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两日。
“王爷,府外有人求见。”奕擎苍的书僮乐安在门外禀报道。
“不见。”奕擎苍语带愤怒地回道。
“可是王爷,那人是冷相府的……”
话还未说完,门就“啪”得一声被打开了,奕擎苍站在门边生气道:“你怎么不早说!还不快传!”
“是……”乐安被奕擎苍的大动作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后连忙朝府外小跑去传话,边跑边委屈地撅起嘴,小声嘟囔,“明明是你没给我机会禀报啊……”
来人被带到奕擎苍的跟前,乐安退出房间并将房门关上。乐安自小伺候奕擎苍,并且聪颖过人,自是对奕擎苍的心思了然于心,他很明显地发现了自家主子对冷相的“非同一般”,所以不等奕擎苍发话,就非常识相地退出了房间。
“参见王爷。”冷府的家丁对奕擎苍参拜道。
“起来吧,是雪……是冷相派你来的?”奕擎苍差点说漏了嘴,连忙改口道。
“是,这是小姐令奴才交与王爷的书信。”来人呈上书信后,便向奕擎苍拜辞了,刚走到门边,就被奕擎苍叫住了,“那个……冷相可好?……”奕擎苍终是忍不住问道。
“小姐一切安好,请王爷放心。”冷若雪派来的人自是她的亲信,所以也不怕他揣夺到奕擎苍对冷若雪的心意,这一点奕擎苍还是非常肯定的。
“那便好……”奕擎苍轻轻地回了句。
来人点了点头,便出了房门,回冷府复命了。
奕擎苍连忙将信拆开,读完信后,奕擎苍高兴地一拍桌案,连笑三声,口中大呼:“有了!有了!太好了!”
门前守着的乐安听到奕擎苍的声音,连忙跑了进来:“王爷,出什么事了?”
奕擎苍一见乐安,也没解释,笑着一把握住了乐安的双肩:“哈哈,有了!太好了,有了!哈哈哈……”话还没说完,就大笑着出了门。
“有了?”乐安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一会儿,连忙追了出去,边追边喊:“王爷,谁有了?谁有了啊?……”
奕擎苍来到府衙,招来官员,大手一挥:“按照那新河工的方法,给本王把决口给堵了!”
众人先是一愣,而后皆跪下领命道:“是,属下遵命。”便都散去下令了。奕擎苍也亲自来到决口处,监督进程。果然如那新河工所说,决口很快便被堵住了。
原来冷若雪连夜研读资料,想了一个治理水患的方法,连忙写下命人连夜马不停蹄地送与静王奕擎苍,她想的方法竟与那新河工的提议不谋而合。
奕擎苍将商胡河道治理完毕之事写上奏折,派人送去京城,并下令让那新河工当了“水官”,负责河道堤防的巡视、检查和维修等工作。水患既已治完,奕擎苍便想早日回京,不料仍是写满嘉奖之言的一纸圣谕,关于让他回京之事是只字未提。奕擎苍不禁有些郁郁寡欢,还好冷若雪及时捎来书信,让他在澶州先安心待着,回京之事她自会办妥,让他无需忧虑。
对着信笺,奕擎苍不禁长叹一声,感慨道:“你确是懂本王啊……”
冷若雪暂不让奕擎苍回京也是有她的理由的,她觉得能辅佐奕擎苍的人才还是太少了,让静王在外多待些时日,目的也是希望他能在外多招些有用之人,好辅佐他成就大业。冷若雪派出身边的死士,私下里到澶州去暗中探访,为其寻得有用之人。
“王爷,还没到吗?呼呼,累死我了……”乐安喘着气,对前方依旧步履稳健的奕擎苍喊道。
奕擎苍听到叫声,停住脚步,站在高处回过身来,轻笑着看着身后气喘吁吁的乐安。一丝薄汗覆在他的额际,随意用发带束起的青丝随微风飘动,奕擎苍身姿高大挺拔,嘴唇显得有些凉薄,微微上扬着唇角,那下颌的弧线完美而又美好。
“平日里让你多加习武锻炼,你就是不听,只一味偷懒,如今,走不动了吧?”奕擎苍说教中还带着丝“幸灾乐祸”的味道。
“呼呼,王,王爷,我们这是要去哪儿?”乐安趁机找了块石头坐下,边用手扇风边问道。
“翻过这座山便到了。”奕擎苍指了指前面回道。
“啊……还要爬啊……”乐安惊呼。
“少废话,走!”奕擎苍努了努嘴,转身大步流星地继续往上走。
“欸,王爷,等等我啊……等等我啊……”乐安一跃而起,追着奕擎苍的背影,继续努力向上爬,只是不知为何,只觉得那高大的背影竟有离自己越来越远之势……
当然,这一大早来爬山,并不是奕擎苍闲来无事,带乐安出来锻炼身体,而是因为他接到冷若雪一封书信,信上给了他一个地址和人名,说是让奕擎苍找到此人,并设法让他为其所用。想来此人定是颇有才华,不然冷若雪也不会让奕擎苍亲自去找他了。
“哎呦,王爷,怎么不走了?”乐安只顾低头往山上爬,完全没注意到前面的奕擎苍已停住了脚步,“嘭”的一声,就撞在了奕擎苍宽厚的背上了。
奕擎苍自幼习武,自是不会被这一撞就撞出什么问题来,只见他依旧是不动如山地立在山头。乐安见自家主子未搭理他,只好默默走到奕擎苍身边,想看自家主子在望着什么出神。这一望,乐安也愣住了,没想到在这山头的后面,竟有一个被四面高山围起的小村落,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村落本就不大,随便找个村民一问,就能知道要找的那人住在哪街哪巷。当然,外来人口的“入侵”,自然也是一眼就能被发现的。奕擎苍和乐安很明显遭受了来自“各界”异样眼光的“洗礼”。
乐安很是不自在,不时地扯着奕擎苍的衣角,“王爷,要不,咱回去吧……”
奕擎苍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你爱看就看呗,反正被多看几眼也不会掉一块肉。他不时地瞅瞅这家那户的门牌,淡然地回道:“急什么,就快找到了……”
终于,二人发现了在村落偏僻一隅的一间破草屋。
“有人吗?”奕擎苍边问边推开了斑驳的樊篱门。
乐安随着奕擎苍往里走去。就在此时,只见一个衣着朴素的男子,双手捧着一个装着玉米粒的簸箕往外走,眼神里除了疑惑还带着丝缕警惕。
“什么人?”那男子问道。
奕擎苍浅笑着将眼前的男子打量了一番,暗暗点了点头,确是个人才。
“在下奕擎苍,此番前来是为请公子‘出山’,助在下一臂之力。”奕擎苍恭敬地对眼前之人作了一辑。
石廉看了看奕擎苍,皱了皱眉,也没答应,只是冷淡地回了声:“进屋吧。”
奕擎苍点了点头,带着乐安随着石廉进了屋。屋子陈设简陋,但很干净。
“廉儿,是谁来了?”只听里屋内传来一老者的声音。
“娘,没事儿,只是隔壁的邻居来打个招呼。”石廉扭头对里屋的人回道。
“邻居……”听此话,乐安不满地撇了撇嘴,眼睛向四周扫了一眼,想他跟自家王爷享福享多了,怎会看上这简朴,不对,应该是简陋的破茅屋……
奕擎苍倒是“既来之则安之”,反而对“邻居”这称呼显得特别感兴趣,想来哪天自己说不定真能摆脱这一身俗事,到这山谷里隐居,作一回茅舍邻居,那该多逍遥自在。当然,必须还得有冷若雪这样的“娇妻”陪伴……
奕擎苍扬了扬嘴角笑了笑,就在桌旁的席子上跪下。这竹桌草垫,已算得上是茅屋中像样的“家具”了。乐安见自家主子毫不在乎地坐下了,只好嘟嘟嘴在奕擎苍身边跪了下来。男子烧开水,沏了两杯茶递与奕擎苍与乐安。
“好茶!”奕擎苍抿了口茶笑着赞道。
乐安还是头一次见到大红色的茶汤,听主子夸茶好,也忍不住喝了一大口,哇,确实很香!瞬间眉开眼笑,捧着茶杯,吭哧吭哧地喝了起来。
石廉见状,只是轻蔑地扬了扬嘴角,“呵,待你知道这茶是如何制成的,就不会说好了。”
奕擎苍听了石廉的话,放下茶杯,轻轻地笑了笑,“如果没猜错,这应该是苗族的虫茶。”奕擎苍看到石廉惊讶的表情,就料到自己说对了,他停了下,继续说道:“虫茶,又称虫屎茶,制作方法非常奇异,通常在每年4—5月间进行,制作时先将茶树嫩枝从树上采下来置于竹篓之中,尔后,浇上清洁的淘米泔水,再将竹篓连同茶枝一道搁在通风的楼阁上。由于新鲜的茶枝上附有淘米泔水,数日后,茶枝上就长出了米蛀虫。”奕擎苍顿了顿,又抿了口茶,“这些米蛀虫以幼嫩茶枝为食料,繁殖很快,没几日就能把茶枝吃光,这时就在茶篓的底部,留下一层厚厚的虫屎。只要将杂物筛去,就能留下虫屎茶了。虫屎茶通常装在瓷瓶内,随需随用,没说错吧?”
石廉不禁对奕擎苍的才学所震撼,苗家一族自受捕杀后,皆逃离家乡,隐姓埋名,掩藏身份,散居各地,为此,见过虫茶之人已是寥寥无几了。这一番论调虽令石廉对奕擎苍刮目相看,但也对乐安造成了反作用,他一听自己喝下的深红色、滋味甘美,香气馥郁的茶汤竟是虫屎泡制的,瞬间觉得胃里一阵翻滚,而后一跃而起,丢下手中茶杯,冲到屋外呕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