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那晚之后,他们都很默契似的,选择了绝口不提,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只是他们心里都明白,有些什么,已经悄悄改变,再也回不到往昔。
涟笙清早从床上跳起来,对着镜子捏了捏自己的脸,“涟笙,加油!一定可以挺过去!”
努力冲镜子里那个女孩微笑,下巴好像变得尖尖的,脸色也不如当初那样红润,苍白得仿佛透明,涟笙迅速恢复了自己的笑脸不允许自己出神,收拾妥当后走出了房门。
最近练剑的效率进步神速,旭尧也时常夸奖她是个天才,涟笙自己挺不好意思,自己好像学什么都很快,就好像那些东西自己本来就会,只是需要别人来略加启发似的,这应该也是老天对自己不薄,给的额外奖赏吧,可是,师父送的那把绯月剑,那晚落在南舒了,不管怎么样,还是应该去拿回来的。
羽画打坐完毕,静心舒出一口气,运功调息,忽然听到门外有人拜见。
“冰和师尊,弟子是东朗大弟子亭蓉,奉掌门之命前来拜谒。”原来是那容华上仙之女,她三番五次来央求自己收她为徒,今日又来?羽画皱了皱眉,坐起掸了掸洁白的衣袍,声音冷冰。
“进来。”
亭蓉立即起身,轻轻推开门,走进大殿,看见大殿中央那个白衣如画的俊朗男子,心又开始不由自主地加快速度了。
亭蓉上前,恭敬地跪下,低眉顺目地对着羽画说:“回禀师尊,家师最近偶感风寒,有些不适,特命弟子前来向师尊寻求仙药的。”说完,偷偷抬眼打量那个人,依旧那么冷漠,让人感觉他的周身都结着一层寒冰似的,不敢上前亵渎亲近。
羽画颔首,轻转手指,捏诀,一个翡翠小瓶出现在修长的手指之中,扬起手默念,那小瓶便四平八稳地飞到亭蓉面前,亭蓉笑着接过,置于袖子中收好。
“谢谢师尊。”站起来,垂首站在羽画面前。
“还有何事?”羽画看她没有离开之意。
亭蓉居然微微有点脸红,捏着衣摆,慢慢开口,“羽画师尊,师父他老人家说,您原来那个徒儿是个妖怪,不能留在你身边伺候,要重新挑选徒弟前来,所以……我就毛遂自荐前来,还往师尊能收下我,让我留着您身边学医。”
果然如此。羽画心里冷冷一笑,他知道这亭蓉抱着什么心思,可是,他根本不愿意再收徒弟,现在涟笙被迫送去了北畅,正好给了她可乘之机。
看着羽画蹙眉不语,亭蓉连忙上前,到羽画身边,情急之下居然扯住了他洁白的衣袖,“上仙,求求您啦,您就收下我吧,我是真心想来学医的!”
羽画不耐地看着扯在衣袖上的手,抬眼冷冷扫了一眼亭蓉,那冰冷无情的眼神让亭蓉觉得浑身一颤,他,真的好冷漠!
羽画淡淡开口,“你……”
涟笙心情复杂地往南舒走去,想着怎么对师父开口讨剑,想起那晚二人失态之举,涟笙忍不住耳根都烫起来,小手轻轻抚摸自己柔软小巧的双唇,那羽毛般轻柔的触感仿佛还在,那么不真实,那么梦幻,那么美好。
咦?有人来访?大殿的门开着。
涟笙快步走过去,好奇地想看看,微微推开门,正好看到亭蓉上前扯住的师父的衣袖,央求师父收她为徒,语气中撒娇的意味颇为明显。
涟笙站在那里楞住了,如同雷击了一般定定地不敢上前,涟笙简直不敢大声呼吸,紧张地看着师父,师父……真的要收她为徒了吗?
羽画面对着大门,自然早就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本来打算推开亭蓉,忽然想起那夜旭尧的话和自己的誓言,要让涟儿死心,一定要!
羽画忽然转头,对着亭蓉点头,“可以,我可以教你医术。”说完,起身,不看门外的那个人,也不看亭蓉。
亭蓉简直难以相信,喜上眉梢地笑了起来,“多谢师尊!”
涟笙双腿一软,头晕晕的有点站不稳,身形摇晃了一下,把自己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硬生生逼退,反复平顺了自己的呼吸,推开门抬脚走了进去,却自己的每一步,都走得那般沉重。
亭蓉也听到门外来人,扭头一看,居然是涟笙,顿时柳眉一挑,眼睛流露出鄙视和得意的神色,恶狠狠地看着涟笙,跟刚才对着师父的娇媚深情判若两人。
涟笙并不理会她那恶意的目光,一步一步走到羽画面前躬身,“师父,我来取绯月剑。”
羽画没有回头,背对着涟笙声音冷得四平八稳,“在你原来住的房间,自己去取吧。”
看着师父不理自己,涟笙心里酸楚万分,让自己的声音尽量不要那么颤抖,她不想再哭,尤其不能在亭蓉面前哭,一哭,就输了!
涟笙倔强地转身打算取剑,羽画冰冷的声音又传来。
“我已经收了你亭蓉大师姐,你自当奉掌门之命在北畅跟随旭尧师尊潜心学习,以后无事,不要再来南舒,我……也不再是你的师父了。”他的声音平淡,没有任何起伏,白袍在大殿里柔顺垂落,乌黑的发丝那么飘逸,手指死死掐住自己的手掌,反复告诫自己,不可以心软,绝对不可以!
涟笙被他的话震得再也迈不开步伐,无措地转身,跪在地上,终于泪如雨下,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背影,出尘的仙人身姿,以往觉得亲切,为何今日,却那么遥远和除不可及,师父就在眼前,可是自己,好像永远没法走到他的身边了。
“师父——”,涟笙颤颤巍巍地开口,可是哽咽地不知道说什么才能挽救这一切。
“你还敢叫师父,都说了不要你了!”亭蓉看不过去,忽然发声,清脆的声音此刻那么狰狞刺耳。
是啊,不要自己了,师父丢弃自己了!涟笙失神地想着这个事实,没有泪水,也没有了语言。
羽画再也呆不下去,再多一刻,自己就会忍不住开口留下那个心碎的小人儿,这是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绝对不能害死了涟儿!
白袖一挥,示意涟笙离开,转身大步向内殿走去,亭蓉得意地哼了一声,不屑地扫了一眼地上的涟笙,快速追了上去。
大殿里没有人,空荡荡的,涟笙再也忍不住了,瘫坐在地面上,双手捂住脸颊,泪水从指缝间流淌,反复告诉自己,这样是对的,不可以伤心,这样对师父是有好处的,自己不能再害了师父。
可是,心还是好痛!痛得快要不能呼吸了,就算知道这样是情非得已,还是好痛!
师父,他不要自己了!他收了别人为徒,自己,再也不能呆在师父身边了!指甲死死掐进肉里,快要折断了,可是涟笙感觉不到疼痛,死死咬住下唇,直到淡淡的血腥味在嘴里漫开,她才缓缓放开,坐起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这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布置,自己已经住了好多年,完全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虽然现在住在北畅,可是每天都在盼望着何时能够再搬回来,现在看来,再也没有那一天了。
涟笙含着眼泪,留恋地环顾着自己的房间,床榻叠得整整齐齐,地面光滑干净,好像从来没有住过,也没有人离开,涟笙低头,从桌子上的盒子里拿出绯月剑,轻轻地把脸贴在剑柄上,凉凉的触感,希望从上面找到师父的气息,叹了一口气,涟笙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走到院子里,对着师父的大殿方向跪下,认真地磕头,眼泪滴落在院子的泥土里,留下深深浅浅的水痕。
“再见了,师父,再见了,南舒。”涟笙抽泣地看着这里,起身打算离开。
“喂,小怪物,站住。”一个嘲讽的声音在背后冷冷响起来,是亭蓉!
涟笙默默转身,冷冷地看着她,不发一言,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
“哼”,亭蓉冷笑一声,把一个小小的锦盒扔到自己面前,“师父让我给你的,拿了快点滚吧,别让我再见到你。”得意地冲涟笙笑笑,转瞬飞身而去。
涟笙低头,看着地上那个小小的盒子,轻轻打开。——那只碧玉簪!
原来丢失在师父那里了,难怪自己怎么也找不到,涟笙拿出簪子,依旧碧绿莹润,小心地收进怀里,握紧绯月剑,向着北畅走去。
她刚才跪拜的地上,留下满地泪痕,久久未散,直到她身影越来越小,白色的衣袍出现在这里,看着地上未干的泪痕,心痛无比,口中喃喃:“涟儿,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