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岳柱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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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李先生恃才平难事翁巡抚千里托平安3

于是三人随小厮径往前堂而来。翁同书正在堂上端坐,见胡林翼携岳玉擎进来,正要起身说话,却见二人身后跟着李鸿章,不由眉头一皱,脸色便阴沉了下来。

岳玉擎随胡林翼进来前堂,只见堂前站着翁同书,旁边椅子上坐着一个肥胖少年,一身锦衣,眉目间甚是跋扈,自己的两个兵勇就在堂下站着,抬着头斜眼看着一边,甚是不屑,正是随他押解袁文裳的二人。二人见长官前来,正要行礼,岳玉擎把眼一瞪,喝到:“混账东西,怎敢惹是生非,讨军棍吃么?”

二人急忙跪倒:“军门军法如山,我兄弟怎敢冒犯,实是这小子太过嚣张跋扈,打杀了百姓,还敢叫嚣,我兄弟看不过眼,才出手拿住,他只说他是翁老爷内弟,我等只好将他拿到翁老爷堂前发落。”

那肥胖少年急跳起来叫道:“既只我姐丈是巡抚老爷,还敢对我无礼!”

翁同书把手一指那少年,喝道:“孽障!败德行的东西!闯下大祸,还敢多嘴?不是这二位贵差将你拿住,你到上天不成?”

那少年不敢与姐丈顶嘴,咽了口唾沫,气呼呼又坐在一旁。

翁同书压了压怒火,向岳玉擎一揖道:“内弟鲁莽,与百姓争执误会,是我管教不严,幸得二位贵差拿住,不然不知要捅出什么娄子来。二位贵差实是好意,岳将军不必责罚他们了。”

胡林翼也道:“柱臣且稍安勿躁,先听听到底怎么回事。”

翁同书对那少年喝到:“你又怎么与人家争执,还不从实说来?”

那少年气鼓鼓道:“我的马不小心撞翻了那厮卖瓜的小摊,他便揪着我要我赔他,我告诉他姐丈你是巡抚老爷,教他不要无礼,谁知那刁民甚是难缠,说甚么‘巡抚又如何,就是巡抚老爷撞翻了我的买卖也要赔!’我气不过他胆敢冲撞姐丈,便打了他两锤,谁知那厮装死,周遭一群刁民便说我打杀了人,揪着我不让我走,我正要教训他们,不知从哪儿窜出这俩个矬鸟帮拳,好大力气,几乎将我胳臂捏碎了!”

翁同书怒道:“明明是你欺辱人家,还敢狡辩?”

胡林翼道:“那瓜贩怎样,到底死了没有?”

二军士道:“那瓜贩若不假死,几乎没命了。现在堂外等着伸冤呢。”

翁同书对小厮道:“教他进来对质。”

小厮应了,出门去叫,旋而领着四人抬着一个担架进来,上面蜷着一人,一身血污,鼻青脸肿已认不得模样,只不住的呻吟,甚是狼狈不堪。

二军士道:“翁老爷明鉴,就是这瓜贩。”

翁同书道:“你是哪里人士?姓甚名谁?又怎么被殴打至此,从实说来,我自会给你做主。”

那人强撑着一口气,哭道:“启禀青天大老爷,小人原四,庐州城外原家村人,今日晌午拉了自家的瓜来城中贩卖,那胖硕公子在街上纵马飞驰,撞翻了小人的瓜摊,小人扯住他理论,他却埋怨小人瓜摊伤了他的骏马,教小人赔他马钱,小人不依,他便动手,还指使手下众人一齐殴打小人,小人挨不过打,只好装死,周遭百姓看不过眼,扯住他要送官理论,他却说他姐丈是巡抚老爷,冲开人群要走,信得这二位军爷出手相助,才拿住他。老爷做主,我一介草民,他既是巡抚老爷内弟,我又岂敢冒犯官家,小人愿就此罢了,只求老爷开恩,恕小人冲撞之罪,放小人回家,免得家中老母妻子挂念。”说罢又是呻吟痛哭。

翁同书沉吟片刻,道:“既是如此,我也不能护短,你与他同去庐州府对质,教庐州知府秉公办理罢。”说罢转身要走。

忽听堂外一人叫道:“老爷是要我的性命啊!”就在堂外走进一个妇人,身后跟着两个丫鬟相搀,那妇人进得门来,扑通一声跪倒在翁同书脚下,哭道:“我娘家已无他人,只此一个兄弟,他纵然万般不孝,也是我做主的人,老爷如这般待他,是要我不能过活啦。我只好死了算了,省的留在这世上教人欺凌,也没人替我出头,院后那口井,便是我的的葬身处也!”

翁同书一见夫人前来,尴尬不已,再看众人时,胡林翼已背过身去,一言不发,岳玉擎脸上也甚是尴尬,不知如何回避,只李鸿章站在一旁,笑吟吟瞅着自己,因凝眉道:“妇道人家,怎么如此不知礼数,不在后堂好生待着,跑到这大庭广众之下哭闹?成甚么体统?”

夫人哭道:“性命也在旦夕之间,还要甚么颜面?”

那胖硕公子也跪在那夫人跟前哭道:“姐姐啊,我两个好生命苦哇,今番我去了庐州府,只怕我姐弟二人再见面时,已是黄泉路上了!”

翁同书教二人哭的手足无措,就走在胡林翼跟前,沉声道:“贶生兄,这家门不幸,教你笑话了,请你看在我两个同僚一场的份上,请你拿个主意罢。”

胡林翼道:“祖庚兄家事,小弟岂敢妄言。”

翁同书吃了软钉,也无可奈何,不由恼羞成怒,对那胖硕公子大喝道:“不肖的东西!家门德行都教你败得干净!还来哭闹!”

那姐弟二人毫不在意,听的呵斥,反而哭的更甚。那原四道:“不知青天就是巡抚老爷,小民有眼无珠,冲撞了舅公子,我们贱民,岂敢与官家作对?我愿就此作罢,只求日后平安便是福气了。”

翁同书更加无可奈何,想就此罢手,在座众人看着,定是不服,尤其这一桩事,教胡林翼捏住把柄,日后恐却不好相与,又想推给庐州府,那姐弟二人也不留颜面,只管痛哭流涕,教自己甚是尴尬,却是左右为难。

正踌躇间,忽听李鸿章道:“我却有个章程,可教两家都无话可说,不知众位愿意听我调停么?”

翁同书因曾国藩的关系,本就与他不睦,无奈此时自己也是骑虎难下,只好听他意见,冷冷道:“既是先生高见,说来听听无妨。”

李鸿章毫不介意,笑道:“原四,今日之事,本难已说的清楚,真闹到知府衙门,你可知民告官,先要吃十板子的规矩?况且这官司你两个各说各理,拖得日久,你家里妻儿老小,可没人替你看顾。”

那原四道:“正是这个道理,我也愿就此算了罢。”

李鸿章道:“哎,就此算了,宪台大人岂不落个罔顾律法,假公济私的名声?你呀,待会去账房领十两银子,算是宪台大人与舅公子给你赔不是了,回去找郎中,好生医治伤痛,剩下的钱,也能在治些良田,小康度日了。”

原四道:“如此,多谢老爷大恩。”

李鸿章道:“至于舅公子嘛,出手伤人,本是不对的,若不责罚,难显宪台公正廉明,可公子玉体,岂能吃得了重刑?我见舅公子一表人才,也是人中豪杰,如今前方战时吃紧,不如就教公子明日随我启程,宪台可修书一封与杨载福大人,教公子在他麾下执事,也算在军营之中历练历练,待回来时,也就成就人物了,又有各位大人保荐,给宪台挣个功名也说不一定啊。这是小可为大人着想的一点心思,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翁同书听说,无可反驳,看胡林翼时,胡林翼道:“渐甫之言,甚是得当。”

翁同书叹道:“唉!也罢,就依先生章程,谁再多言,便只好教知府衙门明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