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管理票号鼻祖雷履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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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独占鳌头 无形枷锁(2)

雷履泰忽然听到李大全鼓动性的话后,赶快打起精神站了起来。

雷履泰扫视了一下票号的伙友们,心里想,这可是个好时候,借讲故事的当儿,不正可以侧面地给伙友们进行一些道德方面的教育?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道。

“难得我们全来到,雷某可就要开场讲故事了喔。”雷履泰一反平日的常态,幽默风趣的开场白一下子把伙友们逗乐了,气氛马上明快了起来。

“今天是我们日昇昌的大喜日子,我们今天可以不分东家、掌柜,大家一起同乐,同喜,我这先斩后奏的建议东家不会反对我喔。”雷履泰笑意融融地对李大全说。

“没问题,大伙儿同乐,我们犹如小登科,三天不分大小。”李大全听了带头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他的笑是真正出自内心的笑,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这种情感了,他几乎忘却了一切,笑得前仰后合连嘴都合不拢了。

“好好好!让雷掌柜讲个有趣儿的故事,好吗?”李大全终于止住了笑。

有人开始“嘿嘿嘿”地笑着放松自己了。

有人则悄悄耳语:“雷掌柜说话就是高人一筹嘛”。

“确实如此,雷掌柜干什么都是高人一筹。”

雷履泰看到自己的话起到了应有的效果,他有意识地把话锋一转:“诸位兄弟们,我可是三句话不离本行,我们搞生意的人都知道诚信为本。”他随时随地见缝插针地给伙友们灌输着敬业精神。

“然而说话礼貌交友在我们这个行业中更是第一,不管在什么场合下,你得先说话才能办事,所以说话更为重要。有人不禁要说,说话只要动嘴皮子不就得了,谁不会说话,此话差矣,就称呼而言,没得体的称呼,往往会吃大亏的,我们文明古国有句俗话叫礼多人不怪,这话谁都知道,可有些年轻人们做起来却很困难。今天我就讲这么个故事,作为送给年轻伙友们的一件礼物。”

李大全带头拍起了手:“掌声有请。”

说的是这么一个年轻人,他骑着马出门赶路,一路上直跑得暮色降临,才想到自己应该找住宿了,正着急的时候,看到了一位老者,年轻人策马上前喊着问道:喂,老头,你知道前面的驿站还有多远?

老者用手向前一指:五里。

年轻人一听,才五里嘛,不算太远,他连一句道谢的话也没有,一直向前赶着跑去,当他跑了十里后还不见驿站时,他又继续向前跑着,直到跑了几十里后,跑得满头大汗,前面根本就没有什么驿站。

年轻人出火了,决定回去找老者算账,瞎指点岂不误人大事!

什么狗屁五里,五里的,他忽然猛拍了一下大腿,一下子明白了,原来这五里是无礼呀,自己刚才是太无礼了,是得罪了老者才受此惩罚的,这只能怪自己了。

年轻人急忙转了回来,赶在了老人的后面,滚鞍下马,躬身在地,向老人陪罪道:老人家,刚才有所得罪,请老人家宽恕。

老者见年轻人已悔悟,便实实在在地告诉他,这一带方圆百里,根本就没驿站,如若不嫌弃,就到寒舍住一宿吧。

我的故事讲完了,大家想想看,礼貌说话是多么的重要喔。

“好!好!雷掌柜的话真、真是及时雨,对我们是无形的鞭策。”毛鸿翙首先拍手赞同。

“雷掌柜送给我们这份珍贵的礼物,是我们年轻人一辈子都享用不尽的法宝。”白沛李感慨地说。

我们不但在说话上要有礼貌,而在行动上更是要对人尊重,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要一视同仁,绝不能以貌取人。节俭是我们平遥人的美德,可有些人就是瞧不起乡下人,然而,在我们这块土地上,祖祖辈辈以节俭而成为土财主的比比皆是,南依涧有一位人们送绰号铁指甲的老东家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前不久,在鸡市口两家杂货店就发生过他的故事,不知大家听说了没有,今天雷某再给大家啰嗦一番:

“那是一个朔风怒号的日子,灰蒙蒙的天空还时不时地飘着几片雪花,连平日里热闹非凡的南大街,行人也是廖廖无几,因为还没进腊月,况且这样的天气,正是杂货店最萧条的这时候,××商号的伙计站在柜台前无聊地朝街的两边望着,忽然,从街的南端走来一位看上去有七十多岁的老人,只见他一路蹒跚着向这边而来,一顶毡帽壳不知戴过几代人了,光滑滑的油腻差不多把帽壳都涂成黑颜色了,一件棉袍子上补丁摞着补丁,身上背着的捎马非但辨不清颜色而且是补丁摞着补丁……当老人来到台阶前,准备上台阶时,伙计心想,这样的人还是别进来惹麻烦的好,早点打发走,让掌柜的在柜房里歇着也会省心一点,于是他快速从抽屉里取出一文钱,朝着正迈腿的老人脚前扔了过去,老人似乎愣怔了一下,弯下腰将一文钱从地下款款地捡起,并拂了拂上面的尘土,仔细地将一文钱装了起来,然后扭过身子朝对面的杂货铺去了。一会儿工夫,只见一辆马车停在了对面杂货铺的门口,老人从里边喜气洋洋地出来了,伙计们给捧着大包小包,往车上装着……以后的一切不要我讲,大家都非常明白。”雷履泰深沉地望着大家骤然把话打住了。

屋子里静静的,只留下了大家的喘息声。

“这样的伙计,早点撵出算了!”不知是谁愤怒不平地打破了寂静。

“这种人,真是门缝里瞧人,太小瞧人了。”

“我们的制度已经制定好了,我想提高素质、自觉遵守更比强制性的遵守要好的多,今天我们聚在了一起,所以我想以活泼的形式给大家一些提示是不是更为好一些?”

“雷掌柜的办法真好,我很欣赏他的这些点子,无论在大的方面,还是在细小的方面全都费尽了脑力,我为我们日昇昌能有这样的掌柜而骄傲,有雷掌柜来做总舵,我是一百二十个放心。”李大全说到这里,突然把话打住了,他认真地睃视了一下伙友们。

人们很认真地听着东家的话,东家好多日子才出台一次,东家讲话能不认真听吗?虽说平时总是雷掌柜说话算数,可东家的地位毕竟是不同的,或许会有什么新的指示。好多人都在这样的想着,有些人脖颈都伸得长长地,鸦雀无声地等着东家讲下文呢,谁知,李大全很特别地说道:“今天我听故事听的得都上瘾了,不知诸位是不是也有同感?”

人们愣怔了片刻。

“有哇,好!好!东家的建议我、我们赞同,雷掌柜再来一个要不要。”毛鸿翙带头喊到,将冷场一下子活跃起来。

“要!要!要!”伙友们趁此宣泻着自己,难得今天有这样的好机会。

“今天能用故事来为我们的日日昌盛来助兴,我雷某高兴万分,有这样的好东家来助威,我雷某能不肝脑涂地,服从命令听指挥?”雷履泰掷地有声而俏皮的话引得人们窃窃私语。

“是啊,有这样的好东家,我们能不好好干吗?”

“有好东家,有好掌柜,我们不好好干连自己都对不起啊。”众伙友七嘴八舌地说着。

“凡是能走进我们票号的人,都是优秀的进取者,多动脑筋是我们每个票号永远的宗旨与方针,今天我就讲个动多大的脑筋,吃多大俸禄的故事。”雷履泰又津津有味地讲了起来;

传说我们平遥的城隍爷脑袋瓜最聪明了,而且城隍爷办事也很机警得力,老百姓有事总喜欢去求他解决问题,而城隍爷总是有求必应,所以喔,城隍庙的香火特别特别的旺盛,善男信女,求财、求福、以及各种琐碎事都来求城隍爷来办,人们称他为剪恶除凶,保国安邦之神,玉皇大帝便把他封为——显佑伯城隍。

为此,土地爷对城隍爷这个爵位既羡慕,又不服气。

土地爷私下里常常叹着气说,若把我安放在那个位子上,我会比他干得更好。

有一天,城隍爷有要事出巡视察民情,便差了判官去请土地爷替他来管理一天。

土地爷一听邀请他去顶替城隍爷,心里高兴的得直叫好,看我的!

于是土地爷整装前去叩见城隍爷了。

城隍爷很客气地给他让了坐,然后详细地交待了一番,便更衣上路了。

土地爷很威风地坐在了城隍大殿的椅子上。

一会儿,从南政村来了一位菜农向城隍爷前来求雨,菜农说;三春无雨,土地干裂,谷雨已过,难以下种,三日内能降甘霖,小民定整猪整羊,三牲祭祀前来献恩。

土地爷一看,三春无雨这还了得,赶快起奏玉帝吧,让雷公雨师来布雨,降一场普雨。

当土地爷拿起了笔,正欲下笔时,王家庄的几位作坊老人匆匆跑来求城隍爷了,他们磕过头后,齐声恳求;近日内若能艳阳高照,不日定当感恩拜谢城隍爷的恩泽。

土地爷一听,忙问道,为何要艳阳高照?

众位作坊老人解释说道,我等乡民今日晾晒出大批新做的粉条急待晾干上市。

土地爷听了,不知如何是好。

正当土地爷左右为难时,三狼村一船家急急忙忙跑来跪倒就拜,祁求城隍大人赶快办办好事,无论如何要向南刮一股大风,只有借风扬帆,兴盛雷装起的几百箱牛肉才能正常起船,不会延误时辰。

祷告的船家还没走时,又来了桃园堡的一位种树人,他对城隍爷的请求是:小民种的梨树正在开花坐果,十日之内万万不能刮风,若是起风,小民则将损失惨重。

听了这些人的祷告,谁都挺有理由,个个都挺可怜,究竟该偏向那一位呢,真是难死了土地爷,他愁眉不展地竟握着笔睡着了。

城隍爷办完事,赶快就回来了。土地爷猛地一个激灵醒来了,他羞愧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面对事实,只能实话实说。

城隍爷听了,“哈哈哈”地发出一连串爽朗的笑声,你来看!

只见城隍爷稳稳地握着笔,“刷刷刷”地写道:晚上下雨,白天晒,风从河边起,刮到梨园止。

土地看了城隍写的批语,不得不佩服得五体投地,自言自语道:怪不得人家经常吃的是三牲祭五供五菜,而我吃的是一个小花馍,看来没文化不进取就是不行喔。可我老了喔!

雷履泰装着土地爷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弓着腿弯着腰,用咝咝哈哈的腔调装着土地爷,把人们全都逗乐了。

伙友们一个个笑的前仰后合,李大全笑得直捂肚子。

雷履泰则一点也笑不出声来,他说这笑话其实是有所指的,他要伙友们从中悟出一些道理,来珍视自己的价值。

只有程大培坐在那里,仔细品尝到了雷履泰的用心是多么的良苦,对于日昇昌的将来,雷履泰处处事事都在一环扣着一环。

程大培不由得想到了儿子。

刚才白沛李的话已深深的刺痛了程大培,是啊,年轻人能在票号学徒是多么好的机遇啊,有雷履泰这样的掌柜的来带,确实是一份福气,可儿子程清泮就是不听话,硬要考取什么功名,整天拿着本书读啊读的,读书固然是好事,学做生意还不是也要多学知识吗,谁象自己只读了几个冬月的私塾,要不是这么多年实实在在的硬熬着,还有得到东家的赏识,自己能到这个份上吗?所幸自己有眼光,硬把儿子拉出来送到了谦吉升钱铺……一年来不知儿子究竟……若现在能让儿子程清泮也来日昇昌跟着雷掌柜那将是多么的……程大培的思维走叉路了;

记得上次从汉口回家后,程大培就提议让儿子出来学徒了,夫人一听,竟“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哭哭哭,就知道哭,我几年才回来一趟,我回家来就是听你哭吗?”程大培生气地一甩袖子想躲出去清静清静。

“大培,你别走,我不哭还不行吗?”程夫人一把拽住了丈夫的胳膊,面带笑容地说。

“好,不哭就好,”程大培趁势转回了身子,“瞧你,满脸的泪花,把脸都哭丑了。”程大培嗔怪地给夫人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看着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在困难时嫁给自己的爱妻,程大培爱怜地将夫人搂在了怀里。

“大培,我原来就不喜欢做买卖的人,这你是知道的。”夫人抬起了脸撒娇地轻轻说道。

“是的,我知道。”程大培不想再惹夫人生气了,刚一进门就不愉快,何苦来着,有什么话,临行时再说也不迟。

“你还记得我经常念的那首歌谣吧?”

“记的。”

“那你给我念念好吗?”夫人噘着嘴恳求着他。

“悔不该嫁个买卖郎,丢下奴夜夜守空房,要嫁还是庄稼汉,一年四季常相伴……”程大培幽幽地读着,他的心紧紧地被夫人的这种感情攫住了,这就是女人的心吗?宁可受苦受罪,也要旁边有个男人。怪不得好多富贵人家的女儿们从小都要教育三从四德,学习《女儿经》,尽管如此,做买卖的好多年不回家,有些女人熬不过,还犯了戒律,让人唾骂……

“念下去呀。”夫人柔情地催促着他。

“你要我念什么呀,不就是这样子嘛。”程大培说着用手膈吱着夫人,夫人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程大培不依不饶地继续着他的游戏,夫人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别、别、别,儿子、儿子回……”程夫人的谎撒还真管用,她趁着程大培扭头的功夫已笑着跑了开去。

当初夫人嫁给自己不就是没嫌自己穷,选了自己老实敦厚吗,可后来不争气的自己竟……后来在汉口立足,却成了真正的买卖人。现在想来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夫人命中想来就该嫁个买卖人,做买卖人的夫人虽然是寂寞,但享受的荣华富贵也是别人享受不到的。这些年来,夫人的贤德是有口皆碑,讲明道理,夫人是会通情达理的。

此刻,程夫人正笑吟吟地从门外探进脑袋来瞅着丈夫,看得出来,她还沉浸在游戏的喜悦之中呢。

“进来吧,我有话和你说。”程大培深情地说。

“你相信不相信命呢?”程大培拍打着夫人的手低低地说。

“那你信不信呢?”夫人歪着脑袋反过来问。

“大的命运,我是相信的,”程大培沉吟着说道,“但其中有些却是事在人为的。”

“怎么解释?”

“比如说你和我吧,本来就想着哪里也不去,就在咱村好好干活过日子吧,可偏偏因为一颗南瓜让我漂流到了汉口,流落他乡却又碰上了老乡,老乡又偏偏是住大买卖的铺子,然后我这实圪瘩无意之中替东家保护好了账本,再后来又碰上了雷履泰这样的好掌柜提携再提携,最后把我提到了三掌柜的位子上,你说这不是命运是什么,这就是大命。”

“嗯,有道理,可你又说的事在人为呢?”

“你说我若不是自身奋斗和努力,仅仅上了三个冬学的我,如何能成为三掌柜?李东家就是看我再好,雷掌柜再想提拨我,我若是烂泥巴扶不上墙,也怨不得别人呀,有道是天上掉下馅儿饼,也得张嘴巴接呀。”

“有道理,我们现在的日子过得好了,是和大培你的努力分不开的,瞧瞧你刚进村那光景了吧,村里人是什么样的眼光?轿车的前前后后都围满了人呢,那体面,那排场,村里人都羡慕死了,我看县太爷来了也不过如此吧。”程夫人谈到程大培的荣耀的归来,总是喜不自禁地说不够。

“是啊,能荣归故里也是祖上积的德呀,”程大培深有感触地说,“我们的儿子从小就聪明,学习又肯用功,听说还被人称作千里驹呢……”

“吱扭”一声,门开处,儿子程清泮探进了脑袋,溜溜圆的两只眼睛直直地看着父母。

“儿子回来了,过来,正说你呢。”程大培一把拉过了儿子,“今天有事和你商量,为父打算这次走时,把你也带出去……”

“爹爹,我正在读书,我还想考取功名,为我们程家光宗耀祖呢。”程清泮说到考取功名,两只眼睛竟放射着光彩。

“儿子的话没错,我们现在生活好了,供他读书还是富富有余的,真的,我希望儿子能考取功名。”程夫人还是坚持着她的意见。

“清泮的成绩很好,这个我清楚,有这样的好儿子,做父亲的非常高兴,但是考秀才,中举,我不同意!我的意见还是让他跟我出去学做买卖……”

“你绕来绕去……”夫人有些不高兴地。

“你听我把话说明白……”

“大培,我求你还是听我把话说明白。”看着程夫人可怜兮兮的样子,程大培不想再惹她生气了。