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在迥异不同但却密切相关的知识世界、生活的艺术世界或艺术世界本身,我们能够克服荒谬那种难以捉摸的感觉。荒谬的气候是一个初始,其结局是荒谬的宇宙和那种心智状态,它以其真实色彩照亮了世界,进而那具有特权、铁面无私的形象也被引导出来了。
一切伟大的行为或思想,开始都是荒谬的。伟大的作品,经常诞生于街角或餐馆的旋转门边,因此它是荒谬的。荒谬的世界诞生于卑微中,但由此衍生出它的崇高。在某些情况下,如果人们问你在想什么,你回答“没什么”,这可能是一个托词。深知此理的大都是恋爱中人。但如果那是个真诚的答复,它象征着灵魂由奇异状态中的虚空变得充实,日常生活姿势的锁链断裂,人心徒然地追寻新的链环,那么,这答复就成为荒谬的第一个信号。
碰巧这舞台坍塌了。吃饭、坐车、工作四小时;吃饭、睡觉,以及接踵而来的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星期四、星期五和星期六,依照着同样的节拍——大部分时间里跟上这种步调并不难。但是有一天,“为什么”这问题产生了,于是,万事复始时,你会感到极端不耐烦和疲惫。“开始”——这很重要,履行机械化生活最后的结果就是疲惫,但同时它却产生了意识的冲动,它唤醒了意识和接踵而来的一切。接下去的行为,是重新套上那链环,或者是豁然的觉醒。觉醒的结局及时导出后果——自杀或复原。疲惫本身令人生厌。我必须宣称这种感觉很好,因为万事始于意识,除了通过它,任何事情都毫无价值。这种论点显而易见,在概略地探讨荒谬的起源的过程中,暂时这些就足够了。正如海德格尔所说,纯粹的“焦虑”存在于万物之始。
人类的迷途
——[德国]歌德
在现代的社会,还有人把无罪难民的受难情形当成名胜古迹般,争相参观,而后没有人会认为同样的命运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会降临在自己的身上。
人类真是不务实际的家伙!每个人都一样。当附近的人发生危险时,不去帮忙反而像出外参观一样高谈阔论,乐在其中。当大祸临头时,每个人则唯恐避之不及,争先出走。当可怜的犯人被判刑带往刑场时,谁都不想错过热闹,争相前往。在现代的社会,还有人把无罪难民的受难情形当成名胜古迹般,争相参观,而后没有人会认为同样的命运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会降临在自己的身上。这种无可救药的肤浅,也许就是人类的天性吧!
伦敦
——[德国]海涅
如果有人漫不经心地向你的怀里扔下一块发硬的面包皮,你会泪流不止,以至于泪水浸泡了整个面包皮,然后你吃下它,觉得是多么的苦啊。
太阳落山的时候,小汽船正载着我们逆流而上,我们对上游两岸的风光发表了各自不同的见解。
夕阳的余晖映照着格林威治的一所医院,这所医院是一座宫殿般壮丽的建筑物。它的两幢房子看来真像两只翅膀,这两只翅膀是中空的,透过它,我们可以看到一座森林似的绿山和一座豪宅。这时河上的船只愈来愈纷乱了,当我看到这些大船那么灵巧地互相间避着的时候,不禁异常惊异。每当船只相遇而过,就有些真挚、亲切的脸孔相互致意,这些面孔很陌生,而且以后也不会熟识。大家的船挨得那么近,甚至可以同时伸出手去向对方表示欢迎握别。当你看见那么许多胀得满满的帆的时候,你的心跳便会不由加快;尤其是听到岸上的舞曲和划拳的叫声时,你的心简直要跳出来。但是在黄昏的白色的薄雾中,景物的轮廓逐渐消失了,只有无数支矗立着的又长又秃的桅杆依然在望。
我看到了世界上最令人惊异和最使人注意的一种情景。看到这种情景后,我更感到惊异了,在我的记忆里,不断出现那些密如林立的房屋和在那儿挤来挤去的人流,在他们那些笑脸上你只能感到热情、真诚,显示着他们对爱情、饥饿和憎恨等等激动的感情,这就是伦敦。在伦敦的另一头,也就是人们说的西区,上流社会和有闲阶级的世界,那种单调性更加显著了;不过这儿的街道确是又长又宽,所有的房屋都大得像王宫一样,只是装饰没有丝毫特色。此外,我们也可以在这儿看到伦敦比较富有的寓所,在第一层楼上都点缀着一个带铁栅子的阳台,在底层也有一个黑色的栅栏,用来防护地下室的住所。一些大广场为这个区提供了休闲娱乐的场所,许多像上面描述过的一样的房屋围成了一个四方形,在这个四方形的中央,有一个用铁栅栏围起来的花园,花园里站着一个塑像。在这里根本没有一间稍微逊色一点儿的建筑。这儿处处都显示着富有和高尚的气象,然而在偏僻的小街道和阴暗、潮湿的胡同里,却拥挤地住着那些衣衫褴褛和终年以泪洗面的穷苦人。
如果游人只满足于看这些豪华的房屋和宽阔的街道,当然不会了解伦敦黑暗悲惨的一面。只偶尔在什么地方的一个阴暗的小胡同口,你才会发现那儿默默地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用她那干瘪的乳房喂着一个婴儿,用她的眼光向人求乞。如果这双眼睛还算明亮的话,说不定你会投去目光,而且因为从这双眼睛里看见了那种莫大的不幸而感到震惊。一般的乞丐都是些老年人,大多数是黑人。他们站在街头上给行人打扫一条小道——这在肮脏的伦敦是有必要的,目的不过是索要一个铜板。那些跟邪恶和犯罪勾连在一起的穷人只有在晚上才从他们的隐蔽所里爬出来。这些穷人的一切不幸要是和处处夸耀自己的、骄横的富人对比得愈尖锐,那么他们就愈怕见太阳;若不是肚子闹意见,他们绝不会在中午露面于街头。他们瞪着不能说话但却是在说着话的眼睛站在那儿,乞求地望着那个富有的商人,他现在正匆匆忙忙地在他们的面前走过,金币互相撞击声从口袋里传出来;他们或者望着那个终日无所事事的贵族老爷,他像一个喂得饱饱的上帝,骑着高头大马走过来,并不时向他脚底下的人投下一个贵族气派的漠不关心的眼光,似乎他们都是些微不足道的蚂蚁,充其量也不过是一群低级的创造物。这些人的喜怒哀乐跟他的感觉一概无关,不错,因为这些英国贵族,好像是一种比较高级的什么东西一样,高高地浮游在那些紧贴着地皮的贱民之上。他们只视英国为他们的家、小小的旅馆,视意大利为他们的花园,视巴黎为他们的社交沙龙,甚至视整个世界为他们的私有财产。他们毫无忧虑、毫无拘束地浮来浮去,黄金就是他们的一道护身符,能够以魔法来满足他们的最疯狂的欲望。
可怜的穷苦人啊!当你感到饥饿而又不得不面对着别人领受那富有讥讽意味的过多的享乐时,这该是多么痛心啊!如果有人漫不经心地向你的怀里扔下一块发硬的面包皮,你会泪流不止,以至于泪水浸泡了整个面包皮,然后你吃下它,觉得是多么的苦啊!你是用你自个儿的眼泪在毒杀自己。这样说来,如果你要跟邪恶和犯罪勾结在一起,你确实是有理由的。你们这些为社会所摒弃的犯罪者比起那些冷静的、无可非议的道德家说来,心里往往有着更多的人性,因为在那些道德家的变黑了的心里,那些损人利己的勾当是和仁慈善良一同消失的。
权力的罪恶
——[日本]池田大作
为了克服权力的魔性或者人的丑恶性,就要不断地挑战自我。
就我个人来看,权力的罪恶问题是在人类努力追求和平和幸福的奋斗中,最不易也最不可能解决的问题之一。因为形成权力罪恶的根源,就是包含在人类生命中与善性对立的恶性。深究权力带来的罪恶,当然要涉及社会体制问题,然而追溯到底,必然追究到人性本身,追究到生命本源的理解问题。
我呼吁,权力的拥有者应坦诚面对这种罪恶,并坚定信心与之奋斗到底。同时有一点也很重要,要把权力用于为他人谋幸福,要努力开发自己的聪明才智。不要把权力看成是聚敛财富的法宝,要时时考虑为最痛苦的人服务,这不正是关键所在吗?
权力在某种意义上的确与民众有些对立,因此,抑制权力是很重要的。而另一方面,也有必要使民众确立绝对不受权力左右的自尊,同时还要变革权力持有者的内心。换句话说就是为了克服权力的魔性或者人的丑恶性,就要不断地挑战自我。
历史所显示的其实是一个罪恶循环往复的车轮。打倒一个罪恶的体制,新的体制又会暴露出新的罪恶。新的体制要想终止产生新罪恶,就只有在体制所拥有的权力之上装上有积极意义的车轮;而且必须在掌权者的内心,进而在所有人的内心,装上抑制权力的车轮。
贫穷是罪恶
——[日本]松下幸之助
贫穷必然导致罪恶。
“在四种疾病中最严重的就是贫穷”,这句俗语的意思是说贫穷可以降低人们的毅力,夺走生活的信心。
贫穷本身是违乎天理的,务必消除才是。所谓“一箪食、一瓢饮”的清贫生活虽然值得敬佩,但这只是安贫乐道者消极的想法而已。我们可以下一个很清楚的定义——“贫穷是罪恶”,并要将之消除。
贫穷必然导致罪恶。“衣食足,知荣辱”这句古话,直到今日依然可以说是除了一些特殊原因外,一般人是很容易在贫穷面前失去道德约制的。反过来说,“衣食不足,则不知荣辱”,虽然社会在进步,生活质量在提高,但这些现象却还是存在的。人性如此,贫穷自然还会制造罪恶。要想使这源泉干涸,则必须除去贫穷,方能使社会进步繁荣。若能除去贫穷,则犯罪率至少可降至相当低的比例,经济的大目标也将实现。
消除贫穷,固然需要每个人的努力,但社会体制、结构的彻底改善,也是不容忽视的环节,就政治而言,就要有消除贫困的实际措施。如果当我们对贫穷有了正确的认识,并且每个人均为消除贫穷而努力不懈,那么罪恶自然会消失。
洞
——[奥地利]卡夫卡
如果洞被填满了,洞将何去何从呢……
没有人知道这一点,原因在于我们的知识在这个问题上还有一个漏洞。
洞,永远有高邻为伴。洞不可能单独出现,这一点使我深感遗憾。假如到处都有东西的话,洞也就不会存在,那也就不会有哲学,更加不会有洞所产生的宗教。没有洞,一些穴居动物将灭绝,人也同样:当物质世界威胁到两者的生命时,洞就是他们最后的救护站。由此看来,洞是永恒存在的有益体。
“洞”这个字眼,会令人产生各种联想:有些人会想起枪眼,有些人会想起扣眼,还有些人会想起许多其他东西。
洞是社会存在的不可缺少的基石,而社会本身也是一个洞。工人们住在阴暗的洞里,总要勒紧皮带,如果他们表示不满,就会被撵出门外,关进牢房。最后,当他们参观完许多个洞穴似的牢房之后,嗓子眼里就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出生在贫民窟里是件倒霉的事,不是吗?难道我说错了吗?要是出生在几个离洞较远的地方,他们至少能够丰衣足食。
洞最具特色的地方就是边缘。边缘是物质世界的边防哨卡。虚无则不存在边哨:组成洞的边缘的分子朝洞里望去,是会感到头晕的,那么,组成洞的分子会不会感到踏实呢?对此没有确切的字眼,因为我们的语言是由物质的人发明的,而虚无的人则不用这种语言,他们另有交流的方式。
洞是静态的,处在旅途中的洞是没有的,几乎没有。
那些无法想象的现象中最为奇特的,就是两个相连的洞奇迹般地融合在一起。如果将两个洞之间的分界墙拆除,那么右边的边缘是属于左边的那个洞,还是左边的边缘属于右边的那个洞,还是各自属于各自的洞,或者双方都属于对方呢?这种担心我时常会有。
如果洞被填满了,洞将何去何从呢?它是向左边的物质挤去呢?还是向另一个洞跑去,以诉说自己的不幸?哪儿存在被堵上的洞呢?没有人知道这一点,原因在于我们的知识在这个问题上还有一个漏洞。
早晨的祷告
——[奥地利]里尔克
你必须做自己的主宰,让艰难做你的助手,有朝一日,它将越过你,以其重力影响一个命运、一个人,影响上帝。
一日之计在于晨。早起工作,这对于你不算难事,你说做不到,为什么?路途中有什么艰难吗?你不喜欢艰难?它能够将你杀死,它具有威力,这是你所知的艰难。你了解轻松吗?知之甚少,或者不知?我们对轻松毫无记忆。即使你可以选择,你难道不是必得选择那艰难吗?你未感到它与你相连吗?它难道未经由你的爱与你相连吗?难道它不是来自你最了解的生你养你的地方?
你若选择了艰难,不就与自然统一了?你认不认为呆在泥土里的种子不会更轻松?那些飞禽与走兽难道过得很轻松?
由此看来,艰难与轻松本不存在。生活本身就是艰难的,但你想活命吧?你若把接受艰难称为义务,你就错了。驱动你这样做的是自我生存的本能。你的义务不是别的什么,而是去爱艰难、喜欢艰难。你承受艰难而言语不多,你必须晃着它哄它入睡,当它醒来时,你必须在它身旁。它随时都可能醒来。
你必须相当热心和善良,将你的艰难宠惯,使它离不开你,使它像孩子一样依赖你。
你若做到这一步,你将不再愿意来人将它从你手里夺走。
是爱让你拥有了艰难,而爱本身又是艰难的。如果有人令你去爱,他给了你一项巨大的任务,但不是不能完成的。因为,他不是让你去爱人,这不是初学者能做到的,他也不要求你去爱成熟人才能做到的,他只是指向你的艰难,那是你最微薄又最丰沃的东西。你看,轻松对你一无所求,但艰难在等着你,那里是你施展技能的天地,而且,即使你的生命漫长,你也没有一天留给讥嘲你的轻松。
了解自己,让艰难属于自己。你若如一块随四季变换的土地,那么,你的艰难在你心中应如一间房屋。想想看,你不是星辰,你没有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