拜他,却不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