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沙上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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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在神灵的圆桌上(2)

我在那里准备好了,无限的无限山野

袭袍里,我在最初的自然里

文殊问

穿越,肺腑像一张渔网,在干麦草之间打捞

一些麦田浮出时光,浮出一条充满禅机的羊肠小路

此刻,我了无牵挂,走进另一面时间

在悬崖和悬崖之间,眼神的蹄印紧紧扣住崖壁

一颗岩羊的心,陡峭在寂静的幽谷之巅

雪花落在文殊的手上,显相。融入一场大象里

雪花落在自己的虚幻里,显相。一个尘世

如纷飞的面容。那冰河之上,文殊的一袭山河衣衫

……一阵凉风吹来,我的长发乱了

我们互化在宇宙里,和那众多国度的佛陀

一起研习经文,一起修补光阴的漏洞

我们有靛青的素描,工笔,坐卧星空的颔首微笑

莲花是一朵尘世,莲花还是另一朵尘世

在灰烬的笑容里,莲花依然是

一个个无穷无尽的尘世

小雪问

压弯了大地的那一刻,枝桠上的一枚果核

它的纹理细细生成。一切王的诞生和莅临

在佛经的背面,在石窟的崖壁上,凿空

目光凝聚成雪,凝聚成小雪,凝聚成

最终的水源。一双叩响山脊的手

久久地,握住转佛的那一片寂静

山峰次第开放。在雪和雪之间,在梦和梦之间

在你和我之间,心的枝桠上:雪无痕

如果沙粒的后面还是沙粒,你转身的尘世

我开始重新孕育自己。我带着好多人的骨血

以肉身搭建佛塔的盛大,繁华,落寞

我长养一个信仰的国度

尘埃也在朝勤,那一面神龛上

你再一次为我降临,双目里的江河

一泻千里,你像一朵莲花那样绽放我的尘世

绽放一个婴孩的浩劫和完满

爱在雪里诞生,无痕,无迹,飘渺如烟

我将在你的衣襟里,耗尽最后的青灯

古寺,和盘旋的鸦群

这是一个失真的年代,我的语言落在大地上

落在聚塔成霜的人群里

落在一条条归途上,为那颤栗的思念

点燃最后的灯油。苍穹

将繁星密集

那些人

清晨的大静清澈,海水一般汹涌

我沉浸在无声的自然里,弥漫出的气息

竟是说不出的迷醉

对那些人的无限向往和记忆:

时空是虚拟的屏障

时空是悬在我心里的镜子

时空也是我一个疼痛的心结

我现在有足够的力量扯下这层尘埃的帷慢

缓慢地向他们走去

等我走过所有的高山和流水

等我赶上那些苦难的脚步

等我将肉身重塑。我就能听见

那些人的咳嗽,病痛

涟漪般的绝望;甚至,我能听见他们

彻夜伏在

火焰上烧烤的呻吟,他们在忍受

天地明净,我终于赶上了那些人:

神灵长养于我,我终于赶上他们的魂魄

他们的道路……

相见故人啊,于衰草蓬屋间

相见生死啊,于微薄红尘间

相见天地大道啊,于凡夫眼目间

相见一颗心啊,于万物神灵之下!

燧人氏

火的种子,天地的婴儿

燧人氏,我酷爱你燃烧的面容:

取出木头的心跳,触摸到木头的思想

用它的体温擦出寒冷的火花

结晶出火焰的盐

取出眼睛里的篝火,点燃身体里的灯

用黯淡的呼吸

暗暗吻合天地的黑暗

俯身效法一棵树木的道和义

在明灭之间,黄沙起伏若鱼,大漠涅盘若海

尘埃淡淡的来了——

这无声的迹象

淡淡的永恒,像一次辉煌的篝火

偶尔,一缕灰烬的寂灭,翻转

让你重塑这微光,重塑这火焰的涟漪

燧人氏,我酷爱你灰烬的思想:

一场大火注定由你开始蔓延,情欲的年代

你双手围拢,合抱,喘息,颔首

那些火苗啊,醉在其中,秘密地

舞蹈着人类的最高秘密

你留下那些火的印痕,含着道的养分

含着甘露的江河,纷纷飞溅在我的身上

我无法停顿啊,一再释放精神的火焰

把这样的时刻可唤作明亮的过去

清澈的现在,和未来的

一次光明的布施

有巢氏

最初把家写在榆树叶上,杨树叶上

还有宽阔的贝叶上。最初把河汉里的星辰

长成树的眼睛,把爱刻进树的骨缝里

流在树的血液里

那一刻啊,我和你同时仰首,那高悬的家,

像一只欲飞的大鸟

横陈在天地之间。那是一次

凝固的飞

你把人类的理想建筑在绿之上,蓝之上

风也撼动不了它的浪漫主义情怀

最初,这只是关乎生命的一次假想

把脆弱托举高,托举得再高一些

把孤独的光芒托举高

在那密密麻麻的森林里,三人为众

合抱相守,万物自由生长

我们隔窗相望,埋首写下一日千里的爱

最初,我跟着你飞跃在树木的峰巅之上

大地的峰巅之上——

用闪电书写我们自由的意志和

纯净的信仰

这一刻啊,有巢氏,在叶子的诵经声里

我幻化为你指尖的纺线,幻化为你

身后的步履麻衣

我的气息流转在你的脉管晨昏里

在你测量的日与夜面前,在磅礴的绿色之巅

我透过一副毛茸茸的眼神,永恒地

注视着你的归来和离去

神农氏

天地大野,摇曳百草,摇曳百毒

奇香可人,其味愈疾

我醉在其中,也醒在其中

伸手触摸,一颗摇曳的士子之心,神农氏开始把

眼泪和爱浸泡在山河草木之间

泡在蛇蝎虎狼之间

高山铺他为路,流水修他为路

行云披他为路,我邂逅于他为喜悦的神一

这是最后一次,山河努力培植草香味的救赎

怀揣悲悯的经史子集,在灵芝里写下

在死之后写下:

“此草白花,褐茎,微甜,味苦。

可治愈顽疾死症”

食遍百草,食遍百毒,把身体一再交给死神

执意尝遍众生的疼和痛。然后一再微笑

一再笑出雷霆和风暴的春天

那笑啊,也是煮沸大地中药的

一味真火,一味真心

天地神灵之间,一个头戴日月星辰的人

用无限的眼神,慈悲的眼神还原我

命运里的苦,命运里的甜

伏羲氏

应该住在河图洛书里,住在龙马负图里

住在一个无可非议的美好年代里

仰天地万物,始作卦于草木春秋

指尖的云雾缭绕,胸间的丘壑起伏

卦台山,天水,女娲,成为你传说的一部分

眉目间啊,那慈悲大静

有涟漪……微微泛起

展开掌心的山川河流,紧紧握住

风云的虚念

甩出拂袖间的家畜飞禽,苍生五谷

不悲不喜,不舍不弃,直至一只蝼蚁的喘息

也微渺在无边大气里

应该是做一次天地功课的时候了

有生,有死,有病,有疼,那运用

加法的枝叶和美丽的弧

让我无法放下人间,放下任何一次烈焰和焚烧

那快感,来源于一次

对故土的偿还

应该住在天地大象里,住在宇宙太虚里

应该是道的一次

彻底的迷醉和归途

轩辕氏

第一个俯身为奴的人。在大地风云记事本上

随便抽出一缕发黄的历史

亦可载舟,亦可覆舟

大华夏的皇帝,“少典之子,本姓公孙,长居姬水

播百谷草木,创造文字居五帝之首”

你的爱里有嫘祖,有嫫母

有全天下的老人,孩子,妇女和男子

第一个容纳苍生的人,赶走虎狼的人

却屡次歃血为盟,击掌为友

把诚信写在黄沙之上,写在弱水之上

心是一盏牛皮纸的灯,呼啦啦地

煽动出新一轮的天地风暴

第一个被道修炼,养育的人

也曾有星光黯淡的岁月

也曾有痛苦迷离的闪电

可你结绳记忆,把爱写在

龟甲上,写在贝壳上,写在氏族的

古老落日上:

写在一个个晴朗的时代

此后,皇位上的天籁之音,一直有他

在倾诉,聆听——

一个取下头颅

为后代帝王飘摇旗帜的人

大禹治水

上天有好生之德,禅让制里的佳话:“禹治水

过家门,三次不入”。线装的背影

把忧郁涂抹在故国的窠臼里

那是一次精神的不谋而合,是对江山的重新命名

舜帝,临危受命于大禹,因为治理洪水

因为归纳国土为九州——

还因为装下了天下子民,甚至更多次

不望家门。外面啊,那是一个扯着衣襟

扯着心肺的年代

负荷,谁说不是幸福的!那里藏着

一个天大的秘密,水的秘密

落日被打湿了,信仰被打湿了

还有一生一次的爱恋也被打湿了

眼角的浑浊啊,积淀了多少岁月的盐

那里,帝王将相不再,美人三千不再

后宫杀戮不再!

那里啊,沉淀着一个多么纯洁的愿望:

一个老人的,一个天下帝王的

至高德行,一片江山的恢弘气度——

他弯腰,他咳嗽,与苍生一起生老病死

一起和我把黎明苏醒,把天下的

悲和疼,苏醒

仓央嘉措:最高的露珠

在牛羊的瞳孔里,达娃卓玛的湖水

是佛布施给天地之间的盛宴

在羊蹄花的道法里,达娃卓玛的风

是佛布施给人间的暗香

在静谧的山南,孟加拉湾的水汽,浇灌你的灵魂

1683年的影子是湿润的罗桑仁青

是世间最高的露珠,是达娃卓玛最美的牵挂和情郎

在一场政治的蓄意谋杀里,诞生于雪村的你

寂静,幻灭,静谧的莲花开在指尖

开在你返回卓玛的羊群里;一场心碎啊

纷飞如大雪,圣洁如大雪。那湖心的达娃

梳着被你沐浴的发辫,流着雪山的泪水

将疼和痛留在多余的人间

在八廓街的街头,宗教的最高领袖,浪子一样的眼神

蔑视世间的一切礼法。你佩戴爱情的花环

达娃卓玛心的花环

仓央嘉措:世间最高的露珠,念佛,问佛

生于佛,死于佛

在佛的手掌心里,开出了尘世莲花的疼

想与念之间

凌晨一点,我是那个想与念之间的小标点,准时

回到梦境的起点,等待那些人和事一行行

和我同在一个段落里启程!

文字啊,身体里的翰墨书香,在我的肌肤上雕刻

在我的骨骼上雕刻

凌晨,像是我不愿掀开的大幕,一切声息

归于纪元,归于道之自然

作为一粒浮尘,我在文字的大静里祈祷

以任何宗教的名义,以所有爱的源泉和归途

以三个伟大圣灵的末路和意志

为我爱的人们铺就一条月光的路

那上面有虫鸣,有唱诗班的孩子们的彻夜赞美

而在想与念之间,我不能对所有的眼睛说:

请带走所有的光明

在心灵孤独的寺庙里,寂寞的清泉和星辰一样多

对一条路的坚守,让爱

侧身从阳光里经过

即使那样的停顿,什么带不走我

什么也留不下我

我愿意,为自己的穷困潦倒建设一座丰碑

那山水无碍于我的爱

那星群几乎在每一个夜晚

为我铺就一条通向你的路途,尽头的光明里

你梳理我凌乱的长发

和崭新的灵魂

凌晨一点,我把生活的美放在爱里提炼

在静谧处,安身处,安心处

我落地无声,一地的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