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沙站取得了喜人的成果,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一些爱占小便宜的便时不时找上门来,希望能够在这里捞到一些好处。马啸就是其中的一个,他总爱用一些不正当的办法在这里捞取好处。他说:“什么大不了的事呀,过去谁听见过治沙护林的事儿呢,沙漠不也是好好儿的?治沙哩,护林哩,呵呵,沙漠多大呀,还没听说过谁能治住沙漠的哩。种把草,植棵树,就能把沙害治住?笑话!呵呵……我可不是说你们几个……想想看,是不是我说的这个理儿?刘爸(他指的是刘万忠),你是个沙漠通,人家叫你沙狐狸,你倒说说看,腾格里沙漠这么大,这么折腾折腾,能不能治住沙漠……”
马啸喷着满嘴的酒气,隔着炕桌儿,伸长脖子询问沙狐狸刘万忠,因为不小心,打翻了一只摆放在桌子上的茶杯,弄得桌面上到处是茶水。
“这个……既然治不了,为什么国家还要让治呢?我看国家这么重视治理沙漠的事情,也是有道理的。就是我们自己看看,沙漠也应该治理,如果再不治理,土地让沙子埋掉,看看还怎样生存?再说,通过这些年的治理,我们不是已经取得了有目共睹的喜人成果了么?”刘万忠虽然不同意马啸的观点,但又不去直接反对,就用委婉的话应付已经醉酒了的马啸,给他解释说,“治不住沙漠,农田和庄户就保不住了……国家所以让治理沙漠,其实是在为我们着想……”
“为我们着想?”马啸有些醉了,目光痴呆,舌头发硬,嘴里尽说着脏话,“谁他妈能在沙漠里种……种活树,我给他当……当孙子!能……能他妈的种……种活树吗?毒日头就……就像火炉子一样地……烤!栽下的树能活……活吗?”
“栽得活栽不活,与你我有什么关系?吃肉!咸吃……萝……萝卜淡……淡操心……”
刘会计也有些醉了,他吃完一块羊肉,把骨头扔在炕桌上,立起身,在盛肉的盆子里翻拣着找更好吃的肉。
马啸不用筷子,直接把手伸进盆子里去挑选翻拣。那是一双粗糙的手,因为风吹雨淋的关系,皮肤显得非常粗黑,上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垢甲,加上因为吃肉的关系,手上沾满了油水肉汁,使得那手看上去更加肮脏不堪。
刘会计是吃惯了肉的,十天没有肉吃,便馋得要命。他翻拣出一块羊肉来,一边撕扯着羊骨头上的肉吃,一边说话。他的话让刘万忠很不高兴,刘万忠决定对他的说法进行反驳。但是,当他看到刘会计也有些醉了,便气得瞪了一眼刘会计,把那嘴巴鼓了几鼓,将涌到嘴边的话强行咽了回去。
羊肉是马啸弄来的,他现在非常有钱。不知什么原因,这二年,马啸的日子突然过得越来越红火起来。庄子里有一种说法,说马啸在他家的老屋里挖出了一罐子“老货”(指黄金、白银、鸦片一类的东西),所以才突然变得这样富裕起来。但知道实情的人却说,那是马啸放的“烟幕弹”,真正的内幕,则是马啸在偷盗火车上的货物。
偷盗火车上的货物,那可不是简单的事情,那是很严重的犯罪行为呢,如果让抓住了,弄得不好,那就是家破人亡的事情。因此,对于马啸所做的贼事,大家都只能替他遮着掩着,谁也不敢当着外人的面胡乱谈说。
“这才是马啸暴富的真正原因!像马啸这样的人,不要说偷火车,就是飞机他也敢偷!”
有人这样评价马啸的胆大妄为,明确指出马啸暴富的真正原因,是马啸在偷盗火车,他其实就是一个偷车大盗!
尽管大家都非常清楚马啸暴富的真正原因,但是大家都不去揭穿,因为这样的事关系着马啸的身家性命,所以没有人敢去铤而走险。
马啸一大早便来到了治沙站上了,来时用他的驴车儿载来了一只羯羊和一些烟酒。
“老马看来又发大财了?”刘会计看见马啸拉来了这么多好吃的东西,笑得像个弥勒佛似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有福大家享,不要说那发财不发财的屁话……把它杀了,今天跟大家好好地乐和乐和!”
马啸有了钱,气壮得就像一头公牛。
“不光是乐和乐和的事情吧?你个狐狸精,得不到一点好处,你怎么能舍得腰里的二两狗油?”
说这话的是新来的护林员小于,马啸的劣迹声名远扬。
“有个屁事呢,还不是想你们吗!再说,沙漠里清静……”
大家一边帮着搬卸车里的东西,一边跟马啸说话,希望从他的嘴里套出一些有用的东西来,但是狡猾的马啸却守口如瓶,连半个字也不给他们透露。
尽管他守口如瓶,但大家还是能够猜测得到他的目的——自从建了治沙护林站,沙漠边上的人便都不能随意进出沙漠了,县林业局明确规定,严禁农牧民在沙漠中打柴放牧,严禁在沙漠中砍伐桦条红柳等植物,破坏沙漠植被。这些规定,打乱了当地农户的生活规律,使他们的生活很不方便。有聪明的人便来找治沙护林站的领导求情下话,请求到沙漠里砍伐自己需要的东西。这些求情者当然不是空手来的,总要带一些烟酒之类的东西。马啸明显也是这个目的,但究竟他要弄什么东西,大家希望能从他的嘴里套出话来,以便决定能不能吃喝他的酒肉,但是马啸却一字也不肯透露。
马啸不说,大家也不勉强,毕竟都是熟人,再说治沙站上通常也很少有人前来,今日马啸的到来,倒让大家十分高兴。
刘会计知道马啸此来的目的,马啸是来弄桦条的,他翻年要修房子呢。但是刘会计不去说破,他怕事先说破,有人会反对。弄得不好,到嘴的羊肉就吃不到了。这几天,他正馋得要命!
一时间,羊肉煮熟,酒肉摆上桌来,这些人三杯黄汤下肚,个个酒酣耳热,早已忘记了姓甚名谁。于是人人兴奋起来,免不了开始猜拳寻乐。马啸有一手“贼拳”,每一拳总要比对手慢上一丁点儿,又兼舌头打转,四七不分,九六难辨,跟每个“拳棒手”对阵,他都能够占先。这让站上的几个老汉“非常生气”,但又对他无可奈何。
刘万忠脱掉衣服,赤膊上阵,说:“让我来!我不信这个毛货郎有多厉害!把他的这么几招炒面拳,还敢跑到治沙站上来逞能!”
“你先不要狂!你吹什么牛?是骡子是马,走上几趟就知道了好坏。放马过来,我要跟你大战二十四个回合,叫你知道马王爷到底长着几只眼!”马啸不依不饶,高声喝令刘万忠跟他对阵猜拳。他“刷”地一下把自己的拳头亮到桌面上,喝道,“出拳!”紧接着便喊出一连串“拳谱”,什么“八寿仙”,“四季财”,“三星高照”,“六六连”,叫完了,催刘万忠快点出拳。
他催促说:“快些出拳,磨磨蹭蹭的,像个娘们似的!”
马啸采用的是“高压”战术,他想用气势压住对方,先声夺人。刘万忠并不怕他,笑着骂道:“你急什么!有多少羊赶不到羊圈里?有气的风箱不在三啪嗒,来!我等着你哩!”
两个人斗一阵嘴,黑着脸,立着脖颈,吆五喝六地叫起拳来。经过一番天昏地暗的“厮杀”,他们争出了一个二比四的比分结果。
刘万忠不敌马啸的贼拳,落马败地。马啸哈哈大笑:“把你的这几招三脚猫功夫,还敢在我面前吹牛。喝!这回看你信不信狼是个麻的!”
马啸一边拿话奚落刘万忠,一边一手端起两个酒杯,“嘘”的一声,首先把自己输了的两杯酒灌进了肚里。他说这是楼上楼下的喝法。
刘万忠斗不过马啸,只好认输。他端起酒杯儿,一盅一盅仔细地喝着酒,笑着说道:“酒是五谷的精华,不喝酒是傻瓜。”
“我来会会这套贼拳!”刘会计似乎看出了马啸拳路的破绽,一脸诡秘的神色。
马啸知道刘会计是那种很有心计的人,虽然前几局也赢了他,但毕竟众手难敌,况且几个回合下来,他也喝了不少酒水。酒喝得多了,脑子反应就有问题,弄得不好就要输拳,他不敢轻视刘会计的反攻倒算,谨慎应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