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景电之父:李培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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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实事求是”铁肩担

我们不该回避,也不能回避,60年的困难,一半是天灾,一半是人祸,跑步进入共产主义条件不具备,吃食堂还不到时候,大跃进、浮夸风造成了巨大的浪费,农业水利工程建设跟不上,我们是有责任的……

1971年“八一”建军节,指挥部学校邀请景泰县苦大仇深的贫下中农老大爷给学生作忆苦思甜报告,同时,邀请景泰老红军、老农垦战士作革命传统报告,也特邀李培福作景泰川电力提灌工程报告,听报告的除指挥部学校全体师生外,还有部分工程建设者中的“黑五类”分子。

一位贫农老大爷,山羊胡,烂眼角,满脸都是五线谱,的确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约莫70多岁,坐在主席台中间,左边是主持人、学校书记马金贵,右边是李培福。

贫农老大爷首先作忆苦思甜报告:

“来乎子(马金贵翻译,说就是‘那会儿,旧社会’)我还年轻,给张老爷(马金贵解释,就是‘地主老爷’)扛长工,过的是牛马不如的生活,吃不饱,穿不暖,起五更,睡半夜,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有时候饿得是两眼昏花,腿肚子发软,扶着墙根走路。六零年(马金贵赶紧纠正,是‘18年,民国18年’),对,18年,我们生产队的榆树皮都吃光了,开始到寺滩一带的山里挖曲曲菜(马金贵解释,就是‘苦菜’)吃,曲曲菜吃光了,就挖曲曲菜的横根吃,那东西虽然苦,但人吃了管用,有奶子(学生娃们哈哈哈笑了起来)。真的,我不哄你们,后来,连曲曲菜横根也没有了,就把豆花(马金贵解释,就是‘豌豆的干叶子’)推成面,烙成饼子吃,那东西咽不下去,咽下去拉不出来,屎像驴粪蛋一样硬,得用手掏(学生娃们又笑起来,还有人掩口作呕)。真的,个人(马金贵解释,就是‘自己’)还掏不出来,要两口子换着掏(男生笑得前仰后合,女生羞得低下了头),真的,我不哄你们。后来,有些人水肿了,国家就发给代食品……”

“刘红爷,说旧社会,说18年。”马金贵打断老大爷的话。

“旧社会,我还年轻,给张老爷(马金贵不耐烦地解释,就是地主老爷)扛长工,过的是牛马不如的生活,吃不饱,穿不暖,起五更,睡半夜,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有时候饿得是两眼昏花,腿肚子发软,扶着墙根走路,说实话,我给地主老爷犁地,一顿能吃十碗砂锅里一锅饭……”

“刘红爷,地主老爷能给你那么多饭吗?要忆苦!”马金贵提醒老大爷。

“能给,能给,张老爷家干活,吃饭从来不扣碗数。”

“刘红爷,你还是思甜吧!”马金贵对老大爷的忆苦很不满。

李培福说:“小马,你也是个大肚汉嘛,不要打断老人家,让他说,说完了纠正。”

“新中国成立后,我们贫下中农翻了身,分上了土地牲口,自家种地自家吃,真真过上了人的生活;再后来,成立互助组;再后来,进入合作社,五八年大跃进,跑步进入共产主义,各队的粮食都要进粮站,我们背上一斗粮食,得走几十里路,有些人半路上背不动了,边走边倒,一斗粮食背到粮站,就剩下两三升了,粮食糟蹋得啊,真叫人心疼。结果,六零年歉收,把人饿了个半死。现在党的政策好,李省长为我们老百姓办事,取黄河水,将来有了水浇地,十个太阳都不怕晒,我们要感谢李省长……”老大爷话没说完,底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顺理成章,接下来由李培福作报告。他说:“不是我给景泰人民取黄河水,是共产党、毛主席给景泰人民取黄河水。伟大领袖毛主席,心中时刻装着人民群众,主席教导我们,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我们才有了这个景泰川电力提灌工程。我们的目标是‘两年上水,三年受益,五年建成’。‘两年上水’的目标定能实现,‘国庆’水上草窝滩指日可待;我们的方针是‘三边四自’方针,就是‘边设计、边施工、边发挥效益’和‘自己设计、自己施工、自制设备、自筹资金’,我们现场自制直径1.4米的预应力钢筋混凝土压力管道成功了,我们自制的50吨灵机扒杆成功了;我们的蓝图是一期工程提水10立方米每秒,灌溉土地30万亩。孩子们,明年,我们景泰川将会变成戈壁绿洲,陇上江南;明年秋天,我们就能看到麦浪滚滚的丰收景象,刚才老大爷所说的六零年的困难生活再不会出现在景泰大地上了。”

会场里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其实,我们不该回避,也不能回避,六零年的困难,一半是天灾,一半是人祸,跑步进入共产主义条件不具备,吃食堂还不到时候,大跃进、浮夸风造成了巨大的浪费,农业水利工程建设跟不上,我们是有责任的……”

下面听报告的“黑五类”分子们开始咋舌了,这些大实话,他们在这块荒原上听到了,而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是作报告的人讲出来的,是李培福讲出来的,他们感觉到来到景泰川是来对了,他们又可以发挥他们的学术专长了,他们不再怕被打成学术权威了,这些“黑五类”由衷地给予李培福以热烈的掌声。

设计队设计员邱建邦在回忆录中写道:“在酒泉‘五七’干校,完全失去了生活的信心,感觉到真的到‘九泉’了;在指挥部学校,重新树立了生活的信心,感觉到到处是‘智慧’。‘臭老九’不怕生活苦,怕的是无所事事,怕的是有劲没处使。”

一位女教师在日记里写道:“关了几天牛棚,就觉得这世界没有希望了,听了李培福的报告,才觉得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同一片蓝天下,会有这样敢说实话、敢办实事的人。”

一位学生在会后说:“谁不知道那位刘红爷说的是六零年的苦,我们又不是没经过六零年,吃食堂那会儿,我七八岁,天天守在食堂灶火门边,为的是上天保佑,偶然得一个炊事员们偷烧的山药。后来管得紧了,得不到山药了。有一天,看到食堂的锅底开了洞,每次炊事员都拿一大团面糊锅底洞。有一次锅刚开,我瞅准机会,伸手下去,一把捞上那团面锅巴,飞也似的跑了,边跑边把面锅巴塞在嘴里,就怕被炊事员追上了夺回去,满手满胳膊烫起的燎浆大泡倒顾不上了,肚子饿呀。后来听说,炊事员还哪有追的能力,开水流到灶火里,灶火里喷出一团热气,炊事员烫得十分狼狈。还是李老汉说得实在,我们要面对六零年,建设景泰川,不要让六零年重演。”

那次报告会,给“黑五类”吃了一颗定心丸,为景泰川建设者的下一代指明了奋斗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