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岳柱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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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李先生恃才平难事翁巡抚千里托平安4

夫人并那胖硕公子听说,不敢反驳,只好默认,那原四千恩万谢,又教人抬了出去,自去领钱回家。岳玉擎手下两名兵士亦拜别退下。翁同书对夫人道:“还不回去与他收拾盘缠行李?只在这里哭些甚么?”夫人只好止住啼哭,携那公子到后堂去了。

翁同书又对众人道:“家门不幸,出了这等人物,是我平日疏于管教,教众位见笑了。明日柱臣就与渐甫赴前方沙场,今日晚宴我特备些薄酒,教贶生兄相陪,与二位践行,预祝二位马到成功。”

二人拱手答谢,胡林翼笑道:“我却得了个陪吃的差事,甚美,甚美!”众人皆大笑。

翁同书道:“既如此,我这里还有些公事,少陪了,晚宴一定赏光。”三人应了,作别而出。

出的大堂,李鸿章道:“我亦还有些零碎差事没有交代完毕,就此回去完事,二位大人自便,我们晚上再见。”辞了二人,径自去了。

胡林翼道:“柱臣一路前来,车马劳顿,又有伤在身,回去歇息罢。”

岳柱臣道:“我是惯于征战沙场之人,些许小伤不妨事,回去驿馆也是待着,甚是无趣,况且还有些事情特要与大人请教。”

胡林翼道:“如此,我两个就去街上走走,找个茶馆,要壶凉茶,边吃边聊。”岳柱臣应了。

二人出的府来,就在街上找了一处茶馆,寻了僻静敞亮地方坐了,一壶雨前茶,一盘冰西瓜,一边吃茶,一边闲聊。岳玉擎心中疑虑,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胡林翼笑道:“你看李鸿章这个人怎么样?”

岳玉擎道:“久闻大名,是个人物,我看他很有些纵横天下的英雄气概。”

胡林翼道:“他是个本地才子,师从孙锵鸣,算是翁心存的徒孙,又受曾国藩大人教诲,一肚子才气不必说,粤匪猖獗,AH沦陷,他敢教唆上官吕基贤上折子自荐,赴皖剿匪,结果却成就了他的大名,奈何才高众妒,被打压下来,是曾大人爱惜其才,收留他做个幕僚文书,教他韬光养晦,厚积薄发。”

岳玉擎道:“原来如此,既是翁老翰林的徒孙,又为何翁宪台似乎却不待见与他?是因为与曾大人的嫌隙么?”

胡林翼道:“却不全是,这个李鸿章,自恃才高,带人接物,就透着几分傲气,又是个懒散潇洒的性子,翁宪台这样的大儒之家,自看不得他那一套。慢说是翁宪台,就是曾大人也曾因此训斥过他。”

岳玉擎道:“那是为何?”

胡林翼道:“这李鸿章有个晚起的毛病,就在曾大人府上供事时,每日也要睡到晌午才起,曾大人是最严谨克己的人物,怎能容得手下如此懒惰散漫,就对他说‘此处所尚,唯一诚字尔!’只唬的他从此收敛了惰性,事事竭力尽心。”

岳玉擎道:“曾大人真大家风范。”

胡林翼道:“翁家是当世儒家正统,李鸿章唤作是‘野路子’,这样的人怎敢与翁家抗礼?可他李少荃却是惯于‘以下犯上’,你说,翁宪台能有好脸色与他么?”

岳玉擎一介武夫,文人相轻的事他本不在意,听的说,不知如何对答,沉思不语。

胡林翼道:“李鸿章不是池中之物,除了曾大人,目中已无他人,有朝一日展翅冲天,我看他翁李两家定有一场好斗。”

岳玉擎了结心中疑惑,便不再多说。二人又吃茶说了些闲话,只待到酉时将末,方才起身回府。

待回到府中,早有小厮迎候,引二人径往后花园去。盛夏时分,这花园正是百花绽放,香气扑鼻,红黄蓝绿,煞是缤纷。一条小溪,不知引了何处源头,蜿蜒而流,汇入一湖绿水,那湖上搭着一座红柱蓝瓦的亭子,一条石板桥连着湖边,周遭粉荷盛开,宛如仙境。二人步过石桥,只见翁同书就在亭上给湖里的鲤鱼喂食玩赏,那鱼儿争先恐后,翻动水面浪花,好似沸水一般。

三人见面,礼毕入座,早有小厮奉茶上来。岳玉擎道:“少荃先生还没到么?”

翁同书道:“他是个懒散惯的,我们吃茶等他,今日之事,翁某实在汗颜,还要多谢二位调停。”

胡林翼道:“都是李少荃的好主意,我们也并没什么贡献。”

翁同书道:“我其实还有件小事要柱臣帮我。”

岳玉擎道:“不敢,请宪台大人示下。”

翁同书道:“内弟不肖,惹下祸端,虽有少荃好意保全,然千里之外,军营苦寒,不是他一个纨绔子弟能消受来的,我已休书与杨将军,请他就在军中给内弟寻个文书闲职,前途功名是不敢奢望的,只愿他收敛戾气,规矩本分,不再惹是生非,好生办差就是大幸了。我两位泰山早亡,拙荆也至此一个骨肉至亲,不免平时教我纵容惯了,此次远赴前方,就请柱臣看在我的薄面,早晚提携教训与他,凡事替我照顾一二,翁某在此多谢将军担待之德了。”

岳柱臣道:“宪台所托,敢不尽心?只我在军中,一定好生照看舅公子。”

胡林翼笑道:“你却给他个好差事,他自有伤在身,两军厮杀,能保自个儿不差,已是难得了,舅公子的长短,他岂能尽事万全?”

翁同书苦笑道:“不情之请,还望将军费心。吃些苦头不算的甚么,教他知道些厉害,能留的性命回来,便是将军与我的大恩德了。”

岳柱臣听他堂堂一品大员,如此话重,已是起了恻隐之心,正要开口应承,胡林翼却在桌下拿脚踢他,因不敢开口,不禁尴尬。正不知怎生应答,忽听亭外道:“诸位大人早到了,请恕我怠慢来迟。”

只见李鸿章已步入亭来,自不客气,拣座坐了,呷了一口茶,笑道:“聊些甚么军机大事?我也好学学。”

胡林翼笑道:“没有你这大才子妙计,我们聊甚么军机也是枉然,翁大人正在千里托孤,你出的好章程,就要送佛上天。”

李鸿章瞅了岳玉擎一眼,笑道:“公事繁杂,好容易交待完了,要保万无遗漏么。舅公子的事情,就请翁大人放心,我出的主意,自会保他周全,不必再劳烦他人。”

翁同书苦笑道:“如此,全仰仗先生费心了。”

正说话间,亭外又一人风风火火进来,叫到:“还好没有开席,我正来的及时,我说有几件换洗衣裳就够了,姐姐偏要七七八八的弄了两大包裹,我是去为姐丈挣功名,又不是搬家,害得我险些误了宴会,教我失礼。”原来正是翁同书的内弟。

翁同书道:“我与将军并先生践行,你明日也要启程,不好好陪你姐姐说话,来凑什么热闹?”

那公子道:“咦?我也是要远赴疆场的人,怎么不能来吃口践行酒?”

翁同书正要发作,胡林翼笑道:“祖庚兄不要动怒,舅公子说的不差,他也是要背井离乡的人,正该来此。”

那胖硕公子道:“正是,姐丈莫要恼我,我原是要好好陪陪姐姐的,是姐姐跟我说,几位大人都是人中豪杰,教我来与诸位多亲近亲近,鸟随鸾凤品自高么。”

李鸿章笑道:“我等原也要像公子请教呢,还不知公子上下名讳?”

那胖硕公子道:“小弟齐茗,白香山有诗曰‘起尝一瓯茗,行读一卷书。’就是了。”

李鸿章笑道:“公子好学问。”

翁同书道:“读些闲书,有甚么好学问,在此卖弄?”

于是教摆宴,无非珍馐美味,琼浆陈酒,众人边吃边聊,评说些时政战事。只坐到月上中天,亥末子初,方才散席,岳玉擎因天时已晚,只好留宿在府中。翁同书又托岳、李二人帮忙照看齐茗,李鸿章一口应承,众人各自回去安歇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