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管理票号鼻祖雷履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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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以史为镜 力挽澜涛(2)

接着给孩子顶括拦了,这时,两个女人抬着以面食做的括拦走了出来,象征性地放在宪豫的头上,这时云儿念叨起来:“顶、顶、顶括拦,括拦破了,孩儿大了……”

在云儿的念叨声中,两个女人将括拦猛地掰开,宪豫象是从中钻了出来似的,这样就表示孩子在一天天地长大。

然后又是打枷儿了,枷儿是用谷杆做成枷的形状,再用红红绿绿的纸裹起来,套在孩子的脖子上以示永远将孩子锁住,长命百岁,所以打枷儿时要用一根谷杆在枷儿的四周敲打着。

只见云儿嘴里唱着:“一十、二十、三十……”当唱到九十九时,她把枷儿折断放在火里烧着……

这边,雷履泰正谈笑风生地给人们敬着酒。

德昌风度翩翩地紧跟在父亲的后面,笑吟吟的给人们敬着酒。

“恭喜,恭喜,贵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呐,将来也是做大买卖之人。”

“有其父必有其子,瞧瞧公子生的,跟父亲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待会儿你们再看看,雷掌柜的孙子,更是一脸福相。”

雷履泰不吭声地笑笑点点头,恭维的话他听得太多了。

“雷掌柜,这兵荒马乱的能为孙子大摆宴席,真是可敬可佩,”有人突然说道,“据蔚泰厚从南方逃回来的伙友说,南方闹得挺凶的,他们铺号都遭破坏了,真是的,这世道干什么都难啊。”

“你们日昇昌在南方设庄更多,难道没受损伤吗?”有人直截了当地问道。

人们七嘴八舌地有道喜的,有问事的。

“问得好,咱们这样说,从道光元年开始,南方哪一天稳定过?”雷履泰来了个反戈一击,“大家细细想想,还不是今天捻军烧杀,明天又是白莲教的起义,还有什么天地会、小刀会的,请问诸位,哪一天安息过,可我们日昇昌从来都是立于不败之地!细细想来,甚至可以这么说,日昇昌从一起步就是在风雨飘摇中开始的!”雷履泰铿锵有力地说着,用光彩有神的目光巡视着众人,“这么多年了,你们说我们日昇昌干得好不好?”

“当然干得挺好啊。”

“这不就对了。”

“但这一次据说来势凶猛,连皇帝都慌了手脚呢。”有人不放心地这样说道。

“尽管时局有些动荡不安,但,我们东家的根基大家心里是有数的,其实不瞒诸位,敝号早有预测,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古人云,谋先事则昌。孙子云;知已知彼,百战不殆喔。”

“雷掌柜英明,雷掌柜真不愧商界英杰!”人们听了一个个竖起了大拇指。

“听雷掌柜这么一说,我们就放心了,毛鸿翙再怎么说也是毛嫩哩,紧要关头,哪能跟雷掌柜相比,据说都有点手忙脚乱了。”

雷履泰听了佯装没听到,忙转身给另外一些人敬酒去了。

都这么多年了,雷履泰从内心真的听都不想再听到与毛鸿翙的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往事了。

当蔚字五联号人员在南方受到灾难撤回平遥总号的人出现在平遥街头时,平遥人哗然了,人们奔走相告,危言耸听地全都拿着汇票向蔚字五联号涌去。

“蔚字五联号在南方遭大难了,他们连人都撤回来了,银子还能有吗,赶快到总号兑银子去,去晚了可就全完了。”持蔚字五联号汇票的人惶惶地互相传递着消息。

蔚泰厚的柜台前,焦急的人们一个个惊慌失措地拿着汇票挤着要提银子,账房先生手忙脚乱地拨打着算盘,急得汗珠子直往下掉,人们却乱哄哄地吵着挤着……

毛鸿翙看到这种局面,他的心也随之下沉,怎么搞的,难道这几年的心血就要付诸东流,就要有负侯培余了?想到这里,他的汗水立刻渗了出来。

毛鸿翙急忙转回柜房里,搓着两只手,不知如何是好,喉咙里似乎冒着烟,看着桌子上放着的冷茶,拿起来猛地“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毛掌柜您……”小伙计闻声关切地。

毛鸿翙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小伙计只好悄悄地给倒好一碗热茶,款款地退到门口去了。

猛地,慎终于始四个大字从毛鸿翙的大脑深处冒了出来,这不是第一次见到雷履泰让自己念的那句话吗?

谨慎从事,多动脑筋,遇事不慌的话又响在他的耳边,他象抓住了一根稻草似的,慢慢往下延伸……

有了,毛鸿翙一拍大腿,看来只有这样办了……为什么总在紧要关头才会想起这些来呢,看来雷履泰的毒中的太深……

缓兵之计在毛鸿翙的大脑陡然形成了。

毛鸿翙一拍手,小伙计已撩起门帘进来了:“毛掌柜有何吩咐?”

“过来,”毛鸿翙轻轻地说着,边用手做了一个过来的动作。

小伙计赶快凑了过来,毛鸿翙把嘴放到了小伙计耳边,你如此这般跟管账先生说。

一会儿功夫,管账先生过来了:“毛掌柜你看这样下去,有些客户居然连利息都不要了也要提走银子,这样一来,我们可就……”

“嘘,”毛鸿翙让他把话打住。“这个我自、自有办法,给大家好好解释清楚,我们蔚泰厚从、从来都是信誉第一,哪有存款不要利息的道理?你的任务是——静心,明、明白吗?外面乱成什么,你也要静、静心,要不慌不忙认真细致地给客、客户一笔一笔去核算,我的意思你领、领悟了吗?”

“毛掌柜,你的意思是尽量拖延时间?”

“明、明白了就好,去吧,其它的我会有办法的。”

打发走了账房先生,毛鸿翙赶紧叫来了一个伙友耳语:“你要把我的意思赶快转、转达给我们联号的掌柜们,要他们一定稳住阵脚,千万千万不能浮、浮躁。”

毛鸿翙坐在了太师椅上,小伙计端来的午饭热了又热,可他连一口都吃不下去,尽管他吩咐伙友们不要急躁,可他自己却坐立不安地在地下走来走去。

猛一抬头,账房先生象幽灵似地站在他面前低着头说:“毛掌柜,库房的银子全部提空了。”

毛鸿翙的心“咯噔”就要提到嗓子上了。

慎终于始,慎终于始。毛鸿翙心里默默地念叨着,他猛地喝了一口水,心终于定下来了。

毛鸿翙缓缓地来到柜台,神态自若地向人们作着揖。

“诸位,诸位……”人们的吵嚷声淹没了他的话音。

“毛掌柜,快让账房出来,一趟茅厕就这么长时间,这样的账房不如请出去算了。”有认识毛鸿翙的人大声嚷嚷着。

“就是嘛,这样的账房,慢慢腾腾,我们都等一个晌午了,不如回家抱孩子去。”有人不客气地起哄着。

“安静,安静,那你、你们是信不过我毛某了?”毛鸿翙不停地给大家拱手作揖。

“有你毛大掌柜在,我们还能不信,大家的意思只不过是想提银子。”

“诸位,诸位你们听、听我说……”

“大家静一静,让毛掌柜给我们说话。”一个大个子中年人以洪钟似的声音一下子压住了众人的吵吵声。

“请诸位相信,贾村侯财东侯百万有的是银子,只是今天汇、汇兑的人太多,没能及时准、准备好,请大家谅解,”毛鸿翙憋足了劲给大家解释着。“银子明天将从贾村运到,大家可放、放心地来取银子好了。”

“既然毛掌柜发话了,我们就散去吧,明天我们再来取银子也不迟。”

人们总算散去了,毛鸿翙长长地舒了口气,忽然,他觉得身子象软瘫了似的,浑身都在抖动着。

噢!一天都没吃饭了。

毛鸿翙催促小伙计赶快把饭端过来,饭端上来了,他三口两口已扒拉在口中,满腮帮子的饭还没咽下去,他又忙着吩咐手下人给他套车,他要在天黑前赶到贾村去。

“难道事情只能这样了吗?这可是……”

当毛鸿翙把自己的缓兵之计说出来时,侯培余惊得瞪大了眼睛,多少年来他都是实实在在地做生意,从来还没遇到过这样的难题,尝试过要……

“只有这样了,今天晚上就赶快行动,再迟就来不及了。”

“好,也只有这样办了,况且我们是一笔一笔地往回收,而现在的存款却是要一下子往外提,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先把这股挤兑风压下去,别的咱再说,不过,这事一定要保好密,要不,我侯培余一生的声誉可就……”侯培余有些怆然地,“那日昇昌那边怎么样呢?”越是在这种时候,他越是要注意日昇昌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日昇昌居然风平浪静,不知雷履泰给人们灌迷魂药了,还是人们吃错药了,哼!在这个时候他居然给孙子大办生日,我倒要看看他三头六臂是怎么长的。”毛鸿翙咬着牙说:

“这其中肯定有诈,明天我们先把自己这一关过去,一定要多注意他们的动向,然后再检点一下,让我们造成挤兑风的原因出在哪里。”

即便毛鸿翙什么地方有点不对,侯培余也不能再多说了,这些年,毛鸿翙的功绩确实很大,先后给自己把五个绸缎店全都改为票号。声势浩大的蔚字五联号不但省却了自己这些年来为生意操心的烦恼,更重要的是每天坐在家里,都有银子“哗哗哗”地往回赚,日子过得真是舒服极了!

第二天,当侯培余的十几辆运银车一字儿排开从下西门进来时,一下子轰动全城了,满大街的人们都在传诵着。

“瞧瞧,不愧是侯百万哇,银子元宝堆成山。”

“瞧瞧,那沉甸甸的银箱,压得车轱辘都吱吱响……”

“这恐怕已是第三趟了,侯百万真是名不虚传呐。”

一时间整个西大街象烧开的锅吵得沸沸扬扬,一直吵到了正在蔚泰厚踮着脚尖等着汇兑的人们耳朵里……

一会儿,拉银子的车子已排开一长溜停在了蔚泰厚的门口,车上摆着的老漆银箱在太阳的照耀下显得更加油光锃亮。

伙计们开始卸车了,那沉重的银箱把伙计们累得“吭哧吭哧”,他们一箱一箱地往蔚泰厚票号的银库里放着。

开始兑银子了,当账房仔细地算着给第一个人正要兑换时,那人猛地又把汇票拿了回来,嘴里大声嚷嚷着:“我不兑了。”说完拿了汇票就跑。

账房先生喊道:“你这人岂有此理,让人给你算了老半天又后悔了,怎么不兑了?”

那人边跑边说:“再有两个月我的汇票就到期了,那时我能多取五十两银子呢。”

“对呀,侯家有的是银子,我们何必现在瞎起哄呢。”另外一个人拿着汇票也嚷嚷道。

“还不到期的票现在兑了多可惜呀。”

侯家有的是钱,我们瞎折腾什么,我也不兑了,现在兑了太可惜……

好多人听了,全都不想急着兑了。

……

一场风波,终于平静下来了。

看着远去的人们,侯培余对毛鸿翙说:“所好听了你的话,利用瞒天过海的计策,若不是把箱底放上了石头,恐怕这一关是难以过得去的。”

毛鸿翙听了,“嘿嘿”干笑了两声:“侯东家,难道你没看、看出那里边演、演的好戏吗?”他有些得意地在侯培余面前炫耀着。

“噢,你是说……难道那个抢走汇票,大声喊着过两个月还能多得利息之人是你预先安排好的?”

“嘿嘿,我要不安、安排着演这场戏,人们能、能那么快就全散了吗,这场戏演、演得太精彩了,还起到了为我们宣传作用,你没看到当场就有人把取走的银子又、又存回来了呢。嘿嘿。”

“毛掌柜,这就叫兵不厌诈,太高明了。”侯培余竖起了大拇指。

正当宪豫的生日举行到高潮时,突然有人进来报到:“雷掌柜,外面台阶上躺着一个老叫化子,给他吃的他也不走,给他钱他也不要,他满嘴里就念叨着你的名字,那样子连说话的劲儿也没有了,恐怕是不行了,可不知他躺在那儿究竟要干什么。”

雷履泰听了,赶快跟着人出来了。

一个焦黄瘦羸披着麻袋片儿的乞丐正在自家门口的台阶上躺着。

雷履泰细细地辨认着,老半天就是认不出这个人是谁。突然,一个特别的动作将雷履泰惊呆了,是他吗?这么多年这人都杳无音信。

天哪,还是那抠鼻孔的样子,只是那两个黑黑的洞,变作了黑白相杂的两个洞,唯其不变的,还是如同两把硬硬的刷子……雷履泰恍若又回到了多少年前的那段日子……

“你,阮禄兴?”

“你终于认出我来了,哈哈哈,”阮禄兴无力地笑着,“我知道自己活不长了,我到你这儿领、领棺材来了……我们始终都有缘分……”阮禄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流着鼻涕流着泪,“让我抽、抽几口。”他说着做了一个抽大烟的样子。

雷履泰厌恶地看着他,赌赌赌,抽抽抽,最后竟走到这份地步……

贸然,阮老伯慈祥的面孔浮在了雷履泰的眼前……恻隐之心又在他的心中作怪,和一个即将离开人世的人又能说清什么,让人给他一点抽就是了。

阮禄兴抽着兴奋起来,他干枯的手在头顶上使劲地挠着,一层层皮屑如同雪花似的在空中飞舞着……

然后他仿佛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在划拉着两手说:“我真的是向你要棺材来了,我不想让我的死骨给野狗吃掉,我要与老爹埋在一处……”

雷履泰点点头。

“我真的对不起你,对不起我老爹,可你是好样的!”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阮禄兴一口痰涌起来再也缓不上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