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笙抱着绯月剑慢慢走回北畅,一进大殿,就看到旭尧满脸笑容坐在那里,悠闲地喝茶,抬眼看着自己。
涟笙没有说话,慢慢走到他身边,撅着小嘴看着地面。
旭尧伸手过去揉了揉她低垂的小脑袋,“怎么啦?这么没精打采的,别让外人看到,还说我堂堂战神,没给你饱饭吃呢。”
涟笙知道他担心自己,想逗自己开心,可是无奈心中苦涩,怎么也笑不起来。旭尧看到她手里的绯月,想必是去了南舒见到三师兄,又感伤了。
涟笙看着旭尧的笑脸,又慢慢低头,“师父他,不要我了……他收亭蓉为徒了。”虽然竭力压制着,但是小小的肩膀还是忍不住轻微耸动。
旭尧也愣了一愣,真没想到三师兄真够心狠的,不过这样,也好。
他拉过涟笙,把她的小脸抬起来,轻柔地拭去眼角的泪珠,柔声安慰,“小包子,别难过了,想哭就哭吧,不要憋着啊。”
涟笙极力隐忍,鼻息一耸一耸,看着旭尧关切的眼神,再也无法忍耐下去,一头扎进他温暖的怀抱,扯着他的衣襟死死咬在嘴里,放声大哭起来,好像这样,就可以哭走所有的心伤,这样,就可以彻底跟往日告别。
旭尧心疼地搂紧她,听着她抽噎的声音,一边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不要我了,师父再也不要我了……”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心,“乖,哭吧,哭过了,就再也不要去想了。”
涟笙边哭边想,就这样放肆一次,痛快地哭个够罢,从今以后,和师父分道扬镳,再也不要有任何瓜葛,心还是那么痛,好像被生生挖去了一块,伤口还是血淋淋的。
慢慢的,终于停下来了,涟笙的眼睛都肿得红通通的,慢慢站直身子,不愿意抬眼看旭尧戏谑的眼睛,“小包子啊小包子,你可得好好赔我的衣服,你自己看看都成什么样子了。”
涟笙鼓着脸蛋,偷偷看了一眼,自己只顾发泄,眼泪鼻涕全都蹭在他干净的衣襟上,吐了吐舌头,缩头缩脑地不说话,旭尧看她小兔子般可爱模样,哈哈笑起来,拂手胸前的污渍立刻消失不见了,伸手轻轻刮了刮涟笙的小红鼻头,宠溺地看着她。
涟笙深深呼吸,努力扬着笑脸,“以后我就是你门下之人咯,你可要好好教我武功啦。”
旭尧故作严肃,语气夸张,“哎呀,难道我堂堂战神,还教不了一个小包子吗?”
涟笙扑哧一声笑出来,刚才的伤感也消失了许多,感激对着他说,“从今以后,我要靠自己的力量来保护自,我一定会好好练剑。”小拳头死死攥住,眼神闪着坚定的光芒。
旭尧赞赏地点头,习惯性地揉她的小脑袋,涟笙轻轻巧巧就避开了他的“魔爪”侵袭,“哎呀,都没发型了。”
旭尧看她终于肯开口说笑,这才放下心来,“我要去一趟东朗,掌门有事找我有要事相商,你好好休息一会儿,嗯?”
涟笙点点头,示意他放心,旭尧笑了笑,转瞬消失不见了。
涟笙这才坐下,收起笑脸,眼神有隐藏不住的哀伤,心里暗想道,“再也不能全心依赖别人,给大家造成困扰,要努力学习,开始全新的生活,学会用双手保护自己!”
从那次之后,涟笙再也没有去过南舒,也从来没有见过羽画,好像以前所有的事情,都只是美好的记忆,被涟笙彻底封存进脑海中,每天跟着旭尧学习剑术,虽然没有内功和法力,但是剑术却是突飞猛进,况且她愿意吃苦,勤加练习,刻苦的样子让旭尧都有些心疼,可是她就是那么倔强,有时候摔得鼻青脸肿也不肯休息。
当然,在北畅的日子也是快乐的,旭尧时常带着涟笙和觅涵一起去外面游玩,白虎和雪球兽跟着他们在一起撒欢打闹,大家有说有笑,时间也过得飞快,可是涟笙知道,自己心底深处,藏着那个说不出口的秘密,只敢在一个人的夜晚,独自坐在窗边,静静地对着夜色落泪。
旭尧何其细致,纵然涟笙外表看起来与以前无异,但是她的笑容里,总是有一抹淡淡的哀伤,时不时会出神,怔怔地想着什么,旭尧不点破,只希望时间能减缓这痛,让她能早点释怀。
转眼,一年都快过去了,觅涵长高了不少,只有涟笙,依旧是16岁的模样,再也没有丁点变化,她知道自己必须被封印起来,一直保持少女的稚气模样也挺好。那天,是涟笙17岁的生辰,她却开心不起来,回想去年的生辰,还在师父身边,师父带着自己去了凡间一起游玩,那时候的自己是多么无忧无虑,可是现在……
涟笙鼻子酸酸的,不敢再多想。起身出去,不一会儿,就听到外面叽叽喳喳的嬉闹声,肯定是释月他们,涟笙笑着迎出去,释月快乐地扑过来,抱着涟笙,“阿笙,好久不见哦,我想死你了!你怎么一点都没长啊,反倒是还瘦了一点。”
涟笙笑笑,没有说话,释月怎么不知道她的心情,不再多言,拉着涟笙进屋,涟笙对着她身后的青筠笑了笑,算是招呼,青筠也温和的一笑回应。大半年没见,青筠师兄长高了许多,越来越有男子汉气概了。
释月拉着涟笙有说有笑的走进大殿,旭尧站在殿中,笑眯眯地看着他们,青筠和释月一起躬身,“见过旭尧师尊!”
旭尧笑笑,示意他们不必多礼,对着涟笙说,“笙儿,今天是你生辰,想要什么礼物呢?”
涟笙微笑着摇头,“跟你们大家在一起就好,不用礼物的,反正每年都过嘛。”
释月立刻就大声反对了,“那怎么可以,阿笙,这是我送给你的,看看喜欢不喜欢?”释月从身后忽然变出一个礼盒,笑眯眯地递给她,眼中全是期待。
涟笙连忙接过,还没道谢,释月就催促她打开。
涟笙小心地揭开盒盖,五彩霞光瞬流而出,映着大殿都有了色彩,众人顿时瞪大双眼,惊喜地看着这美丽的霞光,释月得意洋洋,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旭尧到底是师尊,见多识广,自是认得的。没有太惊讶,挑眉笑道,“释月,这是天上瑶池仙女织的流云霞光锦吧,珍贵无比,你一个小丫头,哪里来的这等宝贝呢?”
释月笑眯眯地点头,冲着傻傻的涟笙解释,“这是九天玄女送给我师父的,就这一批,可是这流云霞光锦是给女孩穿的,师父立刻就转送给我了,我素来不喜欢这样繁复的花纹,放在那里太可惜,就央求师父变成衣裙拿来给阿笙贺寿呀。”
涟笙感动极了,可是面对这么贵重的礼物,她实在不好意思收下,红着脸看着大家,“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说完,就要把盒子往释月怀里塞,释月是个急性子,立马就着急了,大声嚷嚷:“你就收下吧,我们拿着也没什么用,我这也算借花献佛,你不要不好意思,收下吧。”
涟笙还想继续推脱,旭尧挑眉笑了笑,轻轻捏了诀,那霞光异彩的锦绣立刻化作美丽的霞光,缠绕上涟笙的身体,涟笙吓得不敢动,释月也安静下来,大家紧紧地盯着,忽然那霞光一敛,变成飘逸的长裙,服帖得体地穿在涟笙身上。
五彩的霞光浅浅流淌,勾勒出美丽的花纹,耀眼夺目,大家看得都忘记了呼吸,呆呆地看着涟笙,广袖舒展,长裙曳地,如同霞光顺着云彩铺满了全身,纤腰盈盈一握,下摆被风轻轻扬起,带着淡淡清香,发丝拂过白皙的脸庞,像落入凡间的精灵,怯怯地打量这个人间,惹人无比怜爱。
旭尧也没想到这衣服这么适合涟笙,简直是量身定制的一般,赞赏地看着她,毫不掩饰眼中的怜惜和爱恋。
涟笙被大家忽然的安静给吓到了,低头看了看美丽的长裙,“是不是我穿着太难看了啊?”
“天啊!简直太美了!”觅涵呆呆地看着涟笙,一把把她推到里间的大镜子前面,涟笙害怕地看向镜子,自己也愣住了,这衣裙,真的好美哦!
涟笙在镜子前轻盈地转身,裙摆漾成柔软的弧线,涟笙自己也不敢相信这美丽的霞锦如此适合自己,若是师父他看到……涟笙有点害羞地想,随即暗嘲自己的愚蠢,如今他已经不是自己的师父了,自己何苦折磨自己,奢求那些不可能的事情呢?
“笙儿,你出来吧,有人来看你了。”旭尧忽然扬声叫她,涟笙回应了一声,和觅涵一起笑着出去,还没来得及收起笑脸,突然看到大殿正门上迎光而立的白色身影,心被狠狠一撞,那日他绝情的话语尤在耳畔,如今他却带着亭蓉来给自己祝寿吗?
涟笙多少都有点怨恨,更多的却是辛酸,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地上前,走到众人之间,大家自然是知道涟笙对羽画上仙的感情的,一时间没有人开口,都担心地看着涟笙和羽画。
涟笙告诉自己要潇洒,要大度,恭敬地行礼,“弟子涟笙,拜见羽画师尊。”
旭尧挑眉看了涟笙一眼,眼睛带着笑意,若有所思,却没有说话。
羽画被涟笙的称呼震得差点一退,涟儿,涟儿她叫自己——羽画师尊?羽画心里苦涩无比,看来涟儿还是不免怨恨自己,也是,自己赶她出师门在先,又有什么资格再自称师父呢?
羽画定了定神,努力忽略内心的慌乱和失落,看着涟笙亭亭玉立的俏丽模样,有些失神,去年的今天,她第一次好生打扮了一番,一身绯衣如同花儿娇艳。今天,看到涟笙从内厅笑着走出来,身着如此美丽的衣裙,脸上带着甜美的微笑,让他都忍不住惊叹。
涟笙自然是察觉到羽画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她有些羞怯,更多的却是伤感,若是从前,自己一定会第一个穿给师父去看,现在……涟笙嘴角苦笑,也只能这样吧,对彼此,都好。
涟笙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不看羽画,羽画呐呐想要开口,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轻咳一声假意掩饰自己的落寞失态,语气平稳冷漠,“今日是你生辰,好歹曾经师徒一场,特来祝贺。”
涟笙听到“曾经师徒一场”从他口中说出,本来以为已经够坚硬的心还是不免疼了起来,是啊,是曾经的师徒,只是曾经而已。
羽画转向身后沉默的亭蓉,亭蓉将一个礼盒呈上,羽画接过,转身递给涟笙。
“你很有医学天赋,可惜当初我并未传授你过多,现在将这医术典籍送给你,希望你悉心研究,必有所成。”沉甸甸的书本放进涟笙手指,羽画的手指冰冷,触及涟笙温暖的手心,涟笙立刻如触电一般躲开,退后一步躬身,“多谢师尊。”
羽画有点尴尬,看着自己的手,又默默收回负于身后,转身叹气,“我们走吧。”
涟笙一直低着头,不曾开口,也不去看他,大家这才开口,对着羽画道别。
涟笙慢慢抬头,看着他们已经走远,把书本翻了一翻,放在身边的桌子上,好像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一样看着大家,旭尧没有说话,眼神闪了一闪。
涟笙走过去对着释月说,“小月,谢谢啊,那我就收下了,真是太美丽了!”
释月见涟笙不愿意提及羽画,也就只好作罢,大大咧咧地笑着。“小事情啦,别客气。”
青筠师兄素来沉稳不多言,走到涟笙身边,交予她一本书,“涟笙师妹,听说你现在正在学习剑术,这是我们褚玑的剑诀,是当年师父送给我的,希望你好生练习。”
涟笙立刻惊喜地接过,乐呵呵地打开,翻了一翻捧在手心里,笑着对青筠致谢。
旭尧这才走过来,看着涟笙开心的模样,脸上是温柔的笑脸。“小包子啊,我和觅涵,要一起送你一份礼物哦。”说罢,转头和觅涵相视一笑。
涟笙困惑地看着他们,释月和青筠也一脸不解。
旭尧摸了摸涟笙柔顺的发丝,“你们都已经满了17岁,按照门规可以出去下凡历练,本来你拜师不在我门下,所以北畅应当由觅儿出去,但是你好歹也在北畅学了这么久的剑法,所以我跟觅儿商量了一下,决定把这次下凡的机会让给你,至于掌门那里自有我去搞定,你觉得如何?”
涟笙惊喜极了,兴奋地看着旭尧,又看了看觅涵,简直难以相信!
释月也乐得欢呼起来,“太好了!涟笙我们可以一起出去玩啦!”青筠师兄也笑着点头,毕竟褚玑人烟稀少,下凡自由自在游历一番,对于涟笙来说是多么大的诱惑啊。
涟笙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感动才好,觅涵慢慢走过来,拉着涟笙的手,“阿笙,亏我一片苦心让给你,你可千万不要拒绝哦。”看着觅涵真诚的眼睛,涟笙感激地点点头。
旭尧上前,揽着两个小徒儿,开心地笑了,“那好,那就这样决定了,下个月的历练,北畅就由涟笙出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