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景电之父:李培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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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铁面无私天地宽

李培福说:“什么政治前途?拿着生命当儿戏,还谈什么前途?不能因为武从军是我的孙子,就无法无天,只要拿人民的生命财产当儿戏,就是犯罪……”

1969年12月的一天,李培福战友的孙子、称李培福为二爷的武从军,从兰州军区生产建设兵团调到了景泰,参加“景电”一期工程建设。

建设兵团的条件是艰苦的,哪里需要就到哪里去。武从军到了景泰,本想肯定能改善一下生活条件,没承想一下火车,迎接他的是怒吼的狂风,看到的是一片荒凉,完全跟心目中的“景泰川”挂不上钩。除了火车站有几棵枯树、一栋破房子外,满眼尽是黄沙漫漫,看不到生命的迹象,更看不到人类生存的影子。

武从军失望了,失望地等待接他的车辆。可是,等啊等,终于没有等到车辆的出现,他只好问了问车站的师傅,向芦阳方向进发。

天擦黑时,到了芦阳。他感到浑身无力,四肢乏困,可还是没有找到接待站,只好在当地人的指引下,又走到城北墩,才在后勤同志的安排下,住在了一户村民家里,晚饭也没顾上吃。

第二天,武从军搭乘了一辆卡车,来到二泵站现场指挥所。可惜,身任总指挥的二爷不在指挥所,而是下工地了,好歹等到晚上,才在简易的干打垒的办公室里见到了他的二爷。

二爷满脸尘土,一脸沧桑,胡不拉茬,全不像他印象中的二爷,使他不忍心看二爷的面孔;看看四维的墙壁,似乎那墙土都在“欻欻”地往下掉,一张简易的床上也满是尘土。这就是总指挥的办公室?这就是省长生活的地方?武从军心里打了退堂鼓。

李培福似乎看出了武从军的心思,说:“从军,别看这里现在条件差,可以后有好日子过,以后老百姓有好日子过,你到这里也有事可干,可以大展宏图。”听二爷的意思,好像要给自己安排一个像样的工作,起码会安排他到机关当干部。武从军也不想当什么干部,那时的干部也不值钱,他最想当汽车司机,想一想:坐在驾驶楼里,手握方向盘,喇叭“嘟嘟”一响,车后升起一股黑烟,已不见了影踪,要多威风有多威风。

他嗫嚅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李培福说:“不行,工程上车少司机多,一个萝卜一个坑,没你的位置,你的专长是修理机器,还是到机修厂当工人吧,当个好工人也一样有出息。”

武从军很不情愿地去了机修厂,出门时那一脸的不高兴,李培福分明感觉到了。

(闪回:有一年,李培福和武从军的爷爷带领游击队打游击,被胡宗南的部队逼到了深山老林里,没吃的,野菜充饥;没喝的,雨水解渴;没房子,树下睡眠。一连几个月剃不了头,刮不了脸,像个毛野人一样。一天中午,连续行军几十公里后,方可略事休息。这时,胃里空空的,喉咙里在冒烟,看到水坑里的一坑积水,黄澄澄的,上面漂满了鸟粪、屎壳郎、羊粪蛋、蚰蜒……他们顾不了这些,解渴要紧,趴在水坑边,吹一口气,把嘴伸进水里,像牲口喝水那样,一口气灌了个饱,而后连连打嗝,打出来的气都是馊的。有一次,他和武从军的爷爷寻找野菜时,意外发现了一条菜花蛇,这可是难得的美味佳肴,要是有火,烧一烧,那味道别提有多香了。可是,已经好几天断了火,只能生吃。他俩把蛇皮一捋,肠肚一扒,一人一半,就那么生生嚼了下去。没想到那不是菜花蛇,而是一种有毒蛇。他俩中毒了,李培福脸肿得像个馒头,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可他命硬,终于挺了过来。而武从军的爷爷就没有那么幸运,终于倒下了,永远地倒下了……那种生活,才叫个真真的苦。不过,只要有信念,再苦也是甜,再累也心甘情愿,哪怕献出宝贵的生命,也是无上的光荣。)

武从军到了机修厂,时不时和汽车队的人套近乎,和司机老苗关系比较好,一旦有机会,他就瞅空子跟老苗学开车。没多久,他就敢单独开车了,除了老苗的车,邢师傅的车也开,罗师傅的车也开。

有一天傍晚,武从军开着罗师傅的车,在空旷的原野上自由驰骋,正得意时,迎面碰上了一个拉架子车的姑娘,左躲右闪,慌了手脚,车轮还是碾过了姑娘的脚踝,姑娘倒在地上直叫唤。恰在此时,李培福的小车路过,他二话没说,拉上那位姑娘,直奔景泰县医院。经检查,姑娘脚踝骨折,脾脏受伤,县医院无法医治。李培福又连夜拉上姑娘,送到了省人民医院。手术治疗后,姑娘的脚踝复原了,可脾脏被摘除了。

回到景泰,李培福责令有关部门,给予武从军记大过处分,并赔偿姑娘的全部医疗费,给予罗师傅记过处分,老苗、邢师傅等所有给武从军给过车的人,统统给予警告处分。军代表胡同民说,处分是否有点重,年轻人嘛,也不是有意的,给个教训也就是了,不要毁了娃们的政治前途。

李培福说:“什么政治前途?拿着生命当儿戏,还谈什么前途?不能因为武从军是我的孙子,就无法无天。只要拿人民的生命财产当儿戏,就是犯罪……”李培福说着,脸上的青筋突起,人们从来没见过这位慈祥的老汉这样动过怒。

受伤的姑娘名叫陈光莲,是喜泉营的民工,家里有三个妹妹,父亲有点木头,主要是母亲拉扯着她们姊妹四个,生活十分困难。李培福了解了陈光莲的情况后,予以照顾。此时正值指挥部筹建日杂商店,他就让李润生安排陈光莲到商店工作。

陈光莲虽然是个农民,可人长得水灵水灵的,特别是一对虎牙,张口一笑,尖对尖,十分惹人喜爱。李润生动了点心思,一方面安排陈光莲的工作,一方面安排武从军和陈光莲多次见面,想要促成他们的婚姻,以便多少减轻一点李指挥的内疚心理。

武从军自然没话说,一则姑娘人不错,二则他有一种负罪感,想要赎罪,情愿照顾姑娘一辈子。陈光莲也有点意思,只是农村女娃子,羞羞答答,不好明确表态。两人就那么若即若离地谈了一段时间,武从军觉得关系可以基本确定了,就把情况告诉了他的二爷。

李培福一听,坚决反对,说他武从军害了人家姑娘,还想沾人家姑娘的便宜,世上哪有这样的事?一顿严厉的批评,让武从军滚回了机修厂,再也不敢到商店去了。

贺建山知道了这件事,闲暇时问李培福:“李主任,武从军和那位受伤女娃子的事,是一件好事,是天赐的缘分,你为什么要坚决反对呢?”

李培福说:“老贺,说实话,这件事我也说不大清楚,总觉得不合适。武从军的文化程度比女娃子高,女娃子的自身条件比武从军强,应该说旗鼓相当,好像是般配的,其实不然。女娃子看中的是武从军的工人身份,是我的孙子,武从军看中的是女娃子的相貌,还夹杂着心里的愧疚,都没有感情基础,可以共患难,不可以同富贵,与其让以后发生悲剧,不如现在阻止悲剧的发生。”李培福感觉到话说得有点严肃了,似乎故作高深,又开玩笑说:“我会看相,错不了。”

一直到“景电”一期工程结束,武从军还是一名机修厂的工人。不过已经不是一个一般的工人,而是一个“三放心”工人:自己放心,厂里放心,顾客放心。许多顾客都点名要武从军加工活儿,他连年被厂里评为先进工作者。后来,凭着自己的本事,武从军由一名工人,转为甘肃省水电工程局干部。改革开放后,他还率先报考了电大,自修取得了大学文凭,文化技术双过关,成为一名名副其实的专业干部。当武从军说起自己的成绩时,他无不深情地说:“要不是我二爷的大公无私,要不是我二爷的‘面向群众’精神的感召,哪有我的今天?我真心感谢我二爷李培福当时没给我走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