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景电之父:李培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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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红旗漫卷刀楞山(1)

当时建设这样的工程,靠的是一种精神,一种“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靠的是一种信念,一种“战天斗地,人定胜天”的信念;靠的是一种气概,一种“咱们工人吼一吼,地球也要抖三抖”的气概。没有怨言,不推三阻四,一股劲往上使。

“景电”一期工程的奋斗目标是“两年上水,三年受益,五年建成”,为了实现“两年上水”的奋斗目标,工程不是分段进行的,而是统筹安排,全面施工,重点突破。和草土围堰同样重要的另一项卡脖子工程是刀楞山会战。

刀楞山会战有三大难题,一是三泵站位置的选定,如果紧靠刀楞山,是风积沙高边坡,开挖有问题,并且将来基坑是否经得起考验,还是一个未知数;如果选在刀楞沟,上面两个问题是解决了,但位置较低,将会受到刀楞沟洪水的严重威胁,方案迟迟定不下来。二是刀楞山山高坡陡,地质结构复杂,钻探任务艰巨。三是刀楞山隧洞开挖任务大,工期有限。

但是,困难再大,也难不倒景泰川的建设者们;问题再多,也困扰不了信心坚定的领导核心李培福。他,那个年近花甲的老人,在那个年代,经历了革命战争风风雨雨的考验,腿脚过早地不灵便了,常常拄着拐棍,多次登上刀楞山,亲自“排除万难”,要知道,一个壮小伙子登上刀楞山,也要一个多小时呢!

三泵站位置选不定,李培福心里着急,一次,他登上刀楞山,用拐棍一指,坚定地说:“三泵站位置就选在那儿,谁再翻案就批判谁。”所选的位置正好是紧靠刀楞山的位置。技术组长陈可言心中没有底,但李培福的“谁再翻案批判谁”就是死命令,有了这道死命令,钻探工程按期开工了。不过,李培福的拐棍不是图纸,并没有精确的数据,所以,施工当中稍稍移了一点位置,避开了风积沙。事后陈可言给李培福作了汇报,李培福并没有批判陈可言,笑着说:“我指的就是那儿。”

三泵站位置一定,钻探刀楞山的工作马上开始。时至数九寒天,钻探器材全靠人力肩扛背驮,才能运往山顶,省水电设计院八分队的钻探工人、领导干部,一边在山下搭建伙房,一边往山上运送器材,从早上到傍晚,一整天时间,没吃没喝,硬是把器材化整为零,送到了山顶。

现在看来,似乎不太人道,其实,当时建设这样的工程,靠的是一种精神,一种“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靠的是一种信念,一种“战天斗地,人定胜天”的信念;靠的是一种气概,一种“咱们工人吼一吼,地球也要抖三抖”的气概。没有怨言,不推三阻四,一股劲往上使。

钻探器材运到了山上,钻探设备安装就绪,第二天,就开始钻探。可问题又出来了,钻探需要水,天太冷,山下的水运到山上,就冻成了冰块,无法使用,工人师傅们用喷灯烤,可效果不明显。要是遇到现在,工人是干活的,领导是决策的,决策出来了,问题解决了,有活干就干;问题没解决,没活干,就站在一边看,轻松一时是一时。可那个时代,人人都是主人公,个个都在想办法。18岁的年轻工人郑建国提出了在山下把水烧开,再运往山上的建议,被采纳了,结果还挺管用,完全解决了冻水的问题。

有位工人,人们叫他换银娃,不知道大名字叫啥,二十刚出头,浑身是劲,嘴里爱唱个《大海航行靠舵手》。有一天早上往山上送水时,挑着两桶子热气旋天的开水,晃晃悠悠,边走边扭边唱,像扭秧歌一般,在边坡陡峭处,坡又陡,脚下又滑,碎石子沙沙沙地往下窜,刚唱到“雨露滋润禾苗长”时,脚下一滑,一个嘴啃地,滑倒在地,前面的水桶正好倾倒,一桶子开水兜头扣下来,烫得他妈妈老子乱叫,怯疼的当儿,连人带桶子从半山腰滚到了山脚下,即刻就昏迷不醒了。当人们把他送到景泰县医院(当时在芦阳镇)时,满头是燎浆大泡,却又结了一层冰,如同冻梨在水中泡过一般。医生们经过奋力抢救,换银娃保住了一条命,却双眼失明,成了残疾人。

李培福知道这种情况后,一面命令刀楞山施工点,要做好安全工作,再出问题就要批判负责人,一面对各地的伤病员情况作了详细的了解,开始思考工程建设医疗问题,着手组建“景泰川电力提灌工程指挥部医院”(此是后话)。

经过二十多天的艰苦奋战,刀楞山钻探任务圆满完成,接着,马不停蹄,又打响了开挖刀楞山隧道的战斗。

山上红旗招展,山下人头攒动,可以这样说:历史是英雄谋划的,要完成这个谋划全靠群众。为了扩大施工面,保证工程进度,刀楞山隧洞的施工从两面开始,中间接头。当时,人们凭着一种精神,一种信念,完全不计个人得失,一门心思搞建设;同时,当时人们的想法也比较单纯,没有过多的个人看法,也没有自以为是的所谓的创新,真是“党叫干啥就干啥,哪里需要到哪里去”,特别是民工,也许在家里还有所思考,有所打算,柴米油盐酱醋茶,件件要考虑,一旦到公家的事业上,指到哪里,干到哪里,只考虑完成自己的工作任务。吃中午饭了,没时间离开工地,炊事员把伙食送到现场,风风火火地吃下自己应得的一份,就又找到了自己的岗位,各干各的,一点都不推三阻四。

当时,伙食是怎样的伙食?说给“80后”、“90后”,也许他们还不会相信,即使相信了,也想象不来。一碗包谷面糊糊,一个一混面(标准粉)干粮,已经就很不错了,民工自有民工的账:能在公家的食堂里混上一顿,就给家里省下了一顿;给家里省下一顿,婆姨娃娃就能够多吃一顿。至于力气,有的是,用不完;即使用完了,也可以再生,况且那热气腾腾的苞谷面糊糊,那蒸得发笑的一混面干粮,在家里是不能尽情地吃的。加之大锅饭,抢槽食,吃起来香,吃得有滋味,吃饱了,深深感觉到要对得起那一碗苞谷面糊糊、一个暄腾腾的一混面干粮,自然不惜力气,抡大锤,铲大锨,热火朝天。

刀楞山的地质情况,表面看似疏松,风化层以下,全是贫铁矿石,硬度高,密度大,洋镐大锤砸在上面,有时能砸下一小块,有时纹丝不动,确确实实是老鼠啃铁——硬啃。而且,为了节约炸药,更为了隧洞的质量,不能大面积使用炸药,所以工程进度比较缓慢。

为了加快工程速度,施工人员采用分班作业,进行劳动竞赛,每天,对工作先进的班组,通报表扬。山上山下架着高音喇叭,整天播报先进班组。还别说,那个时代,荣誉第一,绝没有人想到荣誉值几分钱的问题,人们都向荣誉看齐,都争相挤入先进班组行列。

为了加大宣传力度,还专门组织成立了工宣队,随时随地进行宣传。工宣队大多是农建十一师十六团来的天津知青,而且以女知青为主,甜甜的普通话,令人眼羡的黄军装,洁白的丝围巾,飘逸的剪发头,是电影里才能看到的形象,居然活生生地出现在了眼前。平时,民工兄弟们即使路头路脑碰到了这些女知青,等闲也不敢正眼看一看,一则害羞,一则怕看一眼都有一种犯罪的感觉。而此时,近距离接触,而且还是为自己加油呐喊,心中那个惬意,如旱地里下了一场及时雨,禾苗上挂满了露水珠,怎能不争先恐后往前干。

当时的审美情趣,也跟现在不一样,以奋力拼搏为美,以艰苦朴素为美,以不惜体能为美,谁流的汗多,谁穿的破烂,谁的肤色是古铜色,谁就是美的天使,受到人们的尊敬和赞美。

来自芦阳营的翻山娃,父亲五十岁上才娶了妻子。说是娶,其实是捡了一个外来的流浪女子,有严重的神经病,生下翻山娃五年后,父亲去世了,翻山娃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靠他照料,他靠母亲拉扯。一年又一年,随着年岁的增大,翻山娃慢慢感觉到了人们的冷眼,也知道这冷眼是来自他母亲的原因。所以,从十二三岁起,他总是逃离家庭,到处流浪。好在他人机灵,又勤快,给东家拾土坯,给西家盘灶火,谁家的水桶掉到井里了,只要言传一声,不用绳索不用吊,他欻欻欻下到井里,万无一失地给捞上水桶。因了这些,左邻右舍也都看顾他,他一天两顿饭都在别人家蹭。而他的主要工作是给农业社放猪,下午收工后,也不回家,就在农业社的场房子里住下来。场房子虽然破旧,可夏天凉爽,冬天,场房子的一个火炕烧得暖烘烘的,倒也自在。但是,每天天一亮,无论冬夏秋冬,他母亲都上庄下邻地到处找他,“翻山娃——我的翻山娃哎——”,每当他听到这样的呼唤声,总感觉头皮发麻,总是躲得远远的,让他母亲找不到他。一直到十九岁,“景电”工程开工后,生产队照顾他,把他派到了芦阳营,是脱产农民——不再参加农业生产,专门参加“景电”工程建设。实际上,也就是人们当时非常羡慕的“脱产工人”。翻山娃很珍惜这个“脱产工人”,干活不惜力气,他们一班五人,其他四个都是女民工,两个上料,两个推车出料,他一个人挖料,完全能供足四位女民工的上料出料,而且,他们班每天都是先进班,高音喇叭里常常播着:“芦阳营三连四班,昨天向前推进两米,名列全营第一,我们要学习芦阳营三连四班吃苦在前、享受在后的精神。”后来,“芦阳营三连四班”干脆叫作了“翻山娃班”,被授予“红旗班”的光荣称号。因了这个缘故,四位女民工虽然十分看不起翻山娃,但跟着翻山娃沾了光,也就表面上略略表示尊敬他,可骨子里还是很鄙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