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管理票号鼻祖雷履泰
5325700000042

第42章 以史为镜 力挽澜涛(1)

一封从广西南宁分号发来的加急信沉甸甸地握在了雷履泰的手上,他仔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这是一封非同寻常的信,他站起来又坐下,踱着步子来回转了几圈,心中总觉得踏实不下来。

“雷掌柜,广东韶关分号的加急信。”程大培拿着信急冲冲地闯了进来。

握着这两封信,他仿佛有点心力交瘁的感觉,真的老了吗?

雷履泰自嘲地摇了摇头,喝了几口茶,心已经平定下来,什么样的阵势没见过,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这么点小事,小菜一碟!他轻蔑地笑了笑。

“大培兄,我要去一趟达蒲。”

“你去和东家商量?”程大培诧异地说着。心里想,这可不是雷履泰的作风啊,雷履泰办事从来都是当机立断。

“怎么,你感觉不合适?这事非同小可,东家虽说年轻,可他年轻有为,有作为的年轻人眼光往往是很厉害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骇着东家。”

“这正是考验东家的时候,我们都年纪大了,万一有一天……”雷履泰说到这里,突然打住了,这样的话他不想再往下说了,虽然人总有那么一天,但他从心底始终都在逃避现实,总觉得精彩的日子才刚刚开始,等着自己要干的事情还有好多。

“对了,大培兄,赶快通知清泮,让他和我一起去。”此刻,雷履泰胸中已有谱了。

“让清泮和你一起去?”程大培有些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雷履泰沉稳地点了点头。

程大培一愣,仿佛明白了雷履泰的用意,颠儿颠儿的赶快叫儿子去了。

“李旺,套车。”雷履泰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很有力,小伙计答应着一路小跑让李旺套车了。

轿车飞快地向达蒲而去。

坐在车上的雷履泰还在不停地想着近来发生的事,自从道光即位后,时局总是动乱不堪,不是这里的白莲教,就是那里的天地会、先天教,还有瑶族的大瑶王,目前这支队伍又浩浩荡荡地向两广进军,据有关官员透露,宣宗有谕示:截楚瑶之外来,靖粤瑶之内扰。现在的广东、广西好多地方都是商旅中断,店铺关门,各地客商都在清点细软,纷纷逃跑。与此同时,广东分号发来加急函,广西分号也发来了加急函。

轿车刚刚来到李家堡,已有仆人向李箴视禀报说是李旺驾着轿车来了。

李箴视急忙迎了出来。

“大伯,有什么事嘱咐侄儿过去就是了,何苦要您老这么大老远的辛苦呢。”

说话间后面的轿车也到了,程清泮赶快跟了上来。

“噢,清泮兄也一块儿来了。”

程清泮笑笑点点头,准备搀扶雷履泰上台阶。

雷履泰早已蹬上了台阶,“咚咚咚”的边上着边说道,“你们看老夫身体怎么样?”

“不错,不错,大伯的身体挺好的。”

“托福,托福,老夫我心里还是正当年喔。”

他们边说着已跨过两个门楼进到里院客厅了。

“大伯,请,清泮兄请。”

“东家请。”

“大伯,都回到自己家了,何须那么客气。”

“好好,我们书归正传,你看看这两封信。”雷履泰说着把信递给了李箴视。

李箴视一看,脸色不由得有些紧张。

“大伯,这么说来,这次来势相当凶猛噢?”看得出来,他很快便镇定下来了。

“是喔,是相当凶猛,信上讲得非常明白,好多店铺都关门了,而且商旅都中断了,你看……”雷履泰以商量询问的口吻对李箴视说。

李箴视忽闪着眼睛沉吟了片刻,然后又摇了摇头说:“大伯依您的意思?”

“你先说说看。”雷履泰用手指一下一下地轻轻点击桌子,歪过脑袋来问着李箴视。

“好,我的意思是,还是镇定一些为好,以静制动是您老得出来的经验,这些年来,我们经过了多少风风雨雨,度过了多少风险,我们过五关斩六将地都挺过来了,这一次么,据我分析,我看也未必会成什么大事。只要伙友们谨慎从事,收缩一下即可,万一情况突变,赶快向内陆这边靠拢,但绝不可完全放弃,我们若是完全放弃,别的人也就有机可乘了,对方钻了空子,相对的也就是我们的损失。”

“好,很好。”雷履泰频频点着头,李箴视的话得到了他的赞许。

雷履泰知道李箴视指的别的人是侯培余与毛鸿翙而言。这年轻人不但遇事不惊慌,眼光还挺辛辣的,而且分析问题也合情合理,说话的方式很有分寸,看来我这个徒弟是带出来了。

“不过,我们是经不起社会动荡不安折腾的,至于说对方,他干他的,我们干我们的。”雷履泰的意思是关键时刻保存自己的实力才是上策。

“只是这些年来毛鸿翙一直和我们对着干,比喻说拿高薪来挖我们的人这一项,就够卑劣的了,何况什么事都与我们时时对垒,我们在什么地方开展,他也去什么地方插一手……”李箴视说着脸都有点涨红了。

这些年来,李箴视对毛鸿翙真的有些看不惯了,想当年,是谁把你从粮油店提携出来?培养起来的?诸恩不报反为仇。

“据说他搞票号走的路数和我们日昇昌的路数是一模一样的,只是对员工拉拢的好一些罢了,这难道就是他做人的本事吗?说来道去还是跟在别人屁股后面搞嘛,若说人之初性本善,倒不如说他是性本恶了。”李箴视越说越气恼。

“箴视,忘记你当初说过的话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清泮你说呢?”他把这个需要解释的问题推给了程清泮。

“据我所知,一开始毛鸿翙和我们对垒,给我们的压力确实挺大,但我又知道雷大伯他们过五关斩六将的,所以说毛鸿翙给我们施加的压力,非但没有起到他想破坏我们的目的,反而给了我们极大的推动力,使得我们想懒惰一点也不敢懒惰了,若是没有竞争性,我们或许还高枕无忧呢,那样我们的发展也许不会这样迅猛。”程清泮非常郑重地说着,然后用眼睛扫视了大家一下,接着又说道,“也许我的话不太好听,但我句句出自肺腑,有说的不对处,请多多原谅。”雷履泰以嘉许的目光望着他,点点头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程清泮点点头继续道:“正是毛鸿翙的五字联对我们的步步紧逼,逼得我们的业务连国外都打出去了,才有了日昇昌汇通天下!又有了日新中的飞跃发展。”程清泮做了一个有力的挥拳动作,那样子很象一个口舌伶俐的善辨家,“往往是坏事变好事,因祸得福噢,塞翁失马不正如此吗。”程清泮的言辞充满了个性,有种不容反驳的力量。

“好了,我们赶快把话题扭转过来,讨论我们目前的处境。”雷履泰突然把程清泮的话打住,然后又对程清泮说,“清泮,依你的看法呢?”他有意识地考问着这两个年轻人。

“目前所发生的事,我觉得东家和雷大伯想得很周到,很有见地,这里只是补充一点我的看法,首先我们要做好自身防备,可发话下去,让分号的老帮们在紧要关头,本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宗旨,可自已拿主意,遇事要当机立断,战争真正打起来对我们商人来说是最残酷无情的,只要保住根,不伤了元气,哪怕就是再大的动乱也不怕,我们还可以东山再起,若是伤及元气,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程清泮洋洋洒洒地说着。

“很好,很有道理。”

“雷大伯,清泮兄,我们就这样办吧。”最后李箴视拍板了。

几天之后,李箴视来到了日昇昌,此刻雷履泰正和程大培父子俩谈外面的情况。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李箴视急冲冲地问。

“情况不是太好,这是广西、广东、重庆方面发来的信,若不是早一点给他们指令,让他们自作主张该撤的时候自己撤的话,一切都完了,目前人员已全部安全地向北撤了,只是铺面遭受到了极大的损伤。”

“这是预料之中的,只要伙友们安全,就等于保住了我们的元气。”李箴视通情达理地说。

“雷掌柜,我有一个建议,请雷掌柜考虑,我觉得,南方分号可步步向北撤,让他们可在山东、河南,甚至河北等地落脚,让这些分号先做东迎接他们,但有一条,切不可让他们归里,想想看,假若这些撤离的伙友一旦在平遥露面,岂不……”程清泮说到这里很自然地打住了。

雷履泰心中不禁拍案叫绝,这孩子从小就喜欢多读书,多读书的人眼光就是不一样!看来整个日昇昌能和我不谋而合的也就是程清泮了。

“很好,这就是我们今天的关键问题。大培兄,就这样,让这些撤离的伙友们在那里等候总号的指令,万不可回平遥总号,如有违令者,将严惩不怠!”

从雷履泰果敢的言辞里,让程清泮真正体验到了什么叫气吞山河与纵横捭阖。

“雷掌柜,难道说……”心眼实在的程大培有点放心不下地问,他还真有点揣摩不透他们的涵义呢。

“你想想看,现在人心惶惶的,假如我们南方的伙友一旦在平遥露面,想想后果将会是怎么样?”

对于只能作为将才,而永远做不了帅才,而忠心耿耿服从于自己多年的程大培,雷履泰只得详细地把话点透彻。

“对啊,那将是致命的一击。”程大培仿佛一下子明白了,他倒吸着凉气说,“我这脑子怎么就不往那里去想。”

程大培说着以骄傲的目光看了看儿子。心里说,怎么样?让你跟着雷掌柜好好学习没错吧?

“雷掌柜,这一招想得太周到了,不过,我们一定要保密,让伙友们静等命令。”李箴视分别瞅了瞅两位掌柜的和程清泮很平静地说。“蔚字号有什么动静?”

“目前还没什么动静。”程大培忙说。

“我们要密切注意他们的一切动态。”李箴视对毛鸿翙的好多为人处世,很是不满意,这人太没人情味了,这一次看你怎么度这难关,他甚至于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念头。

“那么,我先下去布置这些事情了,你们先聊着。”程大培说着退了下去。

“李东家,雷掌柜,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我也下去吧。”程清泮随后说道。

雷履泰站起来以期待的目光瞅着程清泮,然后默默地拍了拍他的肩头。

程清泮以崇敬感激的目光,心照不宣地点点头,轻轻带上门退出去了。

“大伯,宪豫三岁生日准备得怎么样了?”每当留下他们俩人时,李箴视便有一种激动之感,一种父子情亲始终都在他脑细胞中催化着,他总是象关心自家人一样地关心着雷履泰的一家子。

“哈哈哈,箴视喔,大伯我心里高兴,你和你的父亲不但越长越象,性格也越来越象,总是时时都在关心着我,简直让大伯不知该说什么好,不过我又想,咱们自家人,客气多了也不是一回事。然而我们又是这样的公私分明,象这种关系恐怕在平遥难以寻觅!瞧我还没回答你的问题,我原以为孙子就松了,哈哈哈,就不要铺张浪费了,况且,这世道乱哄哄的,我都想着不操办了。后来,和你伯母一商量,喔,你别说,这生日不但要办,而且还要办得红红火火热热闹闹。这就是《孙子兵法》中的虚实之计,根据不同情况来制定取胜的策略,根据变化而取胜需要的是灵活机动,这就是所谓的用兵如神,你看那诸葛亮的空城计。”雷履泰跟李箴视象父子那样的唠着家常,但无意之中又把话题转到票号的事情上了。

“大伯,也只有您能想出这么高的招数,临阵不乱啊,你这样大操办,把我们的客户请过来,这就叫稳定军心,他们就会放心地在我们这里存放了,对吧?大伯。”

“正是如此,我会在宴席上大力宣传我们的分庄非常安全可靠,让人们知道我们不但实力雄厚,而且我们还很有战略防御,假若个别分庄真的有点不适,也会向安全的地方靠拢,凭着我们平时的信誉,人们对我们十分的信任,再加上我的这番苦心安排,这样,在人们心里就有了一种安全可靠感,我想这次风暴我们会顺利渡过去的。”雷履泰满有把握地说。

李箴视充满了敬意,不由感叹道:“真个是商场如战场,经商确实如用兵啊,紧要关头才是考验人的时刻,我们年轻人若不好好学习,吃了亏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他略一停顿接着又说道,“大伯,明日个我让管家给您老送些银子来,好好为小侄子张罗张罗。”李箴视虔敬地说。

“箴视又让你……”

“大伯,您老刚才不是说我们自家人就不要客气嘛。”

“瞧你这孩子,立竿见影,应用的好快喔,哈哈哈……”

雷履泰孙子雷宪豫的三岁生日正在隆重地进行着。

夫人云儿学着平遥的风俗习惯,带领着德昌媳妇先是朝娘娘庙敬着香,然后恭恭敬敬地给娘娘磕头,为答谢娘娘,开始为娘娘烧鞋子,表达对娘娘这些年的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