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one
她在深夜里醒来,蓦地睁开眼睛,视线里所能感觉到的就是一片模糊的黑暗。耳边是闹钟滴哒滴哒的响,隐约还能听到空调的暖气在这个不到二十坪的房间里延散的声音,静谧地覆盖在皮肤上,有一股微微的黏稠感。
她摸索着铵下台灯,不清楚是一秒还是两秒钟的时间,才适应过来,然后起床。她从房间里出来,穿过客厅,最后在饮水机前站定。
苏远城和赵宁的房间里,隐约地听传出说话声,她转头盯了一会他们的房门,然后看着冒着热气的的开水缓缓流进透明的杯子里。
“明天孩子过生日,要不带她们出去玩一下吧。生意的事情,交给小吴他们,反正就一天时间。”是赵宁的声音。
“在家里吃个饭,我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庆祝不也挺好。”苏远城似乎不论什么时候都是这种平淡的语气。
“可是。。。”
“要不你带漫漫去吧,昨天就应该是她生日,她长到这么大却没有过一天真正的生日,是委屈她了。”
赵宁叹了口气接话:“不,说起来饶饶才是委屈的那一个,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件事情,她就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孩子,你和顾颜在一起也会比现在幸福。”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还提它干什么。”苏远城像是停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远城,不是我总是提,而是你心里根本从来就没有忘记过她,所以你怕。”赵宁的声音倏地有些拔高了。
“我叫你别说了。”苏远城的语气少见的有些不耐烦,甚至还夹着急促的愤怒。
“凭什么我不能说。我知道你只是出于责任才会和我结婚,但是都十多年过去了,你还想怎么样,顾颜早就结婚了。当年的事情,我也不想会变成这个样子。”
后面隐约地还说了一些什么,随着赵宁的哭音,说话声也越来越低,只能分辨出她还说了一些其它的话。再然后就是苏远城突如其来放大的音量,强烈的怒意哪怕是隔着一堵门也听得非常清楚:“赵宁,你有完没完。”
“没完,我告诉你苏远城,造成今天这一切的原凶就是你,漫漫为什么会变成没有爸爸的孩子,你眼里心里就只有你那个女儿。。。”
透明的玻璃杯子里,水慢慢地溢了出来,然后在这声清晰地音量中,陡然滑落摔了下去,与地板之间撞击发出沉闷的声响,再然后是尖锐的碎裂声,仿佛从心头上猛然一震的锋利。
这声音来得突兀,恰好是在争吵静止的那一瞬间响起,措手不及。开水洒了出来,混着玻璃破片一起散在地板上,四处流溢。
她分不清是因为脚背上灼热的疼痛还是其它的什么原因,恍惚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
对面的房间里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迅速地响起了有人过来开门的脚步声。
“饶饶。”
苏远城和赵宁从房间里出来的瞬间,正好看到的苏饶惊惶失措的背影从门角倏忽闪现,然后砰地一声甩上房门,紧接着连房间里的灯光也熄灭了。
晕黄的的光线下,苏远城和赵宁两个人相对而视地沉默。然后望着角落里,饮水机前地板上碎了一堆的玻璃碎片,混着热气在光影下袅袅弥漫开来。
Part.two
苏饶从那个梦里惊醒时,天已经大亮了,她从从床上起来,换下因为梦魇而汗湿的睡衣。
两年前那个晚上的一幕,在这个早晨的梦里被清晰地原还。那种不知所措的恐惧和迷茫,以及害怕被人发现的焦急无助感,哪怕是梦醒了也都还能真实地感受到。
或许就像Sunshine说过的那样:‘遗忘,就是将记忆在心里再刻录一遍。’有些过去,越是刻意,记忆反而越是深重。
苏饶听到苏远城和赵宁的声音从客厅的方向传来,她微微恍然,按照平时,他们这个时候应该早就去茶庄了。然后,还没来得及等她走出房间,便又听到砰地一声关门的响动,他们出去了。
仿佛整个空间瞬疾地沉静下来,伴随着冬日里特有的寒意缓缓落幕。
苏饶从门口走回来重新坐在床上,拿过手机显示有七个未接电话。是洛楠打过来的。她顺手按下回拨,几乎是不到五秒钟的时间,电话那头就响起洛楠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的怪叫,“神啊,苏大小姐,你老人家是去穿越去了吧,知不知道我打你电话打得都快手抽筋了,是个地球人都醒了,正常人就干不出你这事,你倒是吱个声啊。”
“滚,还吱个声?你个不要脸的,不要拿着你那非人类的标准到处去贴。你也不看看现在是几点。”
洛楠可以说是洛楠在盛林高中认识的唯一的朋友。唯一,这个词是不是有些可怜?
也许是习惯了洛楠的说话方式,苏饶也不刻意去注意什么。伸手拉开浅蓝色的窗帘,耀眼的光线刹时便涌了进来,窗外一片白雪皑皑的世界,还在继续下着的大雪,纷纷扬扬地从巨大的落地窗前飘过。苏饶拿着电话靠过去,贴着玻璃看向外面的景色。
电话那头洛楠那个大嗓门还在继续说:“现在不是八点吗?得,我不说了,反正我也没奢望从你身上看到点女孩子的轻声细气,不过说起来,你和苏漫漫还真是一点都不像。你爸妈怎么能教出一个集淑女美貌于一身的才女,然后又养出你这么一个失败品的?”
苏漫漫淑女?这是谁说出来的话,劣质得没有一丝真相可言。苏饶想象着要是外面的人看到他们口中的淑女,张牙舞爪地拿着晾衣杆和她打架的场面是不是会风中凌乱掉。“有你这么损朋友的吗?我这是内涵美,像你这种肤浅的人哪里看得出来,鄙视你我都嫌浪费了视线。”
“你有内涵?惊天大新闻啊,我一直觉得就你那德行,采花贼见了都该从良了。”电话那头的洛楠话不喘气儿地毒舌。苏饶想,如果他现在就在她眼前,她一定把他揍到墙里抠都抠不出来。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好吧,我不否认我肤浅,同时也欢迎你加入肤浅协会,我封你当副会长怎么样?够朋友吧。”洛楠突然很认真地说。
“够你个头,带着你的肤浅协会有多远滚多远。”和洛楠说话,大部分都是以苏饶败下阵下来宣告结束。“说吧,打电话找我什么事。”
洛楠说:“啊——对了,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说完我就滚了。明天我们去爬栖云山,你去不去?”
簌簌地飞雪还在扬洒着落下来,苏饶看到窗子外面小区的街道上,已经有孩子在踩雪,全身武装包裹得只露出两只眼睛,身后还跟着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小心地前后左右‘护驾’,跟着孩子从雪地这边到那一头,发出咯咯的笑声。现在是十二月二十八,外面下着雪的大冬天。
“不去。这是哪个少根筋的人想出来的叟主意?”苏饶觉得,再跟这样非正常思维的人呆在一起,说不定哪天她也会人格分裂了。
“为什么不去?就你家那乌龟冬眠了还要动一下呢,你能不能别那么没出息地一到冬天就窝在你的壳里?也不怕缺氧了你。”洛楠继续游说,然后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呲啦的撕包装袋的声音。
苏饶从窗边座回床上,然后打开电脑。“我就没出息怎么着吧你,那也好过你们神经质地大雪天去爬山,正常人就干不出那事。”
“别啊,同学,你这是在自我隋落,你这种思想不是可取的。你应该去爬山,相信我,和我们这样一群极具艺术气息,有才华有理想的新世纪五好青年多接触,绝对比跟正常人在一起要幸福得多。”
“再幸福的人,往你们那堆里一站,迟早也会被你们打击得连渣也不剩。”苏饶点开邮箱登陆界面。然后电话那头传来洛楠疑惑的声音:“真不去?那算了吧,本来还想请你吃泡面的。”
苏饶想了想问洛楠,“你今天有没有时间?”
“干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穷得只剩下时间可以挥霍了。”洛楠一边说话似乎还伴随着咬什么东西的滋滋响,然后又补充一句:“只能吃旺仔小馒头打发时间了。”
“等会儿吃完饭等我电话。”苏饶打了用户名及密码登陆邮箱,电话那头洛楠在问,“什么事那么神秘?”
。。。
“好吧,那我滚了。”
挂了电话,苏饶点开邮箱,显示有一封未读邮件,发件人是sunshine,显示接收时间是零晨一点十八分。
Sunshine,晴天,他应该也能算得上是另一种特殊意义的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