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警察学院的年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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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1)可疑的自杀案

马克教授有滋有味地品尝着刚邮寄来的洗发水、香皂等新产品。对此我已经见怪不怪了,就像看一个人吃零食那样正常。孙明礼教授给法医专业的学生上课去了。欧阳云天胡乱翻着今天的《海城晨报》,左看看时事政治,右瞧瞧娱乐八卦,百无聊赖,忽然把一张报纸移到我的面前,用手指头敲敲报纸中缝里的一则消息:

“认尸启事:10月20日,银杏海滩渔民在附近离岸十公里海域进行捕鱼时打捞上一具尸体,警方排除他杀可能。死者为中年男性,45岁左右,头顶略秃,上身穿蓝色花格衬衣和棕色外套,下穿灰色条绒裤子,脚穿黑色皮鞋,右手戴一块老式梅花机械手表。有知其身份或线索者请速与海城公安局东门分局联系……”

我问欧阳:“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

欧阳说:“直觉告诉我,这不像自杀。”

“难道是谋杀?”我问。

“有可能!”欧阳神秘兮兮地说。

我又仔细看了看这则认尸启事,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有什么异常之处吗?”

马教授听了这话,立刻放下一瓶护肤霜,走过来问:“怎么回事?”

欧阳指指认尸启事。

马教授看了看,说:“如果排除他杀,那就是此人在海岸某处跳水自杀或失足落水,溺死之后被洋流冲到尸体被发现的海域。欧***据你的知识来看,这有可能吗?”

欧阳迅速用电脑在网上调出银杏海滩及附近海域的卫星地图,看了几分钟,说:“这绝不可能,包括洋流在内的自然力都不可能把尸体从海岸运送到尸体被打捞上来的海域。从这个季节来看,降雨量很小,河流入海的淡水冲击力不足以抵抗洋流向岸的冲击力,也就是说尸体只能是从更远的海域被洋流运送到打捞位置,而不可能是从海岸线被运送到那里。如果他是从海边跳海自杀或失足溺亡,尸体只能是被洋流和海浪卷回到海滩上或乱礁里,而不可能反向运动至离岸十公里的海域。”

听了他的话,马教授说:“那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此人乘船至比十公里远的海域,跳水自杀或失足溺亡后被洋流运回到离岸更近的十公里处;再有一种可能在比十公里更远的海域是被人杀死后抛尸大海,然后被洋流运回到离岸更近的十公里处。”

为什么一则简短的认尸启事,在我看来平淡无奇,而他们就能发掘出背后的重要信息?我真是自愧不如。

“那好吧。”马教授说,“欧阳和小鱼先去打探一下,看看能不能带回点有用的信息。”

我和欧阳很快来到海城公安局东门分局,接待我们的是一个姓刘的副局长。

“犯罪心理学研究所?”他看了海城警院开出的介绍信后一脸狐疑地问。

“对。”我们说。

“那心理学跟这个自杀案有什么关系?”他又问,“死人还有什么心理?”

“有迹象表明这不是一起简单的自杀案,我们希望贵局能与我研究所精诚合作,将其做为杀人案来调查。”欧阳说到。

“这么说是我们分局的结论错了?你们凭什么说这不是一起自杀案?”刘副局长有些不高兴。

欧阳便给他讲起气候和洋流的知识来,然而没等欧阳讲完,刘副局长就不耐烦地挥手打断欧阳的话:“大学生,知识渊博的大学生啊,收起你们的知识来吧,书看多了不一定是好事。我从警30年屡立战功靠的是经验,不是书本。每年都有警院毕业的大学生考进分局来,除了做文件写报告还会做什么啊?破案,靠的是经验,靠的是经验丰富的老法医和老刑警,不是那些故弄玄虚、云山雾罩的书本知识。”

一席话把我俩都噎得无言以对了,刘副局长见状说:“行了,我这里还很忙呢,不过既然你们是警院来的,我跟警院的很多领导也都关系不错,我就给你们打个电话联络一下,你们去找王法医吧,有什么问题让他给你们解释,他可是经验丰富的老法医,你们也见识见识真正第一线的刑侦工作。”

从刘副局长的办公室里出来,我气愤地说:“从心理学来看,这绝对是个自以为是、刚愎自用的自恋狂!”

“哈哈,看来你离心理学专家不远了。”欧阳开玩笑说。

我们在附近一家医院的太平间里见到了那个“经验丰富的老法医”。他刚从家里赶来,有所抱怨地说:“刘副局长不想理你们,就把你们推到我这里来了,我今天还得和孙子去游乐园呢。”

我们见到了那具被渔民打捞上来的尸体,一丝不挂躺在那里,看样子的确是45岁左右。他生前穿着的衣服和随身携带的一些物品摆放在尸体旁边的袋子里,等待着家属前来认领。要是以前我见到尸体必然毛骨悚然,呕吐不止,但是自从进入研究所以来,看惯了孙教授经常拿些动物或人的尸体做实验,也完全具备了心理抵抗能力。

我弯下身子,仔细观察了一下尸体,发现他那秃顶上有一道伤口。

王法医见状,指着这道伤口跟我们说:“全身唯一的伤口就是这里,经检查也是属于皮外伤,颅骨一点破碎的痕迹都没有,根本不足以致命。我们判断此人是从某处跳海自杀或失足坠海淹死,然后被海浪冲到尸体被打捞上来的地方。一个人如果坠海的话,有点皮外擦伤也是不足为奇的。”

我们详细向他解释了我们先前和马教授讨论过的疑点,他说:“不管怎么样,全身没有致命伤,怎么可能是他杀呢?我不懂什么洋流什么气候,只知道一个被杀死的人,尸检一定会检出致命伤来!”

“致命伤就是溺水啊!大量海水被吸入肺内,引起了人体缺氧窒息,就不是致命伤了吗?”欧阳有些生气地说,“非得脑袋搬家、五脏被掏、鲜血淋漓才叫致命伤吗?”

“对啊!”我说,“溺水也不一定是他自己想溺啊,他人也可能造成这个人的溺水,比如把他推进海里,这难道不是故意杀人吗?”

王法医说:“我也没否认是溺亡啊!不过就算是把你们说的什么洋流因素考虑进去,我觉得也不能认定为他杀,也有可能此人划船到离海岸十多公里的海域自杀,或者去钓鱼的时候失足坠海,溺亡之后尸体被你们所谓的这个季节的洋流向着海岸的方向冲回了若干距离,结果在那个海域被渔民打捞上来。”

“但这不合常理,”欧阳说。“一个自杀的人何必费劲周折准备小船划到离岸10公里以上的位置去自杀呢?半夜海边纵身一跳不就淹死了吗?如果是在钓鱼的时候失足落水而亡的话,难道他的家属或朋友没人报告失踪?这个年龄段的人,还能没有家室吗?亲人去钓鱼,长达多少天未归,不会报案吗?认尸启事都十多天了,至今还没有人来认尸,这太反常了吧?”

王法医笑笑说:“那是刑警去考虑的事情了,我只是个法医,只是鉴定出结果,根据这个结果判断案件的性质是刑警的责任了。我总不能不顾客观事实把头上的轻微皮外擦伤看作是导致这个人失血过多或头骨破碎的致命伤?我把结果报上去,领导不按照故意杀人案来立案,做为法医的我还能怎么样呢?如果你们能找到足够的证据,那就去说服分局领导立案侦查,现有的证据只能看作是自杀或意外了。”

“分管刑侦的是哪个领导?”欧阳问。

“刘副局长。”王法医回答。

得到这个回答,我和欧阳都唉声叹气,深感没有什么希望了,只好告别王法医,从太平间里出来,准备要离去。这时王法医从后面追出来,问我们:“你们不是警察学院什么研究所的研究人员吗?”

“是的。”我和欧阳回答。

“马克和孙明礼是你们的老师?”他又问。

“是的。”

“马克教授是刑侦领域的专家,大案、要案、难案经过他的手,无不拨云见日;而孙教授法医界有名的专家,当年我在中央警察大学进修法医学的时候还听过他的讲座。”他说。

“嗯,他们的确是业务精湛的专家级人才。”我说。

“那这样,根据相关的规定和惯例,如果无名尸长期无人认领的话,而相关医学、刑侦等专业领域的高校或研究机构提出申请,经公安局批准,可以把尸体领走用于教学科研,比如实验和解剖之类的活动。”他说。

“您的意思是?”欧阳问。

“如果你们真觉得有什么疑点的话,可以等些日子,假使无人认尸,就让马教授和孙教授以科研的名义申请把这具尸体运走,你们独立调查呗,相信他们这种大师级的专家不愁找不到足够的证据,到时候证据一有,领导还能不立案侦查吗?”

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那得等多长时间才能申请呢?

“有没有具体的规定,多少天无人认尸我们才能申请?”我问。

“没有时间规定,再过个十天半月的你们就申请吧,如果还没有家属来认领尸体就去找市局领导,市局有几个领导还不曾经是孙教授的学生?再说了,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有家属来认领,那不更简单了,你们就直接找家属说这是故意杀人案,家属不得更加积极地感谢和配合你们?半个月后,不管尸体是否有人认领,我都会通知你们。”王法医说。

“那太感谢了,我们都没想到这还是个办法。”我和欧阳连连道谢。

“不客气,不过我这是节外生枝,你们千万别跟领导说这是我出的主意,哈哈。”王法医笑着说。

就这样,我们给王法医记下了电话号码,就回去向马教授报告了。这个案子暂时就被放下了,半个多月过去了,我以为尸体一定被家属认领了,而马教授和欧阳他们也一直没有再提,我都渐渐忘了,没想到王法医最终还是打来了电话,尸体一直无人认领。

马教授决定介入并独立于市局调查。孙教授写了申请书,请求市局批准此具尸体用于研究所教学科研之用。毕竟是马教授和孙教授的名望与警衔级别在这里摆着,市局竟然亲自派冷藏车把尸体运到了研究所。看着一具一丝不挂的尸体摆在研究所里,我惊奇不已,这回,终于跟着马克教授办大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