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航虽然破产了,但因受到政府援助,得以在没有一天也没有一次航班停止运营的情况下继续发展事业,这也可以说是一件好事,但是在稻盛看来,他刚到公司时,破产的意识显得非常薄弱。
"破产"这一悲伤的事件,孕育了日航哲学?我曾说过,虽然适用了公司更生法,从政府那里借款推进着重建工作,但是大家也应该处于找工作的情况之中。连高龄的完全没有航空业界经验的无知男性都来到公司,拼命想要重建它,那么大家为什么就是振作不起来呢。
此后,类似"稻盛说的不过都是精神论罢了"一类的批判消失得无影无踪,大家都开始变得认真起来。
相反,在没有破产的大企业,例如在现在业绩急速下落的公司中做同样的事情,可能大家无法变得那么认真。从这种意义上来讲,破产,以及窥视过死亡深渊的经历成为哲学能够急速渗透的重要因素。
失去以后才知道"拥有"的幸福即使公司业绩不好,只要有公司并且有工作,那就会成为我们日常的一部分,令人悲伤的是,我们往往在遭遇过破产这种异常的事态之后才能真正明白工作的意义。
乘务员主任吉川阳子于1987年进入公司,现在主要在法兰克福、纽约、雅加达等有头等舱的航线负责乘务工作。
经营失败对我来说真的是一个大事件。虽然非常遗憾,但是在那之后大家反而成为了一体,有了要以新生JA的形式一起努力重建的意识。大家都想着要以积极向上的心态去努力。
我们也从顾客那里收获了诸如"加油哟"、"我们在为你们助威哟"这样的话语,因此大家都对能够继续飞行心存感激,共同将新生日航作为目标。
因为是破产的公司,所以员工的工资理所当然地下降了,工资平均大约削减了30%。据说,成为像吉川一般等级的资深人员以后削减幅度会变得更大。这有没有影响工作欲望呢?
工资下降是没有办法的事。如果不减少人员开支就很难维持航班的运营,也不能让顾客吃上好吃的东西。我不是想要说漂亮话,但现在我真的对能够继续飞行这件事感到非常感激、非常幸福。
我们经常说"每一个人都是日航",这在日航哲学里也有写到。现在我们对作为日航员工这件事反而能够开始感到自豪,我觉得也许诚然,破产这个事实沉重而又黑暗,但这是在考虑意识改革时非常重要的一点。
即使为了离开的伙伴们,使命感也让自己动起来秋泽于2004年进入公司,现在主要在羽田机场的国际航班执行乘务。
在(因为公司破产)有非常多的伙伴离开公司的情况下,自己还能够工作,为了帮助过我的各位相关人士,也为了离开公司的伙伴们,我心中充满了必须为复兴好好地努力的使命感,我觉得正是刚开始我也会有"进了挺糟糕的公司啊"的感觉,但是现在我觉得公司刚刚破产后的一段时间那是非常值得努力的时期。
人总会对理所当然存在的东西难以怀有感激之情,人的意识不会轻易变化,但讽刺的是,让大家都感到"不能再变成这样"或者"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让每个人都怀揣着强烈的感情将意识改革作为"自己的事"而不断推进的,也许正是破产这件事。
金钱最终消耗殆尽,而感恩之心一生长存在被称为"失去的20年"的日本经济衰退时期成长的人们于2013年迎来了成人礼。看来,不仅仅在物质与金钱中寻找富足的年轻员工们反而更能尽早接受目前的状况并开始积极地努力,也许正因为成长在成熟富裕的日本,才会对生存充满渴望。
小岛eri,是从属于羽田事业部乘客服务的机场工作人员,她在日航工作了整整3年。小岛在机场处理着多得超乎想象的工作,包括发放登机牌、办理登机手续、托运行李、登机口内的引导以及候机室内的接待等等。
小岛他们的工作体系是四勤二休,即早班、早班、晚班、晚班、休息、休息的形式。早班时上班时间非常早,在5点到5点半左右,下班大概在14点到15点,不能说轻松,但是据说工资纯收入仅有10万日元出头。
日航=高工资已经成了往事。
但是,对于本来就不知道什么是"好时代"的年轻员工来说,在克服了破产以及大地震这样的悲伤事件之后,生活不算轻松,却意外地总能想到办法?工资额度吗?这是秘密,(笑)但是,意外地总能想到办法呢。就我个人来说,虽然不能去昂贵的餐厅吃饭,但是也可以在谁家集合办个火锅派对之类的,即使不花很多钱也能过得很开心。并且,只要顾客感谢道"这样的事第一次有人为我做呢",我就会感到非常高兴,这是我每天的鼓励。
小岛觉得优秀的机场工作人员是什么样的呢?在我提问之后,她毫不犹豫地做出了明确的回答。
嗯,我觉得还是取决于能否回应顾客的心情。在学生时代,我曾经为有听觉障碍的孩子们做过志愿者。
那些孩子们一眼看上去就好像什么都能自己做到,他们的言行虽然显得很坚强,但其中许多孩子其实都在与耳朵听不见所带来的不安作斗争,那种心情不实际接触是不会明白的。
如果我以健全的自己为标准来考虑,就会觉得即使听觉有什么障碍走到登机口也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事实上顾客可能会感到非常不安,即使平安无事地坐上飞机,也许也会在到达目的地之前涌现出各种各样的担忧。
所以,例如自然地递给有听觉障碍的顾客一份地图,我觉得像这样站在顾客的角度为了减少顾客哪怕一点的不安而努力思考对策的人才是优秀的机场工作人员。
让顾客感动地说"下一次也坐日航"的清早打扫在地面服务大阪分公司工作的西谷负责处理到达的行李、对乘坐轮椅的乘客提供帮助,有时也负责安装推车担架。推车担架是指让患者能够躺着移动的有车轮的简易床。
西谷有着不能忘怀的记忆。
那是2010年,日航破产后的冬天。在值早班的时候,西谷他们从用拖把清洁归还行李的转盘开始了一天的工作,虽然乘客们看不见,但为了装载从飞机上卸下来的行李,转盘的一部分伸展到了滑行跑道一边。在伊丹机场的结构中,出站通道和停机坪的距离很近,所以转盘上也容易堆积粉尘,因此,每天早上的擦拭成了必做之事。
那一天早上,正在等待前往羽田的第一班飞机空位的乘客走到用拖把清洁着转盘的西谷他们面前,停下了脚步找他们搭话。
那时,我们正在擦拭出站通道里的转盘。可能因为是早上还有点暗,顾客问我们:"出口在哪里?"我为他引导了方向以后,他又问:"你们在干什么?"我回答说:"我们正在打扫(转盘)。"然后那位顾客就说:"我没想到你们还会这样呢,不愧是日航啊。那我(不坐其他公司的第一班飞机)还是坐下一班日航的飞机吧。"说完,带着笑容离开了。顾客意想不到的话语让我心口发热,当场就和伙伴一起打了个胜利手势。
西谷的月工资也只是10万日元出头,但是她说工作的价值不在于金钱。
我也曾想过(工资这么低)我到底为什么工作呢?但是在工作的过程中,周围都是因为喜欢日航才留下的伙伴们。
飞机小的话,有时候无论如何都会给顾客添麻烦。
例如,如果是大飞机的话,乘坐轮椅的顾客也可以直接上飞机,但是如果是小飞机就必须引导他换成汽车,然后再换乘轮椅到飞机里去,即便如此,顾客还是会对我们说,"帮大忙了"或者是"现在的话我就可以一个人去很远的地方了",甚至还有顾客会反过来感谢我们说:"为了坐飞机让你们做到这一步,真是太感谢了。"人到底是为什么而工作呢?不能否认,是为了吃饭、为了生存、为了赚钱,但是,金钱也确实不是全部。年轻的一代人充分领会了在没有钱的时候也有没有钱的乐趣。
比起其他东西,从乘客与从伙伴们那里收获的一声"谢谢"成为她们工作欲望的最大支撑。
每一位员工都是"公司",你自己也是公司有报道称日航哲学是稻盛带来京瓷哲学后照原样复制的,事实并非如此。
日航哲学是以日航的干部为中心的员工们历时四个月经过不断讨论后制定出来的,其中也包含着加入了有日航特色表达的东西。最具代表性之一的就是在京瓷哲学中的"每一个人都是经营者"上加入日航特色表达后变成了"每一个人都是日航"。这是在日航哲学手册第2部第一章开头中的语句。
"每个人都是日航",这句话中包含着怎样的思考呢?
这是从我们的反省中诞生的,至今我们还是没能以当事者的意识去行动。说由此才导致了破产也不为过,因此,其中包含了我们每一个人都要秉持着"自己去创造新日航"的想法去努力的愿望。从这种意义上来讲,可以说这是接受采访的日航员工中,很多人都把40项日航哲学中的"每个人都是日航"这一句列为最喜欢并且在工作中最常使用的语句。羽田机场的地勤人员小岛也是其中一位。
嗯……我最喜欢"每个人都是日航"这一句。
如果还维持着以往的大企业、大组织特性的话,也许就很难将公司理解为"每一个人"的东西、我们的组织。无关所属的公司与职位,许多人都回答说他们最喜欢日航40项哲学中的"每个人都是日航"。这些微小的差别正是导致自己的意识与行动产生巨大改变的东西。
认真而又幼稚其实很帅
理所当然而又众所周知的事情,为什么没有做到呢?
其中,似乎笼罩着日航的氛围与以前的价值观有着不小的影响。
旅客贩卖统括本部企划部企划组的经理助理岸部雄二负责着日航和"盛和塾"的交流窗口,盛和塾是想要学习稻盛经营的中小企业经营者们的集合,由稻盛志愿担任塾长。
我最开始曾想着,真是幼稚啊。
盛和塾的各位在我们破产之后紧接着就通过结成"盛和塾支援日航55万人有志之会日航应援团"等给我们提供了极大的支援。因此,我们就商量着在营业方面也创造一个窗口,由我负责了这件事,并且,我告知了盛和塾的各位我们的电话号码。
在告知专用的电话号码时,我打算介绍说"营业时间是星期一到星期五的几点到几点",朝这个方向做了准备,然后马上就受到了指责。
"明明是有使用日航的需要才想着要打电话,而且你们也特别设置了专用电话,为什么要规定从早上9点到5点呢。首先哪里不就不对劲吗?"按照当时日航的想法,如果将其设置为24小时接听的电话的话,首先就想到必须结成相应的团队。结成团队当然要考虑最少要多少人,轮班制度怎么弄……但是那些做不到。
有人说,那么试着把电话转接到自己的手机上不就行了?虽然很惭愧,在那样没有钱也结不成团队的情况下,我一直随身带着手机,无论休息日还是晚上,都接听着电话。
有一次,发生了这样的事。
有一位客人打电话说:"现在我想订票,在看日航的主页,但是我不太懂啊。"正好是休息日,所以我就对在电脑前的孩子说"闪开闪开",然后对着电话讲:"现在我打开跟您一样的页面。"但是,在谈话中出现了怎么也解释不清楚的部分,虽然想着对方会生气,我还是诚实以告说:"对不起,我现在在自己家。"然后,对方不仅没有生气,还说:"啊,今天是休息日嘛。对不起啊……但是这样就可以了。"我想了想,如果是自己在做生意的话,在顾客有可能会购买的时候我却关上大门,那顾客就会去其他的店,我就彻底没戏了,但我们其实平常就在毫无顾忌地做着这样的事啊。我感到这作为思维方式以及有"营业"和"贩卖",却不出现"生意"这个词岸部说,他记得机制优先而不积极顺应顾客需求的态度曾经受到过"你对着哪工作呢"的斥责。
"生意"这件事本身在过去的日航里就有种土气的感觉。
在和日航的董事与员工打扰过盛和塾的例会后,我们开始只召集日航成员举办恳谈会。当然,如果植木社长出席的话就有植木,大西来的话就有大西,其中肯定会有一些董事,也会有最年轻的员工在场,大家一起办恳谈会,在恳谈会中大家随意发言,讨论得却非常认真,在以前的日航中有一种风气是只要有人开始认真的讨论就会被嫌弃说,"说什么呢,真幼稚"。
在破产之前,公司里总感觉"不认真做才帅气",但在盛和塾中和不耍花枪、持续踏实努力的各位接触以后,我们就不再以认真讨论为耻了。他们向我们展示了:曾经装腔作势的人,大家都受到了这样的影响。
认真地、拼命地工作,时不时幼稚地讨论一下,与上司认真地进行交谈,这样的态度开始被认为是"帅气"的,这是大大推动了每个人意识改革的"变化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