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茹与阿金睁开眼睛,刚要说话,师父急向二人使个眼色,悄悄拉起她们,向缝隙处潜去。空气中,充斥着诡异与压抑,三人都能感觉到彼此猛烈的心跳,和汗湿的掌心。刘氏勿自摇摇晃晃,魂飞飘渺,镇长等人双手合十,一直祷告。三人小心翼翼来到缝隙处,缝隙说大不大,仅容一人侧身而过。阿金最先钻了过去,然后是雪茹。师父走在最后,忽觉后背一紧,回头一望,大吃一惊。原来刘氏感觉不对劲,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抓住了师父后背衣襟。反应过来的刘氏,已明白发生了什么,高声叫道:"他们要跑了。"镇长等人闻言,顿时醒悟,冲了过来。
师父心中大急,返身一拳打在刘氏胸部,急向前行。刘氏强忍疼痛,一手捂胸,另一只手却兀自死死抓着师父,叫道:"小贼,打死老娘了。"此时,师父一半身子已在缝外,用力一挣,只听"嗤拉"一声,衣服被扯掉了一块,刘氏庞大的身躯一下子横挤在了缝中。
缝外,野草丛丛,虽仍有雾气,但已不似初时那般浓重。斑驳的月光,洒落下来,映着一地凄凉。远处,古木森森,又一片苍茫密林。刘氏被卡在缝里,大呼小叫。师父仔细一看,原来是两堵高大的石墙,两边不见尽头,不知多长,应是人力所为,那道缝,可能是专门留出来,供人出入用的。此刻不及细想,师父拉起二女,低头猛跑。跑没多远,身后传来阵阵呼喝声。忽然,雪茹被一根横倒的小树绊了一下,跌倒在地。师父急忙转身扶她,这时,一阵破空之声传来,由远及近,师父心中一惊,正要抬头,只听雪茹大叫一声:"才弟,小心。"随即,猛的跳起,挡在师父前面。紧接着,"噗"一下子,伴随雪茹"啊"一声惨叫。只见一柄古刀,泛着蓝幽幽的寒光,一小半刀身插进了雪茹背中。镇长带头,葛大仙等人居后,从远处追了过来。看来,刀是镇长扔的。
阿金吓的花容失色,惊呼道:"雪儿…"月光下,只见雪茹一脸苍白,五官痛苦的扭曲着。此处,已离密林不远,师父一咬牙,猛的背起雪茹,阿金在旁扶持,三人跌跌撞撞,一头钻进林中。
师父只往林深树多处行去,东拐西绕。初时,尚闻身后传来阵阵追赶呼喝声。渐渐的,越行越偏,声音也越来越小,最终听不到了。就这样,师父脚踩落叶,发足急奔。阿金头发散乱,帮忙托着雪茹。走了不知有多久,前面突然出现一片青纱一般的薄雾,聚而不散。又行一会儿,绕过几棵粗树,眼前霍然开朗,出现好大一片空地。
一轮皎洁的上弦月,斜挂天幕,桔黄的月光,轻柔的撒落下来,照在师父等人身上,如婵娟之手,轻轻抚慰着他们滴血的心。薄雾如纱,轻柔烂漫,四处飘散。远处望去,只见一块巨大的石壁,立在空地正中,壁面光滑如镜,反射着月光,让人不敢逼视。一个水潭,悄然躺在壁下,潭上弥漫着氤氲水气,如美人横卧,向英雄诉说着自己多年的寂寞。师父抬眼仰观天色,低头俯看月影,在鬼瘴困了许久,出瘴后又奔到此时。但总没算误了时辰,此刻刚入子时不久。
师父大喜道:"姐,果真有月牙潭,你父亲有救了…"却听阿金哭道:"雪儿…她…她快不行了…"
闻听此言,师父急忙扭头看去,只见雪茹面如白纸,呼吸微弱,已是命在倾刻。心中大惊,道:"雪儿,你要坚持住。"雪茹紧闭双眼,嘴唇干涸,微微喘气,只是不语。又行一段距离,来到潭边,放眼看去,只见潭并不大,长约三丈,中间宽四五米左右,越往两头愈窄,如一轮倒悬的新月,静静躺在地上,不知如何形成。潭后正中,立着一块巨大的石壁,宽约丈许,高三四米。底部呈弧形,与潭吻合。壁面光滑如镜,温润如玉,月光照在壁上,映入潭中,潭水白光流转,似水银一般。
师父将雪茹轻轻侧放在地上,仔细查看她的伤势,只见那柄古刀直直的插在她背上,刀身有一半没入,但创口处却无鲜血流出。想是此刀太过锋利,紧贴背肌,阻住了血脉。倘若一旦拔出,雪茹必定鲜血狂喷而死。眼见雪茹伤势严重,师父心中着急,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阿金心疼的看着雪茹,抽噎道:"雪儿妹妹,醒醒,你醒醒啊…"师父用手掬起潭水,轻轻淋在雪茹嘴上。清凉潭水入口,雪茹精神一振,醒了过来,失神的看看师父,又看看阿金,眉头一皱,低声道:"好痛…我好痛…"眼泪瞬间从师父脸颊滑落,哽咽道:"雪儿,你…你怎么这么傻…"雪茹停止呻吟,痴然看着师父,道:"才弟,你能…能离我近些吗?…"师父闻言靠近了些,蹲在雪茹身边。月光照在雪茹苍白的脸上,只见她已不似先前那般痛苦,面色祥和的道:"才弟…你能抱…抱抱我吗…咳…咳…"言毕,看看阿金,道:"姐…我只是…只是想让才弟抱抱…抱抱我…"师父看看阿金,只见她满脸泪水,轻轻的点点头,将头扭向别处,于是弯腰将雪茹抱在怀中。雪茹脸上顿时焕发神采,眼神却黯淡无光,道:"才弟,你真…真好,你知道吗…从你对我说,你跟金姐…的事,我就喜欢…喜欢上了你…"师父点点头,只听雪茹又道:"我好想…想你能像抱金姐那样…抱抱我…足够了…没有太大奢求…现在…终于…终于实现了…我好幸福…"豆大的泪珠,从师父眼角滑落,滴在雪茹脸上。雪茹痴然看着师父,嘴角带着笑意,道:"傻弟弟…怎…怎么哭了…"说罢,颤抖着抬起手臂,欲给师父擦泪。师父轻轻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滚烫的泪水,浸湿了她的掌心。雪茹猛烈咳嗽几下,阿金急忙扭身轻轻拍打她的胸口。雪茹渐渐止住咳嗽,缓缓睁开眼睛,轻声道:"姐…你要…好好…对待才弟…你们两个…一定要幸福…雪儿不行了…"师父哭道:"不许胡说…"雪茹目光涣散,已神智不清,幽幽的道:"娘…你来…来了…来接雪儿的…是吧?…娘…舅舅他…欺负…雪儿…"说完,闭目而逝。
"雪儿!雪儿!…"师父哭喊着,轻轻摇动雪茹。然而,她再也听不到,睁不开眼了。阿金捂住嘴,摇着头,呜咽着。一只乌鸦,从林中窜出,悲鸣两声,飞向远处。静谧夜空,流星陨落,拖着长尾,一划而过。月影如初,佳人却已经不在。雪茹死了,死在了心上人怀里。情,就是如此奇妙,两人相识,无须长久,弹指回眸间,便能情根深种。爱一个人是无罪的,即使你爱的人已有了心上人。然而,雪茹却为自己心爱的人,献出了生命…
缘到尽头两相散,泪雨滂沱总是痴。师父痴痴抱着雪茹,任泪水长流。怀中人,身子却已渐渐冷却。良久,师父回过神,擦去眼泪,伸手握住插在雪茹背上的古刀。这把刀打开了生门,却带走了雪茹。
师父闭上眼,用力一拔,伴随阿金一声惊呼,"嗤"一声,刀被拔了出来。不解的是,雪茹此刻身体未僵,创口却无鲜血流出,刀刃上也不见血迹。师父一怔,把刀放在眼前,只觉寒气森森,月光下,刃上古锈竟已消失不见,泛着蓝幽幽的光茫。翻转来,只见另一面刻着四个繁体字"立地伏魔"。
正自打量,忽听远处林中传来阵阵脚步声,师父心中一惊,阿金花容失色,看来镇长等人追上来了。抬眼望去,不远处孤零零立着一棵大树,除此外,附近再也无处藏身。师父把刀交给阿金,一咬牙抱起雪茹,急向大树行去。这棵树也不知多少年头,甚是粗大,足够十几人合抱。来到树后,藏好身形,探头出去,果不其然,只见镇长等人从远处林中走了出来。
刘贵狂喜,指着那块石壁道:"看,那是什么?"葛大仙点点头:"不错,传说中的镇妖石,看来鬼王的魂魄,就是被镇于此处了。"几人来到潭边,刘贵放下婴坛,蹲在地上气喘吁吁。镇长皱眉道:"来到这里又有何用?我们只有四十八个婴灵,那小妮子跑了,到哪再去弄一个?"葛大仙抬眼看看月色,道:"现在子时不久,还未到罡气最盛之时,他们不是要救人吗?等下一定会寻到这里取水。只有罡气最盛时,潭水才有驱邪功效,若水在潭中,子时一过,功效尽失。倘若被人取出,则持久不散。"师父躲在树后,看得清楚,心中暗想,这老鬼说的不错。
镇长面露喜色,但随即又是一忧,道:"若是他们迷了路,找不到这里呢?"葛大仙双手一摊,道:"那就要看我们的运气了,大不了打道回府,老大卖卖力气,怀个鬼娃,等下一个初九。"镇长想了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师父与阿金躲在树后,不敢出声。可能有人会问,他们不是要用鬼婴灵魄祭鬼吗?阿金虽已受孕,但所怀并非鬼胎。告诉你,胎儿若未成形,出生前死在母体,就会变成鬼胎…
时间一点点过去,月亮越升越高,眼见离罡气最盛时不远,镇长有些沉不住气了,急道:"他们说不定已经来了,只是见到我们不敢出来,躲在暗处。"言毕,四处打量,师父急忙缩头,只听镇长道:"阿贵,你和金莲搜那边,我和大仙搜这边,看他们是不是藏在附近。不要走远了,等下潭边碰头。"刘贵与刘氏应声,一阵脚步,去的远了。随后,师父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正朝树这边行来。
师父与阿金躲在树后,一动不动,耳听得二人越走越近,心急如焚。举目四望,一片空旷,无处藏身。出于本能,师父往后一靠,贴树而立。这时,他觉得树身颤动了几下。师父全神贯注留意着周遭举动,往树上靠时,清楚感觉到树在颤动,虽然微弱,绝非错觉。这么粗一棵树,自己轻轻一靠,怎会颤动?诧异之下,扭身细看,并无异状。忽然,师父看到树皮上,右手边下方,有一个多出来的小树杈。月光下,只见这根树杈又短又细,很是奇特,像是人为装上去的。师父伸手握住树杈,用力一拉,树皮应手而开,竟是一道门。只见树身中空,里面漆黑一片。大树开门,无异于绝境逢生。师父心中大喜,此时,脚步声已来到近处,不消片刻,二人便绕到树后。树里面有什么,已管不了那么多,师父急忙让阿金钻了进去,随后,将雪茹尸体抱入,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反手关上门,好在门虽小,但里面空间甚大,足可容纳三人。刚藏好,脚步声便来到树后。
师父与阿金屏气凝神,躲在树中,那道门上有不少缝隙,透进微弱亮光,里面倒也不觉憋闷。师父选了一处较大的缝隙,用古刀轻轻一削,使它更大些。贴眼上去,向外张望,顿时一惊,只见一个人,背对自己,站在外面,只有二米多远,正是葛大仙。
镇长站在葛大仙对面,只听葛大仙道:"老大,我看还是算了,他们不会来了,我们回去再凑个婴灵,等下个初九吧。"镇长四处望了望,皱眉道:"他们若是出不去,死在林中,倒也罢了。倘若生还,将我们的事抖露出去,可是个大麻烦,不只南荒镇呆不下去,以后行事,怕也没那么容易。"说完,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又道:"那小子有点门道,这林困不住他,估计早就跑了。倒是我们,说不定会被困于此处。"
镇长掏出一枝烟,点燃后,大肆吞吐,烟雾缭绕中,看不清他的脸,葛大仙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镇沉默了一会儿,将手里的半截烟一丢,吐一口烟雾,道:"算了,我们回去吧。"葛大仙点点头,扭身便走,镇长突然暴起,一跃上前,掐住了葛大仙脖子。
葛大仙一惊,扭头看去,诧异道:"老大,开什么玩笑?"镇长一脸阴沉,狞笑道:"谁和你开玩笑?"言毕,手上加力,扼的葛大仙不能呼吸。葛大仙这才知道镇长要除掉自己,额上青筋暴突,大惑不解,艰难问道:"为…为什么?"镇长将葛大仙死死摁在地上,笑道:"为什么?问你自己吧,这么多年,我拼死拼活弄了一帮鬼婴,你干过什么?还想和我分宝藏!现在,宝藏得不到,我还要背井离乡,有家不能回。指望你,连个鬼林都闯不进,要你何用?反正大家都出不去,临死前,我先杀了你再说…"
外面发生的一切,师父看的清清楚楚,看来,他们窝里反了。只见葛大仙拼命挣扎,但年过半百之人,怎敌的过身强力壮的镇长?没过多久,只听"格"一声,脖子被镇长扭断,一动不动了。
镇长也累的不轻,缓缓直起身,满脸戾气,擦擦额上汗水。正在此时,师父忽觉手上一痛,似乎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拿捏不住,手上的刀跌落下来,发出"当"一声轻响。声音不大,但于一片寂静中,却听的很是真切。镇长听到异声,警觉的四处望了一眼,最后把目光定格在树上。
师父伏下身,摸索着拣起刀,黑暗中,没看清咬自己的是什么,感觉像是虫子之类。没空理会,起身向外看时,只见镇长正一步步走来,顿时一惊,紧紧握住刀柄。心想,镇长老奸巨滑,自己能发现树上机关,他也必能发现。只要树门一开,眼睛一闭,一刀砍去,若砍不中,只有死路一条了。阿金躲在里面,不知情势凶险。
镇长越走越近,一双眼睛上下游移,来回打量。生死关头,师父身上和掌心出了不少冷汗,索性闭眼,只等最后一击。耳听得脚步声来到门外,退后两步,举起刀。忽然,远处传来刘贵声音:"老大,快来。"贴缝隙看去,只见镇长一愣,随即转身,快步走开了。师父长出一口气,心想好险,看来镇长没瞧破机关。如若瞧破,定会先拉树门,以他的狡猾,门开的同时,势必躲到一边,自己一刀过去,多半砍他不中。
外面悄无声息,师父转身,搂过阿金,贴耳轻道:"姐,这里不安全,我出去看看情况,看能不能躲到别处,你呆在里面别动。"阿金身体微颤,柔声道:"那,那你要小心。"黑暗中,看不清脸,师父摸索一吻,"嗯"了一声,转身推开门,警惕着走出去。
来到外面,只见皓月当空,映的四处一片明亮,葛大仙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师父用刀柄碰碰他,没反应,早死透了。师父躲在树后,远处望去,只见刘氏蹲在潭边,满脸痛苦。镇长与刘贵侧立一旁,镇长躬身询问道:"好些吗?"刘氏紧咬嘴唇,只是不语。刘贵道:"方才走着走着,嫂子突然肚子痛,走不动了。莫不是动了胎气?"镇长起身,抬头看看天色,眉头紧锁。刘贵又道:"师父呢?"镇长木然道:"死了。"刘贵惊呼一声,道:"死,死了?"镇长缓缓点头,森然道:"不错。"刘贵颤声道:"怎,怎么死的?"镇长侧目斜睨:"想知道?"刘贵似乎从他眼中读懂了什么,满脸惊恐,一步步退去。镇长突然上前,一把抓住刘贵衣领,冷道:"现在轮到你了。"刘贵大惊,死命挣扎,问道:"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镇长冷冷一笑:"凡是没有利用价值,想和我分宝藏的人,都得死。"言毕,猛的将刘贵掼到地上,死死按住他的头,浸到潭中。刘贵两脚乱蹬,他的力气比葛大仙大多了,镇长全身压上去,方才制住,不一会儿,刘贵终于一动不动了。刘氏蹲在一旁,张大嘴,看着眼前一幕,不知镇长是何用意,一时间,竟忘了腹痛。镇长缓缓起身,抬眼望天,璧月晴空,万里无云。突然,一道月光,如闪电一般,从天而降,照到石壁上。随后一弹,反射进潭中。师父躲在远处,看不清潭中情形,只见整个月牙潭上,笼罩着一层白光,耀眼夺目。镇长往潭中看了看,仰天笑道:"哈哈,等到了,我终于等到了。"随后,一弯腰,拉起刘氏,掐住了她的脖子。刘氏吓得面无人色,惊道:"你,你…"口唇发抖,说不出话。镇长道:"即然那小妮子跑了,金莲…"顿了一顿,狠狠的道:"你就是第四十九个!"
刘氏吓的面无人色,颤声道:"你要杀我?"镇长缓缓点头,幽然道:"不错。"手上加力,刘氏脸色紫涨,道:"我怀的,怀的可是你的孩子。"镇长长笑一声,松开一只手,指着地上装婴灵的坛子,道:"他们又有哪个不是我的孩子?他们本不应来到这世上,偏生来了。就像你肚里怀的这个一样,我若不知,你和刘贵、大仙,你们都不会死。最起码今天不会死,现在,哼哼…"冷笑一声,道:"我先除去那两个绊脚石,再杀了你,母死胎亡,鬼灵自成。和这坛里的四十八个一起,祭鬼王。哈哈…"镇长满脸得色,狠声道:"就算今天不死,总有一天,你们都要死,宝藏是我一个人的。马上,我就拥有无限财富,女人想要什么样,就有什么样。拿镜子照照自己吧…"
刘氏脸色灰白,咬着嘴唇,道:"这么多年,我供你泄欲,甚至为了你,害自己丈夫。你…你…"镇长啐了一口,道:"你又是什么好货色?你那男人鸟没用,生个儿子出来,也是个痨病鬼。老子这么多年,让你享尽欢愉,如今该你报答的时候了。"刘氏深知难逃噩运,混身发抖,若不是镇长抓着脖子,早已跌倒在地,哭道:"饶,饶了我吧,我给你做牛做马…"镇长头一扭,充耳不闻。只听"噗啦"一声,想是惊恐之下,刘氏大便失禁,屙在了裤子里。镇长脸上更增厌恶之色,双手握住刘氏脖子,狠狠加力。
师父躲在树后,心中暗叹,这厮太狠。耳中听闻,屁声,哭声,气喘声。只见镇长死死掐住刘氏,手臂不停颤抖。刘氏两眼翻白,舌头吐了出来,嘴里发出"嗬嗬"的响声,两脚乱蹬。不一会儿,头一歪,一动不动了。
镇长掐死刘氏后,深吸一口气,抱起她的尸身,丢进潭中。"扑通"一声,溅起无数水花,晶莹剔透,珍珠一般。紧接着,迅速提起地上婴坛,打开盖子,掷入潭中。
片刻间,只见一条水箭,"嗖"一下,从潭中激射而出,打在石壁上,潭上白光更盛。忽然,一道黑气,不知从壁下哪个位置钻了出来,越聚越多。在潭上飘飘荡荡,逐渐幻化成人形。镇长大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恭迎…鬼王。"
只见那团黑气,已经成形,四肢隐约可辨,飘飘渺渺,荡来荡去。师父呆呆看着这一幕,突然,人影中传出一个微弱的声音:"是…你…救…了…我…的…"像从地狱里传出来的,师父心下一惊,这鬼王不是个哑巴吗?怎会说话?…镇长也猛吃一惊,脸色一变,随即定神道:"是,是小人救了你。"只听那个声音又道:"很好…你伸手出来…我赐你开启宝藏的钥匙…"镇长闻言,狂喜道:"是!是!"跪在地上,向前挪了两步,伸出手去。
这时,只见那团人影飞快飘到潭边,伸手出去。两手相触,镇长浑身颤抖,如入冰窟一般,忽然,那团人影,"蹭"一下子,钻进了镇长体内。
镇长浑身筛糠一样抖动,腾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前扭后摆,活像一只斗鸡。就这样,扭了一会儿,突然立住不动了。随后,发出一个阴阴的声音:"宝藏现在属于你了,而你,却是属于我的。嘿嘿…"师父怔然看着这一幕,心道,原来所谓救出鬼王得到宝藏,就是被它附体,真正的得主,还是鬼王自己。心中冷笑,这就是报应。愣神间,忽听树中传出阿金惊恐的声音:"才弟…"师父大吃一惊,顾不了那么多,迅速拉开树门,顿时愣住了。
朦胧中,阿金好像被一条蛇状的东西,缠住身体,一点点往上拉。师父大惊道:"金姐!"一头钻进去,抱住阿金垂下的双腿。缠住阿金的那个东西,力大无比,浑身粘乎乎的。在师父的猛力拉扯下,终于将阿金连同那个东西一起,拽了出来。
师父忽觉手臂一痛,脱手退后两步。月光下,看得真切,缠住阿金的,竟是一条胳膊粗细的蚯蚓。不同的是,这条蚯蚓,头部生着两只长长的触角,每只角,都像是一条小蚯蚓。然而,角尖却是分叉的,一张一合,活像两只嘴。看样子,之前在树中咬师父手臂的,应该就是这个东西。蚯蚓缠住了阿金上半身,两只触角一摇一摆,似乎在向师父示威。阿金脸色苍白,躺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看到这么个东西,师父汗毛直竖,胃里阵阵恶心。口中道:"姐,别动,我想办法杀了它。"说完,一点点举起手中的刀。
手臂突然一麻,"当啷"一声,刀脱手掉在地上,随后,颈中一凉,身子被提了起来,双脚离地。师父感觉脖子要断掉一样,呼吸窒闭,艰难扭头看去,抓着自己的,却是镇长。
镇长目光呆滞,死人一般,直勾盯着师父,表情僵硬,单手提着他,似乎毫不费力。一个声音,幽幽从下面传来,不像人声:"你是谁?"镇长嘴一动未动,声音竟是从腹中发出来的。看来,鬼王是个会说腹语的哑巴。师父眼前阵阵发黑,不能说话,这时,蚯蚓两只触角伸过来,轻轻摩擦镇长的脸。镇长僵硬的低下头,看看阿金,将师父重重一抛,腹中道:"这女的归我,你缠住他。"蚯蚓两只触角上下颤动,似乎是在点头,猛的松开阿金,缠住了师父。看来,这个树洞,应是哑巴以前居住的地方。这条蚯蚓,也是他养的,长到这么大,不知活了多少年,也不知他为何养这么个东西。
师父被那条蚯蚓死死缠住,哑巴附体的镇长,腹中发出"咕咕"的怪声,直挺挺扑到阿金身上,撕扯她的衣服。阿金张口高呼,镇长嘴里喷出一道黑气,射在她脸上,顿时一动不动了。蚯蚓两只触角,在师父脸上拨来拨去,师父逐渐清醒过来。侧头看去,阿金上衣已被镇长撕掉,露出挺立****,镇长腹中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声,正用力撕扯阿金的裤子。一见之下,师父险些晕去,苦于手脚被蚯蚓缠住,动弹不得。忽然,蚯蚓两只触角,同时伸向师父嘴边,急切中,师父张嘴咬住角尖,一用力,"咯"一声,咬断了。断口处流出绿色汁液,腥臭无比,滴在师父脸上。蚯蚓如同触电一般,松开师父,满地乱滚。师父擦一把脸,猛的捡起那把古刀,几刀下去,将蚯蚓砍成数截。这时,阿金已被镇长剥的一丝不挂,镇长正迅速撕扯自己的衣服。师父一步来到近前,举起刀,使出浑身的力量,砍向镇长。"当"一声巨响,如中金铁,锋利古刀,竟砍之不入。
师父一刀砍在镇长背上,如中金铁,震得虎口发麻。镇长停止动作,缓缓起身,转过来,直直盯着师父,上身****,胸毛乱舞。师父一惊,倒退两步。镇长腹中,咕咕怪响,蹭一下子,滑行一般,飘至师父面前,手臂一挥,将古刀打飞,插在远处地上。随手抓起师父,扔了出去,反身扑向阿金。师父重重落下,几欲筋断骨折。若不是跌落时,手臂一阵剧痛,早已昏死过去。抬眼看时,只见自己刚好落在古刀旁边,右臂喂在了刀锋上,深入肉里。殷红的血,缓缓流出,染红刀锋。月光照在刀上,散发诡异光茫,"立地伏魔"四字,染血后,分外醒目。生死攸关之际,人的潜力和反应能力,瞬间被激发出来。师父看到刀上的血和字,脑中灵光乍现,莫非此刀便是传说中的伏魔刀?
传说,世上有两大斩妖伏魔的神物,除张氏诛邪剑外,还有伏魔刀。初时见到这把刀,师父只觉古怪奇特,以为也就是普通克邪之物。后来将它从雪茹身上拔出时,没有血,虽觉奇怪,但当时心伤雪茹,未曾细想。此时见到古刀染血,蓦地想起,它就是伏魔刀。因为世上任何一种刃器,伤人后,都会见血,唯伏魔刀不同。此刀不同普通兵刃,有"傲然神器,伏魔至尊"之称,就是说此刀极傲。它的傲主要表现为,只饮送刃之血。就是说,它只饮自己送到刀刃上的血。之前,镇长将它丢出伤人,主动出击,所以刀未饮血。现在,师父自己将手臂送上刀刃,因此刀上见红。伏魔饮血,斩妖除魔,镇长被鬼王控制,已然成魔,此刀正是它的克星。开始之所以伤不了他,因刀未饮血,只是把普通兵刃。
想明此节,只是电光火石瞬间,远处看去,镇长已脱掉了裤子,翘起屁股,伏低身子,握住阿金****。刻不容缓,师父猛的从地上一跃而起,拎起伏魔刀,双手握柄,刀尖向前,大喝一声,冲了上去。"噗"一声闷响,刀尖直直插进了镇长****里,一半没入。紧接着,只听"啊"一声惨叫,却是镇长的声音,不是腹语。一股黑气从屁眼钻出,奇臭无比,师父急忙后退,没被喷中。黑气越来越多,渐渐化成人形。这个黑气化成的人,似乎无比痛苦,扭来扭去,"蓬"一下炸开来,黑气越来越淡,四处飘散。
镇长"腾"一下从地上跳起来,浑身****,捂着腚,狂呼惨叫,连滚带爬向远处跑去,很快消失在密林中。师父虚脱一般倒在地上,望着镇长背影,连连摇头,那么长一把刀,一半插进腚里,此人活不久了。
师父轻轻抱起阿金,来到潭边,月光下,潭水银光流转。刘氏尸身,兀自泡在潭中,飘向远处。装婴灵的坛子还在,师父拨弄潭水,婴坛靠向岸边,伸手捞起,空无一物,婴灵应是被鬼王吸去了。师父将坛中盛满水,抬眼看看天色,子时未过,月亮四周包裹一层月晕,已不似初时那般明亮。四周雾气渐浓,清风拂面,凉爽沁人。师父长出一口气,回思几日来的种种离奇遭遇,犹如身在梦中。阿金幽幽醒来,迷惘中,不知发生何事,待得知觉尽复,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躺在师父怀中,又羞又窘。但衣服被镇长撕的稀烂,无法遮体,好在二人早有肌肤之亲,也没什么。师父与阿金含泪挖坑,将雪茹葬在了那棵大树下,二人商量,等回家救了父亲,再去找雪茹家人。人死百恶消,师父将葛大仙、刘贵、刘氏尸体摆在一起,点火焚掉了。随后,抱着坛子,挽起阿金,缓步出林。一路上,并无异状,生门已破,鬼瘴不再为难。师父只是连连叹气,自己虽是张氏之后,却非修道之人,无法帮林中冤鬼度化怨气。如今,伏魔刀没了,再有生人闯入,势必与它们同归于尽。待得走出林外,月影西沉,天色渐明,驴车还拴在矮树上。师父让阿金躺在车里,用被子盖住****身体,随后赶起车,向凤阳镇驶去。路过庄户人家,讨些残羹冷饭裹腹,并帮阿金求得一套衣衫,好在民风质朴,很好说话。就这样,昼夜不停,匆匆二日,终于来到阿金家中。
阿金父亲早已骨瘦如财,奄奄一息。师父急将潭水喂他服下,与阿金轮流看护,第三日上,终于醒来。大病一场,如同老了十岁,劳教所也没人前来为难。师父就这样在阿金家住了下来,颇得其父欢心。匆匆月余,阿金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父亲选了个好日子,准备帮二人完婚,师父相当于入赘她家。然而,谁也没想到是,就在二人结婚当晚,阿金不见了…
婚礼很简单,但也不失热闹,花生、糖果、薄酒,招呼些亲朋四邻,图个喜庆。众人把酒言欢,频频劝酒,师父招呼客人,父亲坐在上首,喜上眉梢。转眼夜深,宾朋散尽,师父脚步踉跄,来到洞房。定神一看,床上空空如也,阿金不在房内,红烛颤动,窗棂紧闭,师父也没在意,倒头便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发现阿金竟彻夜未归,这下慌了神,到处寻找,然而,数日过去,不见影踪。转眼隆冬时节,阿金还是没有回来,父亲大病初愈,身体本就不佳,由于牵挂女儿,不久,撒手而去。师父终日面对冷锅残灶,借酒消愁,每每夜不能寐,一遍遍呼唤阿金名字,泪湿枕被,整整消沉了两年。后来,师父自创了扎纸活儿技术,维持生计,多年来,从未停止寻找阿金,然而,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随着时间推移,师父对阿金的思念从未磨灭,而是日深一日。同时,扎纸活儿的技术也是日精一日,成了凤阳镇一绝,直到现在。而凤阳镇,就是我们镇了…
这,就是师父的故事。当然,这其中掺杂许多水分,而且,我是从拜师那天,一天一点的听来的。从此,纸人张不再是孓然一人,每到一处,他身后,总是跟着个脸色苍白的孩子,这个孩子,名叫阿冷,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