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对男子说:“你的一生是邪恶的,我创造的美你从不去追求,我隐匿起来的善你从不去过问。你寝室的墙上画着图像,你从那令人生厌的床上爬起来,吹弄长笛。你对我遭受过的那些罪孽筑了七座祭坛,你将那禁吃的东西咀嚼得津津有味,你那衣服上的紫色就是给你绣上的三个羞耻的象征。你的偶像不是能长久保存的金质或银质偶像,而是那极易变质的肉塑。你用香料涂她们的头发,在她们手中插上石榴枝。你用红玫瑰涂染她们的双足,在她们面前铺上地毯。你用锑粉涂染她们的眼睑,用没药树脂涂染她们的身躯。你在她们面前躬身下拜,你的偶像的宝座设在太阳里面。你蔑视太阳,崇拜月亮。”
男子回答说:“我确是这样做的。”
上帝第三次打开记录这男子一生的书。
上帝对这男子说:“你的一生是邪恶的,你不分黑白,颠倒事非,视恶为善,视善为恶。给你送过食物的手,你加以伤害;让你吮吸过的乳房,你予以鄙视。给你带来水的人却口渴着离开,法国人夜晚将你藏在他们的帐篷里,第二天清晨你又将他们出卖。你的敌人烧了你的性命,你却在设伏地点设下陷阱擒他;为了一笔赏金,你可以出卖和你同行的朋友;对待爱你从不感激,只有索取。”
男子回答说:“我确是这样做的。”
这时上帝合上记录这男子一生的书,说道:“你的罪行只有下到地狱才可减轻一些,你的确应该去地狱。”
男子喊道:“你不能送我进地狱。”
上帝说:“何以我不能把你送进地狱,什么原因?”
“因为我经常就是住在地狱里面的。”男子回答道。
审判室内一片沉寂。过了一会儿,上帝开口了,他说:“既然我不可以把你送进地狱,那我一定要把你送进天堂。真该送你进天堂。”
男子喊道:“你不能送我进天堂。”
上帝惊异地问男子:“难道你不愿意进天堂?”
“不,是因为我从来就没想象过哪儿有什么天堂。”男子回答道。
审判室内又一片沉寂。
起因
——[英国]雪莱
“原因”一词不过仅仅只是反映出了人类意识的一种状态。
它表达的是人们所理解的彼此相关的两个观念相互关联的一种方式。
人生观是智力体系最精密的演绎所展示的。万物以其被感知的方式存在着,人们以“观念”与“外在客体”之名粗浅地对思维的两种类型加以区分,然而,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只是名义上的。同理,依照这种演绎方式,各不相同的个体意识与我们现在正在使用以审度自身本性的东西相类似,这就可能只是一种幻觉。那些所谓标志观念集合体实际区别的符号,“我”、“你”、“他们”,其实只不过是人们用来指示心灵的不同变化的修饰语而已。
不过,请不要误以为这种学说导致了这样一个狂妄的推论,即我,一个现在正在写作、思考的人,就代表那“一个心灵”;我,只不过是它的一部分。为了排列组合而创设的语法手段才使得我们发明了“我”、“你”、“他们”这些词语,但这根本不带通常附属于它们的那种严格、专一的意义。“理性哲理”为我们带来了那种微妙的观念,如是找到合适的名称来代替它,是相当困难的。我们正濒临为词语所抛弃的边缘。如果我们俯视一下自身无知的黑暗深渊,我们会头晕目眩,我们何等惊异!
不过,事物之间的关系没有因任何“体系”而变更。所谓“事物”一词,我们可将它理解为思想的任何客体,也可以是任何明彻的分辨力对之进行思考的思想。这些事物之间的关系仍然未变,并成为我们获取知识的原材料。
人生是因为什么而发生的?或者说,如何产生出的人生?是什么样的力量在主宰人生?古往今来,人类煞费苦心地试图对这一问题找出答案,其结果为——诉诸宗教。然而,万物的基础不可能是通俗哲学所宣称的意识,这一点是显而易见的。倘若我们逾越了对意识属性切实体验这一范畴,一切论证将显得多么徒劳无益。因为意识不可能被创造,它只能被感知。于是意识被说成是人生的原因,但是,“原因”一词不过仅仅只是反映出了人类意识的一种状态。它表达的是人们所理解的彼此相关的两个观念相互关联的一种方式。倘若任何人想知道运用通俗哲学来解答这一重大问题是何等力不从心,那么,他们只需不带偏见地回顾一下自己意识中的各种观念是如何发展的就可以了。意识的来源,也即存在的来源,是和意识本身毫不相同的。
人的过错
——[法国]卢梭
你与生俱来的能力所带给你的权利和自由已达极限,不要奢求更多,其他一切全都是奴役、幻想和虚名。
量力而行,放弃妄想,人会永远快乐,远离烦恼。紧紧地占据着大自然在万物的秩序中给你安排的位置,没有任何力量能够使你脱离那个位置,不要反抗那严格的必然的法则,没有必要因它而空耗尽体力,因为上天所赋予你的能力,不是用来扩充或延长你的存在,而只是用来让你按照它喜欢的样子和它所许可的范围生活。你与生俱来的能力所带给你的权利和自由已达极限,不要奢求更多,其他一切全都是奴役、幻想和虚名。当权利要依靠舆论的时候,其本身就带有奴隶性,因为你要以你用偏见来统治的那些人的偏见为转移。你要按自己的心意去支配他们,你就必须按照他们的心意办事。他们只要改变一下想法,你就要相应改变自己的做法,无论你是否情愿。只有自己实现自己意志的人,才不需要借用他人之手实现自己的意志。由此可见,在所有的财富中,最为可贵的不是权威而是自由。而真正自由的人,从不奢求得不到的东西,也不做不喜欢做的事。
我们误用了我们的能力,结果痛苦紧随而来。精神上的痛苦无可争辩地是我们自己造成的,而身体上的痛苦,要不是因为我们误用了能力使我们感到这种痛苦的话,是算不得一回事的。大自然之所以使我们感觉到我们的需要,难道不是为了保持我们的生存吗?身体上的痛苦难道不是机器出了毛病的信号,警告我们更加小心吗?坏人不是在毒害他们自己的生命和我们的生命吗?谁愿意始终这样生活呢?死亡就是解除我们所做的罪恶的良药,大自然不希望我们一直遭受痛苦。在蒙昧和朴实无知的状态中生活的人,所遇到的痛苦是多么少啊?他们的身体是那样的健康,他们的精神是那样的愉快,以至于从未想过死亡这个概念。当他们意识到死的时候,他们的痛苦将使他们希望死去,这时候,在他们看来死亡就不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了。如果我们满足于现状,我们对命运就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为了寻求一种空想的幸福,我们却遭遇了千百种真正的灾难。谁要是遇到一点点痛苦就不能忍受,他就一定会遭到更大的痛苦。
我想,万物的运行轨道是有一个规律的,普遍的灾祸只有在脱离轨道的时候才能发生。个别的灾祸只存在于遭遇这种恶事的人的感觉里,但人之所以有这种感觉,不是由大自然赐予的,而是人自己造成的。任何人,只要他不常常想到痛苦,不瞻前顾后,他也就不会有痛苦之感。
遗忘之河
——[法国]普鲁斯特
死,这个虔诚而又无可非议的证人告诉我们,从真、善的角度来看,每个人身上的善通常多于恶。
米什莱对死的理解独树一帜,这也许是因为他经历过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游戏吧,他认为:“死神会美化她要打击的那些人,夸张他们的美德,然而一般来说,伤害他们的恰恰就是活着的生命。死,这个虔诚而又无可非议的证人告诉我们,从真、善的角度来看,每个人身上的善通常多于恶。”
在我们心中那个让我们遭受各种苦难的人早已死去,她对我们来说实在是“无关紧要”。我们为死者哭泣,我们仍然热爱她们,久久地为她们无法抵御、使她们虽死犹生的魅力所吸引,为此我们经常来到她们的坟前。相反,使我们体验到一切,饱尝痛苦和快乐滋味的那个人再也不能控制我们。在我们心里,她死得更加彻底。我们把她当做这个世界上唯一珍贵的东西,我们诅咒她、蔑视她,又无法评价她,她的容貌特征刚刚清楚地展现在我们记忆的眼前,却又因为凝视太久而消失殆尽。对于深深影响着我们心灵的那个人的评价是没有规则的,时而她的远见卓识折磨着我们盲目的心灵,时而她的盲目又结束了这残忍的分歧,像这样的评价应该解决这最后的飘移。由于这些景色只有在山顶才能够欣赏,于是在该饶恕的高度便出现了那个货真价实的她,她成了我们的生活本身,从此之后她在我们心中死得更加彻底。我们只知道抱怨她带走了爱,却不明白她对我们有一种真正的友谊。记忆没有美化她,爱情使她备受伤害。对于那个想得到一切的人来说,得到一点儿似乎只是一种荒唐的残酷。假如他得到了一切,这一切也远远不能满足。
现在我们才知道,我们的绝望、嘲讽、无止无休的暴虐没有让她失去勇气,实在是她的慷慨所致。她始终温情脉脉。如今援引的几句话在我们看来带有一种宽容的准确而且充满魅力,她的这几句话我们好像无法理解,只因为那话里没有爱的意义。相反,我们却带着那么多不公正的私心苛刻地谈论她!难道她付出的还不够多吗?如果这阵爱情有高潮一去不复返,那么,我们在散步的时候,也会捡到一些奇异迷人的贝壳,把它们贴近耳边,昔日的喧嚣将再现,冲淡了痛苦,增添了甜美。于是,我们动情地想到她,我们的痛苦在于我们爱她胜于她爱我们。
她的躯体已经死去,她的精神还留在我们心中。正义要求我们纠正对她的看法。她借助于正义这种无所不能的美德让她的精神在我们心中复活,显现在由于我们的缘故而离她十分遥远的这个最后评价面前,她仍旧平静祥和,眼里却泪光闪闪。
恶之源
——[法国]霍尔巴赫
科学、理性和自由才是人们前进和获得幸福的源泉。
宗教永远只能用毫无实际作用的各种障碍物来抵抗败坏的世风。无知和奴役使人们变得凶恶而不幸。科学、理性和自由才是人们前进和获得幸福的源泉。但是,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在助长人们的愚昧无知,促使他们坚信谎话和谬论。神甫们欺骗他们,暴君们使他们堕落,以便更容易地奴役他们。人们受到这种宗教观点或形而上学幽灵的愚弄,竟不去探求自己痛苦的自然和可见的原因,反而硬说自己的恶德是由于人的本性不完善;人们在暴政下所遭受的苦难和动荡不安却被认为是神灵在愤怒。他们向上帝祷告、立誓、供献祭品,祈求上帝为他们免除灾祸,其实他们应该把灾祸的原因归于自己统治者的失职、无知和腐化,归于罪恶的行政制度、有害的习俗、错误的学说、轻率的法律,当然最最重要的是教育制度不够完善。如果从人的儿童时代起正确的概念就得到了发展;如果他们的理性得到了必要的教育和指导;如果人们都敢于与反动恶势力作斗争,绝对不需要神灵和对神灵的恐惧。当人们获得真正的教育时,他们自然会变成善良的。当他人受到正确的管理时,如果他们对自己的同胞造成祸害,将受到惩罚和蔑视;若让同胞们幸福快乐,理应给予奖励。对人们的恶德只加制止,不思根除是毫无意义的。只有当人们发现了真理,他们才会认识自己的迫切利益和之所以要鼓动人们为善的真正原因。各民族人民的精神统治者们竭力使人们的视线关注天国已经太久,使他们朝地上看的时刻终于来到了。理智的人们,请回头来研究自然的事物、易懂的对象、明显的真理和有益的知识吧。诅咒捆绑各民族精神和灵魂的绳索早日断裂,祝愿合理的思想在似乎永远注定要成为谬论的牺牲品的理智中自动地发育生长。为了消灭或者哪怕是用力推一推宗教的偏见,难道指明一切不可理解的东西对人并没有任何价值还不够么?为了相信无法理解的表现;为了相信以谬论解释宇宙的种种奥秘,只会使这些宇宙秘密变得更加无法说明的存在物是纯粹的虚构;为了相信人们在这样多的世纪的过程中徒劳无益地向之祈求得到幸福、快乐和免遭灾难的一种存在物是纯粹的虚构;为了相信这个存在物是一种不反映任何实在事物的观念,除了简单的健全思想以外,什么也不需要了,不是吗?
人对真理充满仇恨
——[法国]帕斯卡
他渴望能消灭真理,但却是摧毁不了真理本身的,于是他就尽可能地摧毁他自己认识中的以及别人认识中的真理。
只爱自己或只考虑自己是自爱与自私的一种释义。然而,除此之外,你又能要求做什么呢?他无法防止他所爱的这个对象不充满错误和可悲:他要求伟大,而又看到自己渺小;他要求幸福,而又看到自己可悲;他要求完美,而又看到自己充满着缺陷;他要求能成为别人爱慕与尊崇的对象,而又看到自己的缺点只配别人憎恶与鄙视。他发现自己所处的这种尴尬,便在自己身上产生了一种人们可能想象的最不正当而又最罪过的感情,因为他对于在谴责他并向他肯定了他的缺点的那个真理怀着一种死命的仇恨。他渴望能消灭真理,但却是摧毁不了真理本身的,于是他就尽可能地摧毁他自己认识中的以及别人认识中的真理,这就是说,他要费尽苦心既向别人也向他自己遮蔽起自己的缺点,他既不能忍受别人使他看到这些缺点,也不能忍受别人看到这些缺点。
显而易见,有缺点不是一件好事,但更糟的是有缺点不正视它、不承认它,因为这又在缺点之上增加了一项故意制造幻觉的缺点。我们不愿意别人欺骗我们,他们若想要得到我们的尊崇有甚于他们的天份,我们就会认为是不正当的。因而我们若是欺骗他们,我们若是想要他们尊崇我们有甚于我们的天份,那也是不正当的。
因此很显然,当他们发现了我们确实具有的缺陷和罪恶的时候,他们根本就没有损害我们,因为成其为损害原因的并不是他们;并且他们还对我们做了一件好事,因为他们帮助我们,使我们摆脱了一件坏事,即对于这些缺陷的无知。他们认识到这些并且鄙视我们,我们不应该生气。无论是他们认识到我们的真实面貌,还是他们鄙视我们——假如我们是可鄙的——全都是正当的。
这样的情操源自一颗有着正义和公道的心。可是当我们看到自己的心中有着一种全然相反的倾向时,我们对于自己的心又该说什么呢?难道我们不是真的在仇恨真理和那些向我们说出了真理的人吗?我们不是真的喜欢为了我们的利益而让他们受欺骗,并且愿意被他们评价为我们事实上所并不是的那种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