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的皇朝内宫很热闹,宫人们个个喜上眉梢,他们已经好久没有如此高兴过了,因为这好消息一个接一个地报向朝堂:农历二月初一,皇朝大军在秦力将军带领下,于潍城前大败环国伪军,环王慕流毓仓皇出逃。
农历二月初三,嘉佑帝萧墨璃和皇叔耀王冰释前嫌,握手而合。帝君册封耀王独子萧景其为诚颐郡王,留驻京师,食亲王禄。而耀王兵出潍城,准备与秦将军会和,共抗环国大军。
农历二月初五,环王慕流毓再尝败绩,他挥军撤退至淮河以东,与皇朝大军隔岸对峙,开始了拉锯场面。
农历二月初八,那千呼万唤的江王世子终于进京,嘉佑帝萧墨璃下谕旨,嘱百官隆重接待,同时入京的还有北塘九王子及隆裕公主。
这一切仿佛和蓦然无关,她与古音两人都好像荣辱不惊般,并不以慕流毓的大败而心神晃晃,那萧墨璃来探视过几次,都被蓦然挡开。
今日,蓦然又召见了方太医为古音诊治,那人说古音伤势还有些反复,仍需静卧养上半月,才能保证不留后遗症。
女子听后点头,送了太医出门,这外面的天地尚未回暖,冰雪依然笼罩皇宫。
但这万仞宫阙在这白色里,倒有一番别样美景,蓦然极目远眺建章宫,这座皇后正宫算不上华美奢丽,但那乌檐朱柱,极为稳重,实在有母仪之风,只可惜了居住之人,萧墨璃一开始就拿她尹蓦然当做了弃子,要了她的身份,行那害人之事,建章宫里如今都是血腥呢。
蓦然拢了拢自己的领子,好像刚刚忆起身旁还有个人般:“方先生,有话就直说吧!”
那个年轻的太医看这个女子,衣袂扶风,虽然身姿摇曳,但发间珠翠不动,显是家教极好的模样,他叹了口气,“娘娘,我是皇朝人,可我如今做的事……”
女子笑了笑,她神色内敛,星眸镇定:“我也是皇朝人,这里的每个人都是!”
蓦然知道,这个方太医和杨嬷嬷还有冷侍卫不同,这三人虽然都是父亲说的可信之人,但杨嬷嬷一介妇人,只重内心之谊;冷侍卫作为武人,最崇尚英豪,他心中对于嘉佑帝自有不屑,那两人好拿捏,唯有这个方太医,自诩为读书人,心思重,有着自己的是非评判标准。
当初父亲寻了他们只是为了辅助皇后,他们领命,自然都愿意用性命相托。
可现在管制着他们的已经不是尹蓦然,而换成了她,凭着那印信誓言,如果让这方太医只是为她这样一个小女子传信便也罢了。
可如今,这个年轻太医总觉得,在做诛心之事,佳宁宫内室之内分明是个男子,看样子更是个刺客,他现在的所有做法会不会误了国,错了民族大义。
现在,女子的声音温和,她的态度更是大方,“我,还是你,更是那内殿中的人,都是皇朝子民,别说我们,就算是环国慕流毓也是皇朝人,方先生不必担心那些有的没的,你只要问问自己内心最信任的是什么?”
“我……”
“实话告诉方太医吧,那个内殿之人……”女子含笑看远处宫人穿梭,玉指拨弄身上的璎珞流苏,施施然吐出下文:“姓尹!”
一个尹姓道尽所有,数百年的望族经营,东府尹氏,蓝郡晏氏,这每一个姓氏后都隐藏着不朽的故事与篇章。
男子先是闭上了眼,而后再复睁开,“罢了!”
罢了,我只是一介御医,若能保住尹家的一条血脉,也算功德。不管是慕流毓还是萧墨璃,他们都是我中原儿郎,他们……无论如何斗都与我无关了。
“方先生,你知道吗?如论朝代如何更替,唯有家族是屹立不倒的,现在有一个人他做错了,他身为帝王,却妄想用这种方法去倾轧家族,那是不可能的。”蓦然捻住了一株梅花枝,她的笑很冷,她的眼波流媚,“也是尹家人太托大了,也是天家人太急躁了,时也命也,我们如今要做的就是顺应内心。这万般肃杀,千种血腥,我们都只有面对,无法后退了。”
这番自言自语,方太医懂与不懂,都不重要了,蓦然言尽于此。
之后,那男子匆忙离开,只留她一人看景。
女子看那梅花傲雪,她粉颊生晕,玉指流连在冰雪上,低低妙语:“萧墨璃,天家争夺,不过一场豪赌,你可有输的觉悟?”
此时的日光照耀,玉树琼枝前那红装丽人仿佛是九重天上降下的神女,碎雪落在她的发上,仿佛是最美的饰品,映着那七彩的凤凰钗,更衬得女子的容颜清而媚。
这种艳光扑面而来,令人无法忽视,那群乘兴而来的王子王孙们都痴痴傻傻地望着,神为之夺,语为之失。
江王世子简逸庭,北塘王子元莫棠,隆裕公主元文雅,及皇朝的帝王萧墨璃,还有陪同的正三品级宁妃娘娘,他们这些人,包括身后的大臣们都在打量前方女子。
她指若莲花,眸似灿星,铅丹色对襟襦裙,罩着狐裘披帛,肤色如雪,笑容如冰。
隆裕公主突然轻哼了一声,她发上珠玉因为晃动发出声响,惊了那玉雪佳人。
蓦然扭头望去,帝王的冠缨明珠晃人双目,她微微眯眼,似不习惯这般场面,而后略略点头,不发一语,转身欲走,连礼都未见,这般无视,只因对面有熟人。
“美人何故如此急躁?”一句调笑出口,萦绕耳边。
虽已背转身子,但蓦然也知,这是她的表哥江王世子简逸庭在说话。
“世子可知她是谁?那是环王心尖上的人物,环国的第一宠妃,毓妃娘娘,她可不是你招惹得起的女子呢!”俏媚声调属于隆裕。
她话中讽刺,蓦然不会听不出,这位公主曾和她有一面之缘,自然识得她。
“哦,是这样吗?微臣还以为是……”简逸庭望向萧墨璃,“呵呵,没想到陛下如此宅心仁厚,对待一介俘虏也如此宽容,任她来去自如。本来看她那么傲然不行礼的模样,微臣还以为她是我家那表妹,尹氏皇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